雁留声等人陆陆续续抵达采药老儿所说的崖上平台。这平台果然是天然形成的一处通道,曲曲折折,可以绕天坑一周。石台高低不平,破碎断裂处多有。他们在一处绿树浓密的所在暂时歇脚,商议营救行动的计划。入夜后,天色暗沉如墨。只见高崖四面亮起了点点昏黄的灯火,如同凿开了几百几千只明晃晃的眼睛。血昆仑六杀门下的红衣男女,在这高崖绝壁上凿洞栖息,有的甚至就藏身藤蔓之上。
无数的藤蔓上下悬垂,远处仙人峰的下方,平白伸出数条光火的细桥。那是一盏盏风灯点缀的巨大椽木。木下垂着厚重的铁索,伸向坑底没有穷尽的渊薮。每一根铁索上都点着风灯,淹没于深渊尽头的铁索,末端捆绑着被困的泰山派、恒山派的人。远看撑在半空中的椽木,根根排列,如金色的木梳细齿。
雨声很轻微,然而六杀子弟的男女们却一丝交谈或说笑的声音也无。最高处的仙人峰上,几点灯火如豆,闪烁跳跃,似乎窅居天穹的孤星。然而大家都知道,那里才是此次营救最为关键的突破所在。
众人在崖下避风处低声商议了一番。复归平静。都望着远处坑谷中的点点星火。雁留声道:“看这谷中的这番情景,如此浩大完备的设置,定是花费了不少时日。六杀在此怕是栖居了多时。我想迟光和瑕竟她们一定是受了伤。泰山派和恒山派的人多,也不是容易降服的,必得付出代价。更何况之前还有逍遥侯横扫谷中千军。她们若是受了伤,此刻多半正在休养。”
梁宣将手中的龙吟剑小心翼翼擦着:“她们的噬功大法并非天生所有,因此必然并不稳定,会有反噬之苦。就凭这点,也不会安生。”小白听着他们两个交谈,蓝色的眼睛两边来回逡巡。另外三只灵兽已经听从它的吩咐,在山外照顾嘉怡。
雁留声摸了一下小白的毛发。“所以此刻,正是我们攻击她们的良机。因为这是她们最虚弱的时刻。”
雨渐渐小了。黄英从那边走过来,雁留声和梁宣都看着她。
“师叔,你还要不要吃点东西?”
黄英摆了摆手。她手中持着的长剑似乎从来都未曾离手。低垂的目光望着谷中。“你们说,那孩子落入谷中,会不会连尸首也找不见?”
梁宣一呆,知道她忽然提及的是元小山。和雁留声对望一眼。“师叔不必忧心,小山那孩子,机灵的很,一定不会有事。”
黄英看了他一眼,那面色中竟有些苦涩的笑。随即一闪而逝。“那孩子,长的是什么模样?双眼皮还是单眼皮?”
这问题问得梁宣和雁留声都呆住了。他们两个也不知道元小山到底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毕竟这种事,若非父母,有谁会去格外关注?
“呃呃……我记起来了,应当是双眼皮。”雁留声尴尬的解释。梁宣瞟了她一眼。她赶紧补充:“嘉怡跟我说的。他们两个小家伙经常在一处,她说的应当错不了。”
黄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垂颈低声:“哦。双眼皮,那就不像了。”
“什么?”
“因为紫琳,是单眼皮啊。”黄英自嘲一般的耸耸肩,随即坐下来。
雁留声看梁宣也不知如何安慰黄英,想了想,忽然道:“黄女侠不必过于挂念。当时解救之时,逍遥侯曾现身。从前逍遥侯也在鄱阳湖救过小山和嘉怡他们两个,我想这次他也不会见死不救。”
黄英听了,默然片刻。剑柄探出危崖绝壁之外,细细的雨丝润湿了剑尾的玄铁。又被山风反复吹干。她忽然站起来:“是时候了。我们差不多可以行动了。”看一眼梁雁二人,旋即转身而去。
梁宣见师叔悻悻而去,倒弄得他们两个人有些尴尬。偷偷朝雁留声扯了个鬼脸。
“你怎么就真能保证,那元小山一定会活着?”
“我有这种预感。那孩子机灵得很。就凭你叔父的本事,也断不会看他出差错。”
梁宣耸了耸肩,噘嘴道:“那好吧。既然你如此说,我总是相信你的。”
雁留声噗嗤笑了。“诶,你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难道你从前没失忆的时候,也是这样小顽童一般嘛?”
