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四五月的郊外可谓绿荫重重,空气中满是青草散发的土腥味,淡淡清新,又略略刺鼻。
空中蝶蜂飞舞,野花自带芬芳,来自四周林子的风一吹来,又使得空气变得甚是凉爽,气味也变得更是沁鼻舒心。
一架朴素不失雅致的马车正悠悠行驶在东风皇城郊外的官道上,路边黄土混着草屑,总有些残落的美感。
“那边。”
“那有两条岔路呢,左还是右啊?”
“你的!”
“我的?”蒙阿飞眨巴眨巴眼,看看一脸焦急败坏的之朗,再看看自己的位置,恍然大悟。
“那就是左边了。”蒙阿飞立即拉动缰绳,让马匹转向左边岔路。
“对!”之朗这才又恢复了傲娇之色。
辛云倚在车窗旁,看着不断后退的美景,脸上是轻含笑意:“蒙大哥,才相处了这些时日,你便和之朗交流无碍,也是难得。”
“嗳,之朗话虽少,但往往能点到点上。”说着,蒙阿飞看了看坐旁边一脸认真吃着软糕的之朗,不忘给他扫扫衣摆上的糕屑,之朗也不拒绝。
蒙阿飞继续说道:“他就是孩儿脾气重了些,我虽未娶妻生子,但和一个小孩讲话,还是没问题的。”换位思考,往往就是解决很多问题的关键。
辛云看着远处的密林,笑了笑:“最简单的道理,却是很多人都办不到的。蒙大哥,你倒是看得开。”
“那是,我打十二岁就开始跟在镖头身旁闯江湖了,大是大非什么的,就算没经历也是切身耳闻,人活这一世不就图个痛苦么,纠结那么多干甚?”
辛云轻笑,她果然没看错蒙阿飞。不仅是处事能力,就连这性情格局都合她心意。
人人都觉和之朗难沟通,其实就是不愿屈了那身子仔细聆听一个小孩的话罢了。
之朗本性并不清冷,却被一些不懂沟通的人说成了冷血古怪。
想到此,辛云嘴角又勾起了一抹危险的笑容:那些人......
蒙阿飞先前探了探又问:“姑娘,我们到底去哪呀,前面也没有乡镇寺庙,就一处矮丘。”
眼看离皇城已有不少距离,蒙阿飞还是不懂他们一早出行的目的地。
“春江花月的佳酿开封了,我带两坛子去见见故人。”
“故人?”蒙阿飞又仔细望看了一番,“这也不像个人住的地啊。”
“有!”之朗说得糕屑都喷出来了,“就有,前边。”
“好好,有。”蒙阿飞又给之朗扫了衣上的碎屑,自笑了起来,“我这还没娶妻呢,倒是先给你当了爹。”
两人穿着之华制好的同款衣裳,颜色一深一浅,怎看都是默契十足的父子俩。
“还别说,之华姑娘这手真是巧,莫不是你们的衣物都是她制的?”
“差不多吧,她就是喜欢制裳,尤其是给身边人。”
“那可了不得呀,这手艺开衣局都浪费了。”
“倒是开了几间,不过不在东风。”
“还真有?”
“有,但之华不直接管理,做的是幕后老板。”
“!”
听辛云说着,蒙阿飞又是一阵惊讶。
真是了解越多,惊喜越多——
马车继续悠悠地行驶着,不久后便在矮丘下边停了下来。
蒙阿飞跳下马车,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禁想收回自己路上说的话。
这里哪不像个人住的地了?
这根本就不是个人住的地——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四周密林丛丛,与一般郊外无异,唯一不同的就是面前的破烂土窑。
土窑里头一片漆黑,阳光都进不去。
外边倒是看得清,杂石泥土堆砌的窑口,满是破口,还有明显的裂痕。
窑口四周有几把铁锤、板子和一些柴火,就是凌乱置于草丛中,不细看很容易忽略过。
辛云扶着之朗的手下了马车,之朗立即兴匆匆地跑到马车后去抱来两大酒坛,酒坛捧在怀中,甚至依旧高于了他的头顶。整个画面充满了违和感。
“。。。”蒙阿飞见此,继续自我怀疑中。
虽已不是第一次见,但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小小少年仅有如此高超的武艺与深厚的内力,甚至是气力——
辛云打开酒坛上的封团,用手扇了扇,接微风之力让酒香飘散开。
酒香甚浓,清冽、激冷自带寒意。
“哗!”
没过多久,丘顶上的林子突然响起动静,蒙阿飞一惊,下意识站到辛云面前。
“冷露浓!”
