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宣等人听他们言语说话,竟然是书中的文言,大是惊奇,用在平白交流之时真是颇为古怪,但在他们看来却仿佛甚是自然。梁宣正不知如何应对,逍遥侯先对雪族等人行了一礼,雪族人蹙眉面露疑惑,似乎并不理解他这是何种动作。
逍遥侯缓缓道:“我们是从中原而来,非卑弥氏。众位乡亲,当是误会了,你我皆一家人。”
雪族人互相对视,听了这番话,彼此窃窃私语,商量不定。白须老者身旁另有一中年汉子忽然大声道:“言语古怪!必是卑弥氏之徒,咄!慎勿与之多言,吾等何不战之?”
后面几个女子纷纷点头,秀美的长发风中飘飞:“是也是也!”
老者道:“冲!且慢来!”
“长老何其迂阔也,待我为君降服之!”中年汉子话音刚落,一脚踏地,已经凌空飞起,后面接连跟着数个女子,几人如同乘奔御风,眼看便袭向逍遥侯等人所坐的小船。众人连忙后退,逍遥侯不退反上,当先而起;那汉子凌空便是两手成抓,当真是半分招数也不讲,竟欲直接将逍遥侯徒手抓起!
逍遥侯不慌不忙,伸手在其肋下要穴一拂,汉子咦的一声叫了出来,但两手已经从逍遥侯的双肩膀上捏了一下。逍遥侯身子一震,真气迸发,噬功大法自动而出,那汉子却并不惊讶,身上的白衣飘飞,竟也有气流从手臂中透出,与逍遥侯的身上流出的真气当空交汇!
“大奇!大奇!汝是我雪凉族人乎?”男子旁边一女子惊叫道。另外几名女子正要攻击梁宣及奢颜等人,但见此情景,也都纷纷停手。
逍遥侯收手,那男子眼中大是惊疑,落在对面。逍遥侯身形竟然也微微摇晃,显然方才男子力气甚大,逍遥侯如此内功,竟也立盘不住!心中亦是颇为惊讶。
雁留声学着雪族人的口气怒道:“殆!蠢哉汝等!吾辈正是雪凉之人,此番前来相会,汝等何相逼之甚也?”
白须老者说话间也飘然落于这船,他走上一步对那汉子道:“冲,适才吾等已见,灵气汇聚,当是雪凉之人无忧也。唯视之,不熟识也。”说罢对着逍遥侯又行礼道:“未尝得闻足下,试问居于礁原何地?”
雁留声听得一头雾水,不耐烦地道:“什么焦原糊原的,已与汝等通报,我等乃中原之人!”
汉子奇道:“中原?何所之地?闻所未闻!长老,此女言语怪异,必是卑弥之女!”
老者却脸色凝重,眉宇间浮出一丝肃然之态。定定注视着逍遥侯等人。雁留声还要再说,被逍遥侯止住。
逍遥侯道:“长老,若为雪凉之人,则吾等皆为同族也,不信,请视吾面。”
逍遥侯说完,便做出了一个令雁留声和梁宣、奢颜都极为惊讶的动作:他,当先走上一步,竟面对着那白须老者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逍遥侯从未对外人摘下过自己的面具!
中原武林中人,除了阿凉,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就连雁留声,最近距离也是隔着数层纱望着他。便是梁宣,也未曾见过他什么模样。但他见了这雪衣族长老,竟第一个动作便是亮出自己的容颜!
白衣老者对逍遥侯的真容熟视了一番,似乎是看到了他的烟水色的瞳眸,点了点头。逍遥侯接着便戴上了面具。又回头低声吩咐道:“梁宣,上来。”
梁宣听他唤自己,也便走上前来。逍遥侯此时刚刚戴上面具,只见他的神色盯了自己一眼,便拍着自己的肩膀,对那老者道:“请看,此亦为我辈亲人少年,俱为一家。”
那老者眉目英挺,望着梁宣的样貌,第一眼便眼神有些闪烁,挑了挑眉,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逍遥侯,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般。此时他忽然挑起衣袖,露出光洁的手指,搭向梁宣的手腕。梁宣有些排斥,但被逍遥侯按住。
逍遥侯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动。梁宣只得忍住,但觉那老者指端忽然透出几缕真气,呼的一声,将衣袖吹散开,透过梁宣的手腕;梁宣体内的真气竟像被他唤起一般,依言而行,从丹田徐徐而上,四肢百骸的真气都向手腕上汇聚,与那老者指端之气相纠缠。
梁宣大奇,不禁睁大了双眼,就在这瞬间,他仿佛都听到了对方的心跳声、呼吸声、乃至毛发毛孔一张一合的动作,全都呈现在自己的周身。
他能感觉到!这种通过他们所谓的“灵气”的交汇,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老者收起手指,点了点头,没有对梁宣说话。但却指着他们身后的众人道:“此为外人也,从未曾见之。汝等言中原之地,试问,岂雾之彼端所在之处耶?”