梁宣嘿嘿笑了笑,将她的手牵过来握了一会儿。那边黄英已经和罗氏兄弟、恒山弟子们低声商议,他们都要过来了。梁宣望了一眼崖下的深渊,满眼看不到底,被吞噬的皆是无尽黑暗。“那下面深得很。你等会儿和黄师叔他们下去,一定要小心。不要求快。”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
“恩。你也要小心。仙人峰那里也不是好相与的。六杀很厉害,不要轻敌。”雁留声嘱咐他,心中觉得微微甜蜜和平静。
“你这后面便别再和黄师叔吵架了,好不好?没我看着,我总有些担心。”梁宣面有忧色。
“呸。谁和谁吵架来?我跟黄女侠明明已经和睦相处很久了。”雁留声一甩手,站起来。那边众人都已经跟过来。
众人兵分两路。首先由梁宣、罗人行、处惠另外带领几个崆峒派、恒山派武功较高的弟子,轻车简从,悄悄沿着环崖壁的平台到达仙人峰下的方位。而人数较多的雁留声、黄英、罗人凤等则带着其余的人,从原地继续向下,以防人数众多,到了仙人峰下会被六杀的人发现。他们又折断崖壁上的树枝,绑在背后,夜色深沉,以作掩护之用。
雁留声将树枝背在身后,又帮黄英去整理她后背上的残枝。此时自己后背却也有人过来扶着。梁宣在她身后低声道:“千万小心。千万小心。知道么?”
雁留声微微笑了下:“我知道。你快走吧。”
梁宣在她肩头拍了拍,这才转身带众人离去。雁留声目送他们的身影,很快被崖壁上的绿树所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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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台上的路十分狭窄。一侧紧靠绝壁,其上荒草和藤蔓遍布;另一侧便是深不见底的虚空。梁宣和罗人行、处惠等人慢慢向前悄步急行,遇到远处灯火闪烁、六杀的人在绝壁上出没,便静止不动。如同夜行鼠般小心谨慎。后半夜雨渐渐停住,当空云散月出,露水凝结在背上的绿叶,沿着后颈淌下来。
天坑中,谷风渐生,从坑底向上浮泛。那些悬挂在坑中的铁索,在远处发出铃铃的响声。耳畔开始听到坑底人的哀嚎痛吟之声。听得人心头阵阵发紧。梁宣等人抬头远望,眼看那高耸入云的仙人峰离自己越来越近。黑暗中,如巨人,在他们身后的群峰山腰投下硕大的身影。待到近前,脚下的石台断裂了一截,向上恰好有一方巨石阻挡。再向前,便是直通仙人峰的绝壁。
只见一根根藤蔓如同天梯,从峰顶倒挂而下。藤与藤之间,两两相连,中间以绳索串联。是谓攀援之用。不远处的藤蔓旁边,有一块突出的岩石,岩石后灯火通明,照亮了光滑的石面,原来内中是个孔穴。石上坐着一名红衣男子,是六杀的弟子,负责夜间的值守。此刻如同雕像般默然,直直望着坑内的烟云。
梁宣和罗人行等以手势交流了一下,发现这天梯的四周,值守的人只有这一方孔穴。周围最近的六杀弟子所居洞穴,少说也在二十丈开外。这么远的距离,对他们来说还有机会。于是梁宣换上早准备好的红衣,夜色中就如同六杀中的人,趁势一跃而到巨石之上。
“咦,你怎的从另一边过来了?”那男子转头看着梁宣,显然已经中计。
“唔。我去那边转了转。”梁宣随口答着,走上前几步。手中飞速出手,那男子哪里有防备?闷声扑倒,还没呼喊出,已经被梁宣扼住口,横抱而起。但觉他周身真气鼓荡,竟想要发动噬功大法吸噬梁宣的内力。梁宣暗暗惊讶,但他身上的噬功大法已经到了心随意动的地步,不自觉便将其真气化解,反而吸噬为己所用。整个过程,从头到尾都未有动静。身后罗人行、处惠等带人跃上,一同走到孔穴之中,穴中人还未来得及呼喊,均被梁宣、罗人行以暗镖击杀在地。倒是干净利落。看来石头上值守的这人,是武功最高的一个。
