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杀人,看在宋门主的面子上,我也不会伤终山派的人,”顾月寒沉声道,“我就是想让你们知难而退,山主现在受不得刺激。”
舒晚心里急得要命,顾月寒打死不认她,不让她过去,他们打不过他,又没办法硬闯。
她咬着唇思考了半天,阴楚楚好像对她没有顾月寒那般的不信任,她只好往她身上试探,“楚楚,我以后会跟你们解释的,可是我太担心阿澜师兄了,先让我见他一面好不好?”
“你之前……教我打扮,送我衣裳首饰,你知道我是真的,没有骗你对不对?”
阴楚楚眨眨眼睛,又重新审视了一遍舒晚,鬼神之说她向来不信,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她也没有兴趣。可是眼前的姑娘的确给了她一种惹人战栗的熟悉之感。这种感觉只来源于人的直觉,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任何逻辑。
她说的出只有她们二人才清楚的事情,阴楚楚甚至相信,就算自己要求眼前小姑娘画出她送的首饰是什么样子的,她也能毫不犹豫的立刻画下来。
这么澄澈纯净的眼神,她这辈子就没在别人的眼睛里看见过。
阴楚楚想了半天,鬼鬼祟祟的拉过顾月寒走到一边,她犹豫了一会,开口就让顾月寒惊诧无比:“月寒,我们把她带到山主面前试试吧。”
“什么?那不就是让她送死吗?还有,山主要是见到了她,只怕想起了本就没有忘掉的伤心事,会痛不欲生吧?”顾月寒皱着眉问道。
阴楚楚微微一笑,摸着下巴与他分析道:“是她自愿要走到山主面前去见他的,那么她是生是死,还是半死不活,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就算真死了,也是她自己要送死。再说,山主什么时候不是痛不欲生?他还能有更糟的经历吗?他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五年,其实要受受刺激也并非是件坏事。”
“还有,人是江扬带过来的,与我们没有关系,整个雪夜山机关都关了,任何人都能随意进出雪夜山。我们就当不知道这件事,不就行了?”
顾月寒疑惑的看着阴楚楚,“楚楚,你说了这么多,其实你是不是信了那小姑娘说的话了?”
“半信半疑吧,我总不会斩钉截铁的信她,”阴楚楚一摊手,神色虽然有迟疑,但更多的期待,“可是她给我的感觉不一样,我知道这件事很荒唐,没人会信的。但这次我想试试,也不成就看天意了。”
“不过我有种预感,我觉得这姑娘出现未必是坏事,也许我们山主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顾月寒没有阴楚楚那么自信,他犹豫了半天,终于看向舒晚,“我答应让你去见他,但是后果自负,如果你被他拆穿,或是没法让他相信你,你一定会死的很难看,这个事你最好有个提前准备。”
舒晚笑了,“他不会认不出我的,只要我站在他面前,他一定能知道我是谁。”
……
易沉澜坐在门边,脸色苍白,而双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他阖着眼睛,不知什么时候昏厥过去。
他身后的香炉里还燃着星阑夜,淡淡的香气萦绕在房间里,无孔不入……
……
易沉澜睁开眼睛时,就看见了满目摇曳的烛火,光线昏黄的殿宇中,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这里燃着万盏灯火,却依旧让他感觉无限的冰冷,没有一簇火光能够温暖他,世间没有任何一点温度可以施舍他。心脏仿佛被一把钝刀来回磋磨,五脏六腑,无处不疼。
易沉澜微微低垂着头,轻轻抽气他是不小心睡着了么?星阑夜的副作用又发作了么?为什么他身处梦境,却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昏黄的烛火跳跃着,映在他如假人一般冷硬的脸上,愈发显得他毫无生气。甚至会让人忍不住怀疑,他还有没有呼吸。
易沉澜只觉自己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痛苦的喘不上气来他很害怕,空荡的殿宇让他感到惊惧,无边的寂静让他忍不住想要流泪。
“阿澜师兄,醒一醒,看看我啊。”忽然,他的脸颊被一个柔软的小手轻轻碰了碰。
这声音就如同救赎一般,易沉澜微微一动,神色终于有了些波澜原来不是噩梦,是美梦,他的晚晚出现了,晚晚来救他了!
易沉澜缓缓抬眼,定定的看着舒晚,神色几度狂喜与悲痛,颤声道:“晚晚……晚晚?”
“是,是我,”舒晚一把抱住了他,极其怜惜的姿态,声音也温柔极了,“阿澜师兄,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难过?”
易沉澜的手抖得很厉害,他慢慢的抱上舒晚,碰到了她温暖柔稚的身躯,这个梦真实的让他近乎失语,他越抱越紧,好像要把舒晚抱进自己的身体里,任谁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舒晚慢慢抚着易沉澜的头发,极轻极柔的手势,“阿澜师兄,我在,我在,什么事情不开心啦?”
“晚晚,别这样惩罚我,”易沉澜的声音很低,拼命的压抑着剧痛才能吐出每一个字,“求求你,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不会,我不会,”舒晚轻声哄着易沉澜,摸了摸他有些苍白的脸,“我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我怎么舍得?”
舒晚的柔声劝慰却没让易沉澜平静下来,他将舒晚抱在怀里,望着她的眼睛,“晚晚,我在做梦是不是……你真的回来了么?”