梁宣等知道他所说的“雾之彼端”一定就是指那团迷雾后面的中原,看来他们从未出过那片迷雾。于是点点头。老者却摇头,道:“彼处,传说耳。勿戏我。请实言告。”
梁宣万万没想到这老人竟不相信中原的存在,竟然还以为那是“传说”,大觉好笑。正欲发言,旁边那叫“冲”的汉子叫道:“长老,此人言辞推诿,绝非善类!待我生擒一二拷之!”
冲动汉子说着便伸臂而来,雁留声惊呼一声,连忙后退,梁宣倒脚相迎,将她护在身后,一手将汉子挡住,那汉子臂膀上力道果然惊人!梁宣用了真气,竟也勉强抵挡不住!
冲大喝一声,双手又将梁宣抱住,梁宣身轻,当然被他一举而起;他正要向雁留声抓去,却觉后背一沉,原来梁宣被他举起,却反脚盘旋,将他的后腰困住,小腿用力,汉子喊一声,回身欲抓,又被梁宣绑缚双手,无法用力,双方的“灵气”来回鼓荡交融,梁宣竟觉得十分畅快舒服,心中对那汉子生了莫名的亲切感,大是惊惧:难道这就是同胞之血的交流么?他竟然下意识要放弃与之对抗!
汉子叫道:“吾兄果然雪凉族人也,不忍相斗,请弃之!请弃之!何为一外人而不和也?”
梁宣大叫道:“不可,此乃吾之妻也,不可妄动!”逼得他都说出了文言,但觉怪怪的。
那汉子大奇,手上灵气一撤,梁宣顿时从他身上落下来。汉子道:“汝之妻?”盯着雁留声看,口中喃喃道:“汝何妻此人?此女非我族类也。吾从未见之。貌丑甚。”
雁留声一听这话,那是说到自己最着急的心间里。她自容貌被毁之后,虽然渐渐恢复,但始终没有之前的绝色容光,因此大是沮丧,此时听了这汉子这话,脸登时翻红,大骂道:“你才丑呢!你丑死了!说谁呢你!呸呸呸!自以为长得很好看,雪族人了不起么?”她一着急,说的自然是中原官白,那汉子自然听不懂。只是一双眼瞪着雁留声,似是十分惊讶。
白须老者道:“冲,无得多言。”
汉子俊脸一红,面有愧色。雁留声又见梁宣忍着笑,张口骂道:“你笑什么?跟着外人合起来欺负我么?死相!”
就在众人计议未定之时,旁边的奢颜忽然低喝了一声“畜生”,然后迅速跃起,双袍一扫,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白色的物事“吱”的一声,从元地书的轮椅之上被拂落在地,倒在甲板上挣扎不已。仔细看时,竟然是方才在花圃中心看到的白色灵兽,但个头还很小,只怕还是个幼兽。
幼兽痛苦倒地之时,奢颜还惊疑未定。但那白须老者和汉子见了,都脸色大变,怒容陡生,忽然对着那幼兽,便扑通跪倒,口中大呼“罪过!”
众人哪料到这些人对这幼兽竟是如此崇敬?那汉子同老者口中喃喃念了几句,便抬头怒道:“伤我雪神!汝必非我岛之人,乃妖邪化身乎?会当除之!”一拍甲板,只听噼啪一声,那甲板竟被他拍得尽数碎裂!
与此同时,他已经飞身而起,攻向奢颜,奢颜慌忙躲避,心知他内力惊人,施展轻功向后跃,但冲已经一手捏住了他的衣襟一角!m.χIùmЬ.CǒM
冲用力一拉,奢颜的衣服尽皆散开,襟带攥在冲的手中,全数化为齑粉!内力之强,果然是非同小可。奢颜已经躲到了船下,双手抓着甲板,冲怒极,身边的女子、老者无人不怒,一个个站起,对着梁宣等人,几乎便要眼里冒出火来,方才好不容易才生出的和气,就在转瞬间化为暴怒!