他们便沿着天梯缓缓向上。此时月亮又被一片云遮挡,天坑四周的群山屏障皆落入黑暗中。谁也看不到对面仙人峰之下,一列绿树残枝正沿着天梯踽踽向上。梁宣轻功本来便好,那罗人行外号“贺兰飞狐”,更是擅长攀爬绝技,在高山绝壁攀登如履平地。倒是处惠,竟时时能反超罗人行而上。梁宣有些惊讶,呆了呆。
处惠本女子,身轻如燕,上绝壁似乎熟练之极。很快当先领路,梁宣和罗人行等都在下面跟着。几位年轻弟子也不敢落后。但觉坑谷中的风自下向上而来,还有些微微的灼热,不知是何缘故。
上到后来,越来越高,群峰都在自己身下。仙人峰峰高天寒,越到高处,则气温越冷,渐渐已经见到冰雪覆盖。月色也终于透出云端,那藤蔓天梯已经到了尽头。有人工开凿的石阶,蜿蜒向上,只是仍十分陡峭。且被积雪覆压,光滑难行。如从天垂挂而下,最高处折了个弯,仙人峰峰顶下的巨石赫然在望,鸡血参差,似几块巨大的白色馒头。六杀的房舍就在巨石之下,错落数间。三条小径分别通向各处。雪光映照,晶莹剔透,灯火光明,有人值守其中。
梁宣飞身而上,又是手起剑落,地上雪雾弥漫而起,噬功大法的凌厉真气将那红衣女子逼得不敢作声,很快内力被蚕食殆尽,便倒下。这峰巅狭窄,眼看她向下跌落,身后罗人行飞快补上一刀,将红衣女钉死在石壁上。上方也有红衣女子的身影探出身,梁宣眼疾手快,短刀飞出,直戳咽喉。那人同样不发一声。
在这样非常的时刻,他也顾不得许多仁慈,要的就是确保万无一失。否则一旦暴露自己,那留给他们的营救时间可说是少之又少。
于是赶忙上前,踢起旁边厚厚的积雪,将红衣女的尸首掩埋。
估摸着雁留声等人此时差不多已经下到坑底。坑底窄小,她们很快便会绕至被困的人众旁边。梁宣等人决定先行行动。悄悄上到房舍之下,黑暗中,见数间皆亮着灯。此时传来说话声。
一女子低声道:“师妹。我劝你别挖空心思了。这人是个不通情的,且容貌骇人,你如何下得去手?”正是迟光的声音。语气中不无嘲讽和轻蔑。
“哼。好姐姐,我可不像你,第一个得尝尊者雨露,也受恩宠良多。我如何比得上你的修为?只能出此下策。怎么说,他也是雪岛来的人。噬功大法可比我们厉害醇厚得多。”另一个的声音显然是瑕竟。
迟光果然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不太高兴。紧接着便转身,从房内的门走出,到了另一边。——原来她们师姐妹二人的房间在内是互相连通的。事情偏偏便是有这样凑巧:迟光和瑕竟将房间如此设置,原本是为了安全与便利。但今夜她若从房中走出,那势必便会提前发现石壁上被钉死的六杀弟子与空中的血腥之气。
可惜她们并未有这样的运气。
迟光回到自己的房中后,便鸦雀无声。梁宣等人悄悄逼近那房舍,刚刚蹲下身,便发觉迟光所住的房间,窗上皆被冰霜爬满,窗花开遍,一股冷风从房中嗖嗖窜出,席卷满面,寒气尤其逼人。梁宣心中一动,陡然间想到一物,招呼罗人行和处惠带领众人尾随至其窗下。
向里张望,透过窗花,梁宣才发觉这房间窗上竟没有纸,仅以冰为窗扇同外界隔断。那这房内该是森寒至何等地步?他悄悄哈了一口气,化开寒冰,众人一齐去看。
只见房中四面皆是冷气森森。有银盆数口,盆中冻土里果然开着紫色的雪灵兰。香气扑鼻。一美貌女子,闭目打坐,周身□□,身上竟贴满了紫色的花瓣。如同穿了一件天然的紫衣。正是迟光。
罗人行和梁宣对望一眼,心知这是迟光在修炼养伤。但看她神情紧张专注,似乎入定许久。否则,以她的修为,怎么会没有警觉?处惠暗中对梁宣使了个眼色,示意另一侧看看。因为迟光武功较高,不如先看看武功较次的瑕竟。他们往另一侧的房舍中看,那房中布置却没有迟光的这般简陋严寒。
处惠只向窗内瞥了一眼,便红了脸,转过头去不看。梁宣和罗人行注目望去,只见房中还生着火炉,当中却有一个刑架。一个男子,长发披肩,周身只着薄薄的一层中衣,两手皆被绑在木架上。下半身坐于木桶中,半身皆是湿淋淋。男子容颜低垂,看不清样貌。梁宣却瞧出这人,正是霜朝丘。
