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见状轻步来到窗前,朝他摇了摇头,又比了一个睡觉的姿势。
东绯嘴角僵了一下,下意识转过头,结果发现他家公子正斜眼盯着自己。
“睡了?”
东绯转了转眼珠,有些尴尬,“啊……睡,睡了……”
叶久闻言收回了目光,手摸在门拴上,垂着眸沉默不语。
微雨见东绯举止有些怪异,便用眼神询问他,东绯见状偷摸着摆摆手,让她先离开。
微雨有些摸不到头脑,但还是没多问,示意东绯照顾好叶久,便转身走了。
等微雨走后,东绯看着站在门前一动不动的叶久,局促的攥了攥手指,开口道:“那个…公子,少夫人消了气就好了,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哎?”
东绯眼瞅着叶久突然转过头往里间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见叶久端着一只绣筐回到了自己面前。
“公…公子?”
东绯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有些发傻,一时愣在原地。
叶久也没理会他,挑了个合适的位置,便盘腿坐下,在绣筐里摸索。
东绯看着脚边团着一坨的叶久,满脑袋问号:“不是公子,你要是绣花也行,干嘛坐地上啊,这风寒露重的,难免染上风寒。”ωωω.χΙυΜЬ.Cǒm
叶久闻言往左边瞟了一眼,随意答了句:“凉快。”
东绯没脾气了,索性跟着坐到了叶久的旁边,“公子,你没事绣花做甚?”
叶久头也没抬:“要你管。”
东绯噎了一下,也懒得再管她,身体后仰靠在了架子上,直到他抬起头,透过面前的窗子瞟到对面那一扇窗时,忽得明白过来。
他看了一眼低着头穿针的叶久,轻笑了一声:
“确实是个好位置。”
……
“韶儿,咱家今年这海棠开的极好,明儿让绮瑶来摘一些,做了棠花饼如何,你不是最爱吃嘛。”
“兄长,你若是嘴馋直说便是,何苦拿我当借口。”
“哈哈哈不愧是我妹子,还是你懂哥哥。”
“说起来,谢兄倒是有些时日没来了,韶儿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他做何事与我何干,兄长你怕是不想吃棠花饼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哈哈……”
祁韶安仰头望着头顶红蕊白花的海棠,满天飘舞着花瓣,一时间眼前都是粉红光影。
脚底下那凸起树根的触感简直不要太真实,她一时间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只想伸手去触摸那树干。
而指尖即将碰上粗糙树皮的前一刻,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仆人惊慌的喊声:
“官兵来抓人了,快从后门跑啊!”
“来人,都给我拿下!”
“啊……官爷饶命!饶命!”
祁韶安霎时转头,只见庭院里已经是人仰马翻,乱成了一锅粥,仆人们四散叫喊,一群官兵模样的人到处抓人。
“王管家……吴婶……清芷……”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从她面前闪过,又被押解着跪在地上,祁韶安眼里慢慢蓄起了泪意。
直到她看到娘亲被官兵扭了出来,她心头的酸痛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娘……”
她朝着祁夫人走了两步,只见着她的娘亲径直从自己身上穿了过去。
“你放开韶儿!混蛋!”
“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死到临头还如此猖狂,我告诉你,你们靠山都已经自顾不暇了,现在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你们……给我放开她……”
“兄长!!你们住手啊!”
“啊”
祁韶安猛然坐起,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样,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流下来,她大口喘息着。
“娘亲……兄长……”
祁韶安微微张口,声音带着些许哭腔,身子不停的颤抖。
眼前昏黑一片,借着透过窗子的微弱月光,祁韶安勉强看清了屋子里的样子。
她不是在祁府,而是在侯府。
对,侯府!