就在此时,数屡白色的微光忽然透过甲板,照射而出,吸引了雪族人的目光。他们转头望去,当看见那甲板之下藏着的物事时,纷纷面容变色。
空中浮泛出清凉冷冽的花香。原来逍遥侯在甲板之下的船舱里,一直还携带了从中原而来的雪灵兰。此时甲板被破开,雪灵兰得见月光,而此地正好地近北极,气候高寒,雪灵兰自然绽放。
但那些雪族之人见了这雪灵兰的白色微光,却都忘记了突然的暴怒,一个个呆若木鸡。眼神迟滞。
此时,那一旁痛呼挣扎的灵兽也停止了躁动,静静直立起身子来。它竖起耳朵,眼眸中倒映着雪灵兰的白光,鼻端翕动。它静静嗅了这香味几秒,忽然一个跳跃,便跃到了雁留声的肩膀上。
雁留声哪里还敢再动?这灵兽跃到了她身上,却并不理会她,自己引颈而鸣。与此同时,远处雪岛花圃之中,成群结队的灵兽都停止了各自的活动,它们纷纷转头,望向小船的方向,望向白光。
它们眉心的紫色仿佛变成了灯烛,纷纷点亮起来,如同亮起了一片紫色的灯海。身上的蓝色荧光竟开始一闪一闪,明灭起伏,伴随着这种光的变化的,是它们的叫声。
灵兽鸣如怨女,凄婉哀厉,缠绵悱恻,一齐唱和。梁宣等人都听得呆了。又见灵兽们齐鸣而过,更远的远方,那茫茫夜色里的葱茏树木中,忽然响起一声高亢而清亮的长鸣。此叫声与众不同,它更为阳刚和干脆,如同少年。
这声格外引人注目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雪峰那端传来。它一响起,群兽们纷纷静了下来。声音由远而近。兽群们纷纷散开。远远近近的灵兽都依次让出了中间的一条通道,像是臣子们恭敬地排列两侧,等待自己的帝王驾临。
终于,一只通体雪白的灵兽从最远处,经过众兽的行列,飞速跃来。它的个头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小。但是它的眉心的毛色却不是紫色,而是尊贵耀眼的金色。仿佛日光留在其上。它的四肢灵巧而纤细有力,轻快地跃来,脚掌踩在土地上,居然还留下金色的蹄印。众人这才发现它的脚掌上也是金色的。
雪族人纷纷跪倒在地,让开一条道。
那小小的灵兽很快就来到了船边。它抬起头来,注视着那白色的微光,也像先前的灵兽一样嗅了嗅空中的香气。长长竖起的大耳朵微微转动,周身的蓝色荧光闪烁明灭,如同蓝色的流水波纹。
雪族人则纷纷匍匐在地,大口喘气,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只有逍遥侯、雁留声、梁宣等人直面这与众不同的灵兽之王。而它也正与他们对视,似乎在好奇地打量这些陌生的来者。
金眉灵兽再不停留,忽然一跃而上,登上了甲板。从匍匐恭谨的雪族人身边经过,一直走到甲板边缘。那白色的雪灵兰就在下面,散发着光芒。
逍遥侯碰了碰阿凉。阿凉会意,起身走到甲板边缘,身子还吓得一抖一抖的。他小心翼翼从灵兽面前探下身去,而它还歪头打量着阿凉小小的个子,似乎根本不感到害怕。阿凉起身来,手里已经多了一大捧白色的雪灵兰。香气四溢。
金眉灵兽低头嗅了嗅他手中的花。又抬头望了望阿凉。阿凉战战兢兢,充满胆怯又不乏惊喜的望着灵兽那一双蓝色的眼眸,那里面的神采清澈如同雨后的青空。阿凉咧嘴对他笑了,用手挠了挠后脑。
灵兽随即用口衔起一棵雪灵兰,便转身甩甩美丽的尾巴跳跃而去。当它走过的时候,众灵兽纷纷后退低头,以示尊敬。而这尊贵的灵兽之王,看来则对众兽的礼拜崇敬毫不在意。
转眼间,它金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远方雪峰连绵的尽头。
雪族人这才抬起头来,面对着逍遥侯等人。此时他们已经是完全变了另一种态度。人人脸上均十分激动,他们依旧跪着,竟朝着逍遥侯这些人,趿拉着膝盖,一点点靠近。梁宣大惑不解,一手拉起雁留声,正要防备他们突然袭击。
雁留声一手止住他,低声道:“不须担心。你看他们好像突然很怕我们似的。”
这句话刚刚说完,那老者突然高高扬起两臂,对着逍遥侯,大呼道:“雪伦明王!雪伦明王!呜呼!今日始归矣!”随即五体投地,匍匐不起。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雪族人一齐高呼:“雪伦明王!雪伦明王!”
远远近近,高高低低,船上、岸上的雪族人纷纷对着逍遥侯等人下跪行礼,口中大呼不止,声震于天。梁宣和逍遥侯面面相觑,彼此都不知道是何缘故。
他们口中所呼喊的“雪伦明王”,到底又是何方神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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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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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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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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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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