瑕竟浑身赤条条,□□,玉体横陈,就躺在霜朝丘身后的床上。脸上浮着一层媚惑的笑,旖旎的红染了双颊。她伸出玉臂,揽住霜朝丘的后颈,一转眼连腿也攀了上去,如同一条蛇,柔软、阴狠。
不错,这的确是一条美女蛇。瑕竟知道了霜朝丘是雪岛人,便想要试图与其交合,以期获得噬功大法最醇正的“灵力”。这份心思倒是难得。
霜朝丘似乎十分虚弱,一味低着头。表情隐没在乱发之中。瑕竟娇声轻笑:“我倒要看看您这外族人,到底能有多大的定力?”说罢,还伸开舌头舔了舔霜朝丘的脸。像是狠毒的猫儿,舔舐和品尝自己的猎物。
“您就从了我吧。我想变成真正的雪族人。”瑕竟的声音有些急不可耐。贴在霜朝丘的脸旁。
梁宣看着看着,喉头滚动,竟有些暗暗犯恶心。他想起霜朝丘的脸上,那一道道疤痕凹凸不平,也真难为这美女蛇如何能亲的下去。
霜朝丘低声冷冷反问了一句:“真正的雪族人?呵……”
他想起了自己的家族。那个因为祖先——雪族圣女与中原外族罪人私自交合,而产生的混血儿。他们也永远无法获得真正雪族人的身份。
“你冷笑什么?怎么,觉得我拿你没办法了,是么?”瑕竟扳起霜朝丘的脸。强迫他望着自己。
霜朝丘淡淡的回视她。“你永远也成不了真正的雪族人。”
瑕竟蛾眉跳了几跳,忽然哼了一声。一个转身,便玉体流转,哗的坐入霜朝丘身下的水盆中。她周身□□,又沾露带雨,此情此景,连窗外观看的罗人行都有些动容。
“你以为,我没有办法了么?”瑕竟娇笑道。纤手斜斜伸出,够到霜朝丘身后的檀木花桌。那有一枚小瓷瓶。“你知道,我们血昆仑的摩罗尊者,是如何获得这‘噬功大法’的?”
霜朝丘不答,只是眼神忽然发紧,定定注视着她。
“当初,尊者从雪族人那里捕获了两个雪族女子。——她们的血脉可是纯正的很啊。开始两个皆不听话,脾气暴躁的很。后来有一个倒还罢了,十分顺从;另一个却始终不肯。尊者便用了此法。”她朝着霜朝丘亮了亮那只瓶子,大约有杨桃般大小。
霜朝丘果然神情越来越紧张。唇齿有些微的发抖。“那两个雪族女子,如今是怎样了?”
瑕竟轻轻一笑,并不回答。“你知道这是什么?这是西域传来的合欢秘药。只消一点点,混合入酒水中,哪怕你是石头人,也不怕你不动心。”她轻轻旋开瓶盖,竟想要将瓶中的液体倒入水盆里。
梁宣知道就在此刻了。若迟得一时,只怕后患无穷。
空中一根细密的针,骤然从窗外射入。瑕竟手腕吃痛,当即甩脱,那秘药小瓶便接着被另一根针刺倒,撞飞跌出水盆几步远。
瑕竟眼睛跳了跳,大喝一声,从水盆中跃出,带起一串水花,另一手却早已裹起退下的衣衫,轻轻披在身上。下一秒,梁宣和处惠的剑已经迎头赶上;瑕竟以一敌二,红袖翻飞,娇叱出口,掌中呼呼生风,噬功大法已经使将出来。罗人行瞅准时机,攻她下盘。
梁宣只是冷笑,便也使出噬功大法来,真气汹涌,将房中的水盆震得札札作响。瑕竟脸上变色,倒退出去,攀住房梁:“原来是阁下!”
“来,咱们比划比划?”梁宣一跃而起;瑕竟红影一闪,如蝙蝠般倏忽飞出,绕梁而走,轻功也确是高绝。罗人行和处惠也已赶上,处惠大叫一声“妖女!还我师姐来!”,一剑劈向房梁,那房梁咔嚓断裂,摇摇欲坠;瑕竟一脚踢开,都被罗人行以长刀划开。另一边,梁宣早已等好。
梁宣仅一人,便胜过瑕竟;更何况她还正在周期性的疗伤当中,此刻还有处惠和罗人行作帮手?瑕竟不慌不忙,骤然伏低,滚落地板,躲藏在霜朝丘的刑架之后;梁宣暗叫不好,心知她要以霜朝丘作威胁,迅速出手;暗镖飞出,瑕竟果然躲开,梁宣迎着跃过去;却见瑕竟两袖飞出,一边一条,各自缠住处惠和罗人行,另一边腰身摆了摆,撞着身后一段床上垂下的红绫;红绫一动,便发出玲玲的响声,霎时间周围房舍中的响声四起。
梁宣知道她在通知众人,急忙抽出龙吟剑来,瑕竟还招,以红袖沾水迎向梁宣;梁宣不闪不避,忽然觉得空中有淡淡的恶臭:“尸毒!”
