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门人得令,纷乱骤起。李龙佩坐在座位上,动也不动,只是伸手伸脚,动作奇快,那些叫“阿三”“阿四”的人却都一个个痛呼倒地。一个人的手脚,居然可以快到如此地步!
李龙佩这一套“幻影神拳”正是崤山派的不传秘技,这其中还有他自己琢磨出的一些变化。只靠拳脚上的功夫,加之他深厚的内力,威力自是不凡。
还没有动兵器,转眼间逍遥门已经折了三个人,他们都被打断了腿脚,却并没有伤及性命。
阿七忽然大叫一声,提剑上刺,似是指向李龙佩,却剑尖倒悬,转向直奔崔玉姬而去。他心思乖戾,不想正面临敌,转攻另一人:这人正是李龙佩心尖上的人,他护妻心切,自然会来化解;如此便可以为自己赚得先机。可谓是明智的一击。
可是他哪里知道,崔玉姬的剑法比起丈夫来毫不逊色,当年“凤舞九天”名镇关中,何等厉害!
崔玉姬喊一声“来得好!”,阿七的剑尖刚刺过去,就觉有一股大力将剑牵掣住,这美艳夫人竟以手指捏住了自己长剑!指力惊人,阿七不能发力,只听得崔玉姬一声长笑,长剑陡然变形,剧烈震动起来;阿七虎口一震,长剑拿捏不住,险些就要飞出。
他心下大窘,双手交握以期捏住剑柄防止飞脱,腋下空门洞开,被人轻轻一扫,一股掌风带着劲力拂过来;阿七吃痛,向后倒退飞了出去,剑尖却是向后急刺;只听得一声惨叫,回头看时,身后一位同门已经被他的长剑刺得当胸贯穿,吐血而亡。
阿七坐倒在地,心下一片茫然。银汉童子冷冷瞧着他:“没用的蠢货!你干的什么?”他指着旁边被阿七杀死在地的同门,“逍遥门的规矩:杀害同门,如何处置?你心里有数。”
阿七万念俱灰,最后望一眼身后的兄弟,大叫一声,提起剑来,往小腹上一刺,当即口吐鲜血,自杀身死。
转眼间逍遥门又死了两人,其他门人一见形势不对,立即纷纷赶上,顿时七八个人一齐冲进来,门外的人全都进来了。
九个人在客店当中站定了,银汉童子一边观战,并不出手。编草鞋的梁相公却被他们围在里面,前后占了六个人。
但是他还是在端详自己的草鞋,将鞋倒转过来查看鞋底。
李龙佩终于站起来,冷笑一声:“要上一块上吧。”他伸手按了按娘子的肩膀:“师妹,你在这里好生坐着,不可动了胎气。待为夫为你杀他个干净!”
崔玉姬眉头微蹙,嘴唇颤了颤,没有说话。
三个人先后攻过来,李龙佩大喝一声,拿起桌子上那包在包裹里的长剑,也不打开包裹,左冲右撞,奋力抵挡。那些人居然不能近他身!
忽听一人骂道:“酸秀才!快给爷躲了,碍手碍脚!”那人用胳膊撞了一下梁相公的腹部,梁相公却一缩小腹,轻轻巧巧避了开去。那人“咦”的一声,转眼瞧了瞧他。
“呀,这位兄弟,有话好好讲,何必动手?我只是要编我的草鞋,碍着你们什么事?”梁相公怨声载道,拂了拂被他打中的小腹。
“编你妈了个巴子!吃老子一剑!”
那人叫喊着,手中长剑随便一砍,满以为能一击必中,没想到又被这人糊里糊涂躲了过去!他心中大怒,转过身,一招狠似一招,对着这相公急攻过去。
梁相公口中叫喊着,在地上翻了几翻,动作虽然狼狈,却都躲在每一剑的空门之下。他叫道:“你打我?我也踢你一下,叫你知道厉害!”
