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星阑夜可以帮他编织一个美梦,可以看一眼他心爱的姑娘,可以给予他活下去的能力。不用星阑夜,他根本撑不住。
他力竭昏厥被带回雪夜山时,就掉入了一个美梦。梦里的晚晚才四五岁的样子,娇嫩可爱的让他喜欢的不得了,她用短短的小手努力的抱着他,稚嫩的童声承诺道:
“阿澜师兄你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我承诺过你的,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他醒来后,身边就焚着星阑夜。
从此他绝了死志,将自己碎成一片片的心囫囵拼好,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她说回来的,他信。
那一晚,他恢复身份的那一晚,晚晚也曾亲口承诺过的,她永远都不会离开他。就算他们真的被什么人分开了,她也会拼尽全力回到他身边。
她说过的,她一定会回来的。
等她回来了,如果自己却不在了,她该怎么办?会不会挨欺负?她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他不能死,他要等晚晚回来,好好与她道歉,求她不要再这样惩罚自己了。
他什么都可以听她的,求她再也不要这么残忍。
他不会再隐瞒她任何事。
他吃了教训,再也不敢了。
可是晚晚怎么还不回来呢……他好像等了很久很久,他记不清时间,只知道在无尽漫长的等待中,他终于开始感到害怕和迟疑。
晚晚还会原谅他么?还会回来看他一眼么?如果结束他这条低微的命,他会立刻见到她么?
易沉澜呆坐在他房间的门口,他只着一件薄衫,夜风吹起他的头发,凌乱而凄美。他的嘴唇泛着青白色,面容憔悴,默默的看着前方。
现在丑时过半,他刚刚在噩梦中清醒过来。这个噩梦让他心有余悸,惊惧无比,他惊醒后再也不敢闭眼。一闭上眼,就是铺天盖地的大红色。
他知道,星阑夜的副作用发作了。
自从用了星阑夜之后,他极偶尔会梦到那个噩梦。可是最近几个月这个梦出现的次数太过频繁,每一次出现都都仿佛是一把淬了毒的尖刀,毫不留情的把他的心脏划得鲜血淋漓。
梦里的晚晚一身娇美华丽的嫁衣,红的似火,美的让他心颤。这是他曾经做过的一个梦,梦里的“他”给了自己的提醒的,然而他却没有领悟,还是带着晚晚下了山。然后,晚晚就不见了。
之后每一次再做这个梦时,他承受的苦楚都会比之前更重十倍,百倍,千倍。
曾经他没有掀开盖头,而用了星阑夜之后,每一次掀开盖头以后,他身边娇美动人的姑娘就会化沙而去。什么都不给他留下,像一团白雾一般消失在他身边。
他想颤抖,逃避,流泪,恳求,可是不走到最后一步,他没有办法从梦里醒来。
这是这个月的第五次做这个梦了,冷汗淋漓的睁开眼睛后,他便不敢睡觉了。
易沉澜静静望着天际的那片月光,脸色苍白到有种透明之感,好像碰触一下就会碎掉。他看着那轮皎洁的弯钩,声音轻的几不可察。
“晚晚……再救我一次吧……我把命都给你……”
“你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就好……”
……
“你确定不休息一下吗,你……”江扬还是没法自然的叫出“晚晚”两字,顿了一下低声道,“你已经赶了近两天的路了,这会都已经快寅时了,天这么黑,雪夜山上还有那么多机关,你怎么上去?”
“我不休息了,我要早点见他,一刻也拖不得了。”舒晚声音很轻,两天的不眠不休,她眼前是有些发黑,可是她已经让易沉澜等了五年了,她一点都不想让易沉澜多等了。
“怎么避开机关我大概有数,而且我可以走到外围给山里投信号,他们看见了会放我上去的。”
江扬想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你真的和宋师叔周师叔他们一样,无论到了何种境地都不会放弃他。小师妹……我可以这样叫你吧,其实五年前我的身份刚刚被揭露的时候,我心里除了震惊还有怨恨。在那以后我的日子都不好过,他们固然仇恨易沉澜,可对我也许以前大不相同,因为我毕竟是真真正正的易衡之子。”
“但我的命还是很好,我也终于察觉到,原来老天待易沉澜如此刻薄,”江扬回过头看着舒晚,“我除了失去了一些光环,其实也没多大改变,宋师叔和周师叔待我如初,梓沐也不曾嫌弃我。可是易沉澜不一样,即使宋师叔他们待他更好,可到底是不一样的。”
江扬思考了一下,似乎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半天才说出来一句话:“他一直一无所有,就算短暂的拥有过什么,也很快失去了。”
“我一直对他有偏见,因为我从小受舒戚的教导,他告诉我易沉澜应该为他的父亲赎罪。可是直到有人因为我是易衡之子,而对我破口大骂时,我才知道,其实他从来没有做错什么,是上天对他太不公了。”
舒晚没想到江扬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在舒戚身边长大,言传身教都是舒戚那一套,他看不清舒戚是伪善,所以他只学会了善,但最终被舒戚教导成了一个没有主见的绣花枕头。然而江湖的磨砺居然褪去了他那一层天真,将他催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阿扬师兄,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舒晚声音低低的,她听了江扬的话,更想念近在咫尺的易沉澜了。
“我只是觉得易沉澜要苦尽甘来了,若真如此,宋师叔他们一定欢喜极了,”江扬低声道,“他们不再每天愁容满面,我也就放心了。”
舒晚看着江扬,浅浅的笑了,“阿扬师兄,谢谢你。”
“别说谢谢了,有时候回想起自己的过往,也觉得自己天真的可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担不起一句谢,”江扬摇摇头,看着前方,“你执意此刻上山,我也不拦着你,那我便把你送到地方再回去。”
江扬看见舒晚微微一愣,朱唇轻启似要说话,他立刻先出声打断道,“小师妹,你别拒绝我了,我总该把你亲手交到易沉澜手中,才能放心。不然宋师叔和周师叔他们要知道我办事如此不妥当,一定会训斥我的。”
……
舒晚没再拒绝江扬的好意,他们二人很顺利的走到外围,舒晚找到一个比较熟悉的暗门,走了几步却发现这里空荡的可怕,她循着记忆去碰了几个机关,却发现毫无响动。m.χIùmЬ.CǒM
“这里的机关没有开,难道是雪夜山上出什么事了吗?”舒晚有点担心。