原来六杀早就知道梁宣以及雪族人的噬功大法远高于自己,因此备好了尸毒,以便应对。梁宣心头隐隐发冷,有些后悔自己托大;倒退回去数步,拍打身上被飞溅的尸毒——方才这水盆中还是水,怎么瑕竟一沾袖的功夫,就变成了尸毒?
“来呀,小冤家。看你长得也很英俊呀,不如从了姑奶奶我?”瑕竟嘻嘻笑。
梁宣脸色微微泛红,耳畔听得房子周围的呼喊声骤然而起——六杀的人终于都到了。“二位!下手!”他招呼罗人行和处惠,他们非雪族血脉,对尸毒并不惧怕。
罗人行和处惠从两侧攻击瑕竟——他们二人合力,却堪堪只能和瑕竟打成平手;梁宣心中一动,想起还泡在尸毒中的霜朝丘,挥剑砍断了他刑架上的铁索。将霜朝丘扶起,感觉他身子软绵绵,却暗暗有一股力道,只是低着头,神色凄苦。
梁宣还没来得及同他说上一句话,那边六杀的其余人已经到了。侧方的内门轰隆一声洞开,红影如鬼魅,沾着雪灵兰的香气,六杀之首的迟光,已经闻风杀出!
“阁下功力非凡,何不加入我们血昆仑,共谋大事?”迟光认出了梁宣。
梁宣冷笑了几声,“先将我们的人放出来,再谈这些不迟。”龙吟剑又紧追不舍。当下梁宣独自应对迟光;罗人行、处惠二人同斗瑕竟。但是瑕竟武功高,罗、处二人渐渐力有未逮;于是梁宣不得不同时兼顾两头。那迟光武功虽然高,却也处于邪功的反噬阶段,并未完全恢复,本来弱于梁宣一筹;但梁宣方才被尸毒所伤,又颇忌惮。因此二人竟成均势。
与此同时,仙人峰顶响起急促的铃声,震动天坑四周。崖下四壁,孔穴中潜伏的六杀子弟们被惊动,火光闪烁,如同潮水般向仙人峰上涌。梁宣等人带的几个,眼看不足以应对。梁宣一剑砍出,迟光躲避不及,只被削了半截红衣。而梁宣自己,却觉得丹田已经隐约作痛。这血昆仑的尸毒,对他来说果然是致命的武器。更何况他还要时时顾着霜朝丘与罗、处二人,更加捉襟见肘。
忽听一声大喝,自身边传出,那霜朝丘竟抬头睁目,眉须尽张,跳出去立在当地。一个恒山派弟子看的分明,忙抛过地上的残剑来。霜朝丘接剑便出手,身形迅疾,剑影飘忽,哪里是方才的孤弱模样?——原来他一直在潜伏示弱,并不出手!
梁宣大喜,有了霜朝丘的帮助,迟光和瑕竟果然渐渐受掣。龙吟剑追的瑕竟步步紧退,“师姐!”瑕竟终于有了丝惶恐。迟光赶来相救,又被霜朝丘截断,一剑砍中旁边的衣橱。
梁宣觉得自己的人马不足以应对峰外的六杀子弟,但却不见他们攻入。这是怎么回事?
正在思量,却见那衣橱被砍断后,内中竟突现一个牢笼!光火照入,其中分明囚禁了一个人!这人长发挽起,但身上颇为狼藉,瞧身形是个女子。霜朝丘也发现了自己一剑砍出来个人,以为是芥子公主或女儿幻夜,有些激动,上前去看,那边迟光已经补上一剑;霜朝丘躲避开来,被梁宣化解,但听得咔嚓剑声交叠,迟光被震得倒退数步。xiumb.com
梁宣转头去看那牢笼中的女子,这一看大惊非同小可,灯光下那一张美丽凄楚的面,横数道污痕,正是数月不见的李闻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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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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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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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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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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