还没有看清对方如何动作,那人已经“啊”的一声惨呼,跌出去软倒在地上,扶着小腿,杀猪也似的叫起来。
“大家快上啊,这后面还藏着一个练家子!我的腿骨,哟!——我的腿骨……”他痛的没命翻滚。旁边那些人一听不对,立即又转过身,对着梁相公一齐出剑。
李龙佩这边本来围了九个人,陡然间少了一半,见对方都转向梁相公,自己这边压力骤减。他很快料理了几个,叫道:“相公莫急,我这就来助你!”说着解下手中剑包袱上的布套;那崔玉姬也拔出了自己的兵器——却是一柄又细又长的峨眉刺,唤作“凤天刺”,正是崤山派神兵利器之一;那些黑衣人忌惮凤天刺之利,一时之间却也不敢向前。
李龙佩并不拔出剑,只是将剑身左冲右撞,指东打西,顷刻间黑衣人个个中招。
忽听得梁相公被围在核心,大叫道:“你们四个打一个,太不光明正大!”他口中喊着,李龙佩只见半空忽然飞起一个人影,定睛看去,原来竟是那相公!他一跳老高,落下来时在那几个人头上踩了几脚,顿时足声大作,有几人被踢晕倒地;梁相公落下地来,趁机捡起地上一柄残剑,手中再也不敢大意,居然跟那些人比试起来。
李龙佩心中大喜:“原来这位相公竟然是一位高手!”看他用剑做拳脚,虽使出来不伦不类,却很实用;转眼间又换成了昆仑山一带的邪魅剑法,剑影飘忽,凌厉狠辣。那几名黑衣人纷纷重伤倒地,有几个大叫道:“好汉是血昆仑的人么?”
血昆仑,江湖上与逍遥门齐名的两大魔门,久居昆仑荒蛮之地,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梁相公不答,只是使剑疾刺;李龙佩进入围攻核心,与梁相公合力。这样一来他更加清楚地看出,这相公的剑法并不甚高明,所赖全在一个快和准。只是剑的落点变化多,效果奇高,身子腾挪迅疾,辅一出掌,便是力大无匹;每一跳跃,便能跃出近一丈,令人瞠目。心下不禁骇然:此人内功之高,今世罕见。
黑衣人渐渐稀少了,十七个来访者,最后已经所剩无几;银汉童子在旁冷冷观战,目光却渐渐聚焦到梁相公身上,脸上神色越来越严肃。
此时一名黑衣人被打得长剑飞脱,他忽然大叫一声,双掌向梁相公胸前拍去。梁相公正全力与另两名黑衣人对战,哪里抽得出身?李龙佩也被一名黑衣人缠住,无法救援,眼看梁相公这一掌是避无可避了!
梁相公眉头一簇,大声喊了一句“不可!”,声音刚落下,那掌力就已经落在自己胸膛上。李龙佩大惊失色,连崔玉姬也从座位上飞起,拖着大肚腹要提凤天刺解围……
陡然之间,那出掌的逍遥门门人忽然惊叫了一声,整个身子急剧颤抖了起来;众人只看见他的脸上、颈上、臂上、腿上波涛起伏,皮下宛如江河流动,似有源源不断的水流往梁相公胸膛上灌进去!如江汉朝宗,百川归海!
与此同时,此人痛苦不已,狂叫、挣扎,但双掌宛如被吸住了一般!
梁相公长啸一声,那人应声跌出丈余,身体僵硬、气绝毙命。梁相公面皮泛红,灰色眸子中已经闪耀出乌黑的光彩,甚是可怖!
旁边打斗的逍遥门人心下大骇,不约而同各自停了手,面面相觑,脸上显出异常惊恐的表情。
“噬功大法!是……是噬功大法!”一个门人惨呼道。
“门主!门主!是……他是门主!”
众门人大乱,面容惊怖,瞪眼狂呼,转眼间纷纷拾起地上剑,叫道:“噬功大法!有死无生!属下知罪,自愿了断!”众人齐齐举剑向腹中切去,转眼间,血溅当场,竟纷纷毙命!
银汉童子大惊,一跃而起,长啸一声,一股劲风迎面而来,那两扇门“吱呀”一声惨叫,一扇翻转了过去,将门外的风雨挡住了一半;另一扇却咔嚓一声响,从中间裂开来。
银汉童子的袍袖带风,鼓动如斯,落下地来,飘飘宛若仙人。
“血引大夫!你到底是什么人?如何……如何会……”银汉童子颤声指着那相公道。
梁相公淡淡一笑:“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又何必多问?”
“哼。能医治‘东洵四孺子’身上的逍遥门之毒的,江湖上除了你,还有谁?”
梁相公叹道:“原来你还是将他们四个杀了。”
“中了逍遥门之毒,私自解毒,不杀作何?”
梁相公抬头定定瞧着他。“毒是我解的。你何不来杀我?”
银汉童子脸色微变:“你……”他心中犹疑的是,这血引大夫到底是谁?为何会噬功大法?难道真的是门主假扮?看他身形,跟门主极为相似,难道……
梁相公微笑。“我知道你不敢杀我。你也杀不了我。”
银汉童子听得大怒,脸上忽然银光大盛,腮帮鼓起,袍袖翻飞,宛若乘奔御风。
崔玉姬惊道:“是……是河汉玉虚掌!相公,当心啊!”