是的,他明白自己是在一个美梦之中。可是他仍然想听舒晚说一句“这不是梦”。www.xiumb.com
“我一直在你身边啊,”舒晚摸了摸易沉澜的脸,笑着亲了亲他,“我怎么可能走?就算你赶我走我都不会离开你。阿澜师兄也做噩梦么?快点醒来,醒来你便看见我了。”
醒来你便看见我了。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能让他意识到,他就是在他的美梦之中。
易沉澜的面上划过十分的痛楚,他轻轻摇头:“你又骗我……”
“晚晚,你已经给了我很多,很多,”易沉澜脆弱的颤抖起来,“你不用再为我做更多了。我不要江玄风之子的身份,我不要天下众生的歉意和敬仰,我不要风光的声名,我不要名誉江湖,我不要这些。”
“我只要你。”
“晚晚,我只要你。”
舒晚靠过去亲了亲易沉澜的脸颊,又亲了下他的唇角,柔声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即便有了这些,我也不会离开你的啊。”
易沉澜一笑,笑容里满是心如死灰的无望:“晚晚,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答应你下山,我不该带你去落仙山庄,我不该在禁地里瞒你……”
说着说着,他的眼眶渐渐泛红,“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招惹你……我死过一次,就该死的干干净净……”
“胡说什么呢!”舒晚一把捂住了易沉澜的唇,不让他再说,“别说这个字,我不要听。”
“听一听就受不住了么?那你为什么可以对我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易沉澜慢慢凑近,凄美的凤眸里狂热的爱念和冰冷的恨意交织在一起,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破碎又疯狂。
他抿紧了嘴唇,半晌喟然一叹。
“我们回雪夜山吧,晚晚,”易沉澜闭了闭眼睛,遮住所有的情绪,轻声哀求,“哪里都不要去,我们回雪夜山吧。”
舒晚的眉头蹙的很紧,她拍了拍易沉澜的背,哄小孩一般地说:“好,阿澜师兄,我们回雪夜山,再也不下山,永远在一起。”
……
舒晚握了握易沉澜的手,“怎么这么凉?他在这里坐了多久?”
她见到易沉澜坐在门边靠着门框昏睡时,心都快碎了,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他身边,一眼就看见他病的苍白虚弱的模样。
舒晚撑着易沉澜的手臂,努力的想往自己的脖子上挂,可是她内功不深,以至于身上没多少力气,怎么也撑不起易沉澜的身体。她试了几次,不由着急的向身后看去,“你们怎么还愣着啊,还不过来帮帮我,把阿澜师兄扶到床上去。他发烧了!在这里坐着会病的更重的!”
舒晚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细细弱弱像小动物可怜的呜咽,“你们怎么照顾他的呀,怎么都没有人管他啊……他在这里坐着,都没人发现么……”
阴楚楚和顾月寒对视了一眼,易沉澜这些年来折腾自己的方式五花八门,根本不是他们能管的了的,总不能十二时辰一直都盯着他。再说,一夜不睡坐在门口吹冷风这种事,在他们眼中已经不算什么,根本不需要大惊小怪了。
反而是眼下这个“舒晚”的态度让人更加想要探究,她眼中的焦急做不得假,是真的心疼极了易沉澜才会有这样的神色。
他们二人相视挑眉,不约而同的在对方的眼睛中看见了动摇。
江扬默不作声的走过去搭了一把手,将易沉澜扶到屋中。
舒晚眼圈都红了,易沉澜穿得这么单薄,身子都冻透了,发着烧,一点也不知道照顾自己。她忍了半天没让眼泪流下来,跑到门口扬声说道:“楚楚,你快去把方南丹请过来啊,阿澜师兄病了,病的很严重。”
“他早就病了,这一病拖了五年,病的严不严重我们还不知道么,”阴楚楚小声嘀咕,没动地方,目光饶有兴致的看着舒晚,意味深长的说,“他的病不用去请方南丹,有你在,应该就能好。”
舒晚听不懂阴楚楚的哑谜,也没时间与她废话,急急忙忙的跑回去拜托江扬,“阿扬师兄,你帮我请方南丹过来好不好?我在这里照顾阿澜师兄。”
江扬点点头走了出去,没走几步却被阴楚楚拦住了,“这位少侠,你信我一句,你还是别听她的请什么方南丹来了。他来了,反而不利于事情的发展,这个时候还是让他猫着吧。这个地方,就交给他们两个人好了。”
“你什么意思?江扬皱着眉,“你……相信她是我小师妹了?”
“刚才信了五分,现在得信八分,”阴楚楚感慨道,“其实我对世间一些奇怪的事情接受度很高,我只是觉得,其实这事没那么离谱。山主这一生从未被命运眷顾过,可以说前半生一直在倒霉,我就没有见过像他这么倒霉的人。现在老天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就算给他一个神话,我都觉得没有什么可值得惊讶的。”
江扬轻轻一笑,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屋子,略一点头道,“那便不去打扰方先生了。”
……
舒晚打湿了手帕,仔细的拧干搭在易沉澜的额头,她心疼的摸了摸易沉澜的脸,越看心中越难受。
他怎么瘦了这么多?
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舒晚忍不住眼泪,抱着易沉澜的枯瘦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心疼的呜呜哭。
哭了好久,她才发觉手上的触感不对。舒晚透过迷蒙的泪眼去检查易沉澜的手腕,他的手腕有些歪扭,不复曾经那线条漂亮的腕骨。
怎么会这样?是谁伤了他?他被人打折了手腕吗?怎么没有好好结骨?接成了这样子?
舒晚心中又疼又恨,实在想不出是谁有能力将易沉澜的手腕伤成这样。
她哭得太凶,此刻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喘着气仔仔细细的摸易沉澜的手腕,模糊不清的想着:这还能接好吗?这骨头有些歪了,好像有点困难,如果要重新接,难道要再次打折吗?不行,那也太疼了……
“晚晚,你别哭啊,是谁欺负你了?”
忽然易沉澜低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我加更:」
我保证:」
我下午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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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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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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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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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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