江扬蹙着眉,斟酌着说:“按理说不会。若是雪夜山出事,江湖上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雪夜山的动向他们一直盯得很紧,再说以雪夜山机关之巧,也不可能有人动得了这些机关。”
舒晚点点头,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却仍然没发现有机关开启的动静,“奇怪,机关是真的没有开启,虽然不知为什么……但是我们不必耽搁时间,直接上山吧。”
“小师妹,会不会有诈啊?雪夜山近年来被攻击了这么多次,怎么会忽然关了机关?想来有些蹊跷。”
舒晚凝神细细思索了一会儿,摇头说道:“应该不会。这些机关都极为隐蔽,本身就是陷阱。开了就是开了,没开就是没开,我们不用迟疑,直接走便是,看看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舒晚心中有些焦急,雪夜山的机关是一面铜墙铁壁,无形之中可以为雪夜山挡下无数的攻击。几乎十之有九的人都会败在这机关术之下无法上山,而如今全部关闭,必定是雪夜山内部操作,但是这是为什么呢?外边的江湖人还在不停挑衅,关了机关岂不是很危险吗?
他们一路走下来果然是畅通无阻,舒晚很快就找到了一处暗门,她熟练的打开了地上的一个机关,迅速的推了几个按钮。
江扬悄声问:“小师妹,你在做什么呢?”
舒晚扭头对江扬说道:“阿扬师兄,越往里走机关越复杂,那些机关我应付不了,我不确定是不是全都关闭了,所以我通知了雪夜山的人,这是自己人才会有的通讯方式,他们见了,必定会撤了机关放我进去的。”
江扬点点头,“那我们便等一会,关机关也需要时间。”
还不到两炷香,忽然前方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由于舒晚是再次穿越,身上没有之前那般高的武功,只负着一些防身的功夫而已,听不出具体情况,她侧头压低声音问道:
“阿扬师兄,来人武功怎么样?来了几个?”
“两个,武功都不低,我应该打不过。”
江扬如实说道,舒晚点点头表示知道,突然来了人,她心中倒不紧张,只是在默默盘算这两人大概会是谁。
“你们是哪个门派的,大晚上不睡觉,跑到我雪夜山乱动机关,动的还像模像样的。来了两个人就敢在我的地盘上作威作福?找死还是滚蛋,倒数三个数让你选,三,二……”
这道娇俏的女声戛然而止,声音的主人就站在舒晚的十步开外,一脸不可置信的瞪着舒晚。
大半夜的机关一动,谁也没有想到居然会看到这么神奇的一幕。阴楚楚偏头看了一眼顾月寒,小声问道,“我……是我眼花了吗?”
顾月寒眯了眯眼睛,沉声道:“江扬,你什么意思?弄这么个人过来,想挑事儿吗?”
江扬道:“我带她来找易沉澜……”
“然后呢?你们两个打算被我们山主一手一个捏脖子掐死?”阴楚楚叉着腰,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江扬。
江扬沉默了一下,他非常理解顾月寒和阴楚楚的心情,因为他最开始也接受不了这件事情,现在也只是接受这个人而不接受这个事,所以他不知该怎么像他们二人解释,难道就一直指着舒晚说“她就是舒晚,真的是舒晚,她没死,她又回来了”?
这有信服力吗?
“楚楚,顾大哥,是我。刚才在外围的信号,是我放出来的,”舒晚上前一步,认真的看着两人,我……我回来找阿澜师兄了,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不好?我想快些见到他,我们坐机关索上去好不好?”
顾月寒将舒晚上下打量了一遍,目光极冷,“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神态语气学得倒像。江扬,你们终山派是不是疯了?这是谁的主意?是你的,还是宋安之和周远的?你们是不是还嫌山主被所谓的替身害的不够惨,弄这么个人来,是想在他心上捅多少刀才算完?”
忽然阴楚楚撞了顾月寒一手走,“你先别说话。”
她仔细的看着舒晚,目光与顾月寒的阴冷不一样,反而充满了探寻,看了好半天,她侧过头,低声与顾月寒说,“神态、语气、长相,这些都可以假冒,可是感情骗不了人,你没觉得这丫头提到山主的时候,是真的都快哭了吗?若是替身,怎么能这么惟妙惟肖?”
顾月寒也低声回,“你有病吧?舒姑娘当年是什么样子,你不记得?她的尸体现在还埋在雪夜山山顶。怎么她是哪路神仙不成?不止一条命?”
他白了阴楚楚一眼,将目光落在舒晚身上,“你走吧,终山派是一片好意,我们雪夜山心领了,但是别再弄这些恶心人的招数,山主不需要。”
“顾大哥,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可是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可以到阿澜师兄面前证明自己的。我不是终山派派来的人,周师叔和宋叔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回来了。”舒晚着急的向前走了一步。
顾月寒“唰”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剑,江扬大惊,立刻将舒晚护在身后,立刻拔出剑来与他对峙,“你要干什么?伤了她,你有几条命够死?”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怕!没有虐了!下章见面!别骂小顾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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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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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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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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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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