“血引大夫,大言不惭!你与我逍遥门为敌多年,老朽早就看你不惯,今日就让老朽会一会大夫高招!”
银汉童子双掌自袍袖中运起掌风,众人只觉得银汉童子身前半丈之内,狂风乍起,呼呼作响,连柜台上的账本都被吹得翻飞了起来,哗啦啦扬到了空中;银汉童子双臂向前一探,掌风转弯,他一声“风起”,那劲风向着梁相公迎面扑过去!
梁相公扎了个马步,他的头发被掌风吹得凌乱不已,衣服鼓胀,瘦弱的身躯条条骨骼暴露外凸,犹如一尊嶙峋的石像。
然而此刻,那坚毅如雕刻的石像面容上,竟突然露出微笑!
梁相公双掌平伸,正对银汉童子的河汉玉虚掌!
银汉童子脸色一变,掌风更盛。狂风不休不止,在他的身周形成一个风的漩涡,渐成一太极形状,旋转、缠绕,连那空中飞扬的账簿也被掌风撕扯得片片零落,汇聚成了一个太极图。太极包裹着银汉童子与梁相公,在两人中间形成了一道风门。
梁相公脸上笑容越来越盛,他忽然轻叹一声,眉头蹙起,鼓起腮帮。
李龙佩和身边的妻子崔玉姬都不由得大声叫了出来,只见那掌风犹如进了洞穴一般,汩汩全都被吸进了梁相公的双掌之中!
两人的掌还没有贴上,银汉童子的内力已经源源不断地从半空中渡过去,如疏星暗渡,河汉失色!内力飞快地涌入梁相公的掌内。银汉童子脸上的银光很快弱了下去,脸色由白转黑。
“收手吧!”梁相公喊了一声。
银汉童子只是冷哼,并不答话。但见梁相公的脸色也由黄转白。
李龙佩心下大惊,心中暗道:“这‘河汉玉虚掌’的掌风莫不会有什么古怪?梁相公莫要中了这魔门妖人的暗算。”xǐυmь.℃òm
他心下计议已定,于是长啸一声,宝剑出鞘!一道青碧色的光闪过,半空中隐隐有龙吟虎啸之声,碧光粼粼,令人炫目!碧水剑一剑当空,划破长风,从梁相公和那银汉童子的双掌之间陡然穿过去!
双掌之间的掌力登时被那宝剑拦腰切断,太极形状的掌风骤然消失,银汉童子向后跌过去;梁相公也退后几步,勉强站定,扶着胸膛不住喘息。
空中的狂躁气流瞬息之间平复了大半,那账簿的残片在空中凌乱,一时之间扑簌簌落下,宛如漫天风雪,凌空而下,在众人身上盘旋而落。
“碧水剑!”
银汉童子坐倒在地,望着李龙佩手中的碧水剑,颓然叹道。
“是。有本事你来拿,我用碧水剑跟你过招。”李龙佩道。
银汉童子恨恨地道:“你找到了血引大夫。怪不得毫无中毒之象。”
原来早在银汉童子进门之前,梁相公已经为李龙佩夫妇二人各自服食了一颗肌血丸镇压毒素。是以二人才能出招。
血引大夫梁相公道:“童子已被我借走二十年功力,以童子的年纪精力,少说也要修四十年才能补回。这宝剑我看今日还是不必拿了。”
银汉童子年纪已经五十余岁,要修炼四十年,到时他还能不能活着都是未知,更不要谈什么功力了。想到这里,银汉童子心下怆然,不禁暗自懊悔不该跟对方强行过招。他眼神虚浮,慢慢转移到梁相公脸上。他突然发现了梁相公那一双灰色眸子,仿佛想到了什么往事,眼神洞开,嘴唇颤抖着:“你的眼睛!我想起来了!你的眼睛好像……你……你真的是门主?”
逍遥侯的面具和身形浮现在他眼前。银汉童子心中一凛,逐渐站起,僵立。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
那他到底是谁?
多年前,自己身中噬功大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场景历历在目。当年若不是他弄瞎自己的双眼,求饶打动那人,那便不会活到今日。
银汉童子哇得一口鲜血吐出来,忽然仰天狂笑。
梁相公冷冷瞧着他。“你该走了。”
银汉童子抚着胸口,颓唐地冲出了门。
那扇残破的门终于被他撞到,咔嚓一声歪倒在一边,狂风汹涌而入。雨却渐渐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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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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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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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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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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