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林子动静变得猛烈起来,飞鸟尽鸣。
“此人内功深不可测。”蒙阿飞紧张了起来。
声音布满了整个林子,还这么响亮,寻常人拿着喇叭喊破肺都没这效果。
林子动静径直一线而下,不过几息便见一人影破林而出。
“啊哈哈哈哈——”
一道身影飞身而至,定睛一看,竟是个衣着邋遢的灰头老者。
呃,也有可能是白发,就是脏了些——
“冷露浓啊,老朽上次喝,还是三年前在西弦的春江花月。”
老者抱着酒坛一脸沉醉的感慨,激动得眼角都红了。
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一滴都不舍得洒。
辛云笑眼盈盈走上前,恭敬作揖行礼:“多年不见,刘大师愈发神采飞扬了。”
刘大师撩撩都已经打结的刘海,笑得甚是爽利:“你这小丫头,倒是长高了不少,还是这么有礼貌,懂得孝敬长辈,不像你姐和你哥。”
将酒坛盖好,刘大师指指之朗:“这臭小子,看着是长个了,但还是个死臭脾气。还不快把酒送到丘顶上去。记得给我放小心点喽,要洒了一滴我就让你姐罚你。”
“哼,才不会!”之朗跺脚,委屈地看向辛云。
辛云轻笑,揉揉之朗的头,“去吧,大师是长辈,要听话。”
“哦——”之朗这才一脸不情愿地飞身去放酒了。
“瞧这小臭屁的表情还是一点没变。”刘大师有点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看向辛云:“你那套针缺了四根,材料正好我这没有,瞧时日也快送到了,不是让他们告诉你了吗。”wWW.ΧìǔΜЬ.CǒΜ
“我今天不是为了这事。”辛云说道。
“啧,方才还夸你有礼貌来着,原来是提要求来的。”刘大师哼了一声,抓起小胡子揉捏了起来,甚是古怪机灵。
“并不是什么难事,叨扰不了大师多久。”
“你这银针出自我手,修复是我的义务,但要我接外活,两坛冷露浓——”停顿了一下,刘大师斜眼傲娇看向辛云,“哼,不够。”
辛云闷笑几声,知道他这是松口了。
“蒙大哥。”
“嗯,啊?”突然被点名,蒙阿飞有点没反应过来。
“将你那把砍菜刀拿出来给刘大师看看。”
“?”
蒙阿飞摸摸腰后的砍菜刀,一脸不解地掏了出来。
刀的形状和一般切菜的用刀很像,但细看不难发现此刀用的是兵器的规格来开刃。简单来说造这把刀的目的不是切菜,而是杀人。
刀柄上的缠布磨损痕迹很明显,刀面虽然粗糙,但被洗得很干净。
“啧啧——”见此,刘大师弯着嘴角,颇有感叹:“这么块好料呀,被糟蹋成这样,真是浪费。”
“所以这才来寻了刘大师,别糟蹋了这么好的料子不是。”
“。。。”蒙阿飞表示自己有点听不懂这两人的对话。
辛云看向蒙阿飞:“蒙大哥,我记得你说过这把刀是你走镖师傅特地打造赠与你的。”
“是啊。原本是块料子,但因为料子不大,造不了大件的武器,造小件的又太浪费,加上找不到好匠人。就先造了把顺手的砍刀,说是后头就算要重塑,可塑性也强些。”
“倒也还有点脑子,还能救救。”刘大师伸手就要拿过砍刀。
蒙阿飞后退了一步,避开刘大师的动作,有些不解地看向辛云。
辛云指指蒙阿飞手中的砍刀,提醒他,“刘大师是锻造的大家,你的武器给他,会变得更好。”
“姑娘是想把它重塑一次?”
“嘁,还重塑,拿来吧你,等我后悔了哭死你去。”刘大师一点都不客气地夺去了刀。
但刀一上手,刘大师本来还傲慢的脸立马就痴汉起来了:“啧啧啧,入手透凉,沉三厚五,是上品呀,上品——”
上下左右打量透彻后,刘大师笑呵呵地就拎着刀走进了窑洞,一点都没有再想搭理辛云和蒙阿飞的意思。
蒙阿飞微愣:“姑娘,他这——”有些疯癫呀。
这才刚脱手,蒙阿飞就有些担心自己的刀了。
“这刀不是玄铁。”
“啊?”
蒙阿飞又是一愣,辛云微微一笑,指指窑洞。“里头的刘大师,便是名震江湖的铸器先生司小北——”
“铸器先生司小北!”蒙阿飞不禁惊呼:“那岂止是名震江湖,简直是一器难求啊!他打造出来的武器,千金都难买着!”
蒙阿飞激动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下一秒他便垮了脸。
“不对、不对,素来听闻铸器先生司小北正值壮年,不应该是这副——”蒙阿飞又看看窑口四周邋遢的场景,“姑娘莫不是被人骗了?”
看着蒙阿飞这一连串大起大落的反应,辛云都忍不住笑了。“我话还没说完呢。刘大师名为刘欧,是铸器先生司小北的师傅。”
“什么?”
辛云忍住笑意,对着已经完全呆愣的蒙阿飞略带调皮的眨眨眼,又指了指窑里头:“这个,才是真正的大师。”
蒙阿飞立即回神,赶紧朝着窑口恭恭敬敬作揖行礼:“方才晚辈多有得罪,望前辈赎罪!”
这哪是大师啊,这简直就是大神!
辛云拍拍蒙阿飞的肩膀示意他起身:“行了,刘大师现在可没心情理我们,你那块流心铁够他研究几天了。”
“流心铁?”蒙阿飞第N次疑惑。
等等,他有些转不过来。
辛云笑了笑,“走吧,路上再说。”转身便往马车走去。
蒙阿飞懵逼地又向窑口行了礼,这才转身跟上辛云。
只见之朗不知何时已静静坐在车架上乖乖等着二人。
三人调车离开时,土窑上的烟囱开始冒出了黑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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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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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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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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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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