祁韶安下意识往旁边摸,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阿久,我……”
下一秒,她身体僵住了。
触手之处,一片冰凉。
祁韶安缓缓转过头,看着身侧空无一物,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怎么忘了,今天自己和阿久吵架了。
阿久,没有回来。
祁韶安手指微微弯曲,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锦被上,她瘪了瘪嘴,一时不知道是痛还是委屈,只觉得心口涩涩发紧。
她呆坐了片刻,轻轻挪动身体,退到了床最里面的角落里。
她慢慢蜷缩起来,把头埋在了膝盖里,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已经许久未曾梦到这样的场景了,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勇敢的迈过了那一道坎。
然而没有。
那些缠绕在自己心底的梦魇,只不过是被现实的美好所掩盖,被阿久的温暖所埋藏罢了。
而一旦离开了阿久,自己什么也不是。
祁韶安死死地抓着肩膀的衣衫,极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
方才的梦,太真实了。
真实到她都能听到自己心撕裂的声音。
想喊喊不出,想动动不了,任由面前的一切肆意的发生,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祁韶安只觉胸口憋闷至极,她张口呼吸着,而眼泪挣脱眼皮涓涓流下。
身旁淡淡的檀香传来,祁韶安微微抬眸,一只熟悉的软枕映入眼帘。她缓缓伸出手,把它拿了过来,轻轻抱在了怀里。
屋子里依旧黑漆漆的,隐有低泣呜咽之声,混在了虫鸣之中。
……
翌日清早,叶久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
她抬头看了眼窗外,对面的窗子依旧紧闭着,也没有人进去送水洗漱。
那屋子一宿没有亮起烛火,想是睡得还安稳吧。
叶久摸了摸手里的东西,唇角笑了一下。
没想到小丫头生气起来,倒是能睡好了。
她咬断针线,爬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就见东绯毫无形象的歪在地上睡得正熟。
叶久无奈摇头,从旁边扯过一条小毯盖在他身上,转身拉开了房门。
院子里,荷漾正洒扫着院子,见到叶久,便弯身行了个礼。
叶久微微颔首,接着目光落在了卧房的门上,眉头微蹙。
她叹了口气,明明自己也被冤枉了,怎么搞的她罪无可赦一样。
瞅瞅这拒之门外的模样,她怎么想怎么憋屈。
“公子,公子!”
叶久脚刚迈在台阶上,正纠结着要不要直接进去算了,结果就听见南渊急急忙忙的声音,她下意识回过头。
南渊边跑边说:“公子,宫里来人了,请您进宫一趟。”
叶久看了看自己即将摸到门框的手,微微叹了口气。
“去套车吧。”
叶久望了一眼房门,随后跟上了南渊的步伐。
而仅一门之隔,祁韶安光着脚站在门前,放在门栓上的手缓缓垂了下来。
……
朝元殿。
楚时慎和叶久大眼瞪小眼,整个殿都安安静静的。
“你这脸怎么弄的,撞鬼了?”
叶久翻了个白眼,“没事,撞门框子了。”
楚时慎眼中带着点深意,挑了挑眉,“门框子?莫不是吏部尚书家的门框子?”
叶久一瞬间瞪大了双眼,“不是吧陛下,这才一晚上你就知道了!”
楚时慎轻哼了一声:“怎么,用不用我帮你……”
叶久看着楚时慎一脸感兴趣的模样,连忙摆手,“别,一点小事,我自己解决。”
楚时慎点了点头,“也是,不过你现在身为侯爷,一举一动都是朝廷的脸面,好歹注意一下形象,你瞅瞅,这都已经有言官递折子上来了。”
叶久长叹一口气,“哦,我知道了。”
楚时慎闻言有些怪异,“今天怎么这么蔫,不像你啊。”
叶久瞟了他一眼,“陛下找我来就为了听八卦?”
楚时慎无奈一笑,“也只有你敢与我这么说话。”
叶久愣了一下,看了看左手,又看了看右手,随后蹩脚的抱了个拳:
“不然这样?”
楚时慎朗笑一声,起身给她递了个折子,“你还是维持原样吧,我也舒坦。”
叶久接过折子,心情无比的复杂。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楚时慎一脸“来瞧瞧,这是什么好东西”的表情,这么久的职场经验告诉她,通常这种情况,一准没好事。
她木着脸拉开,只见上面工整小字密密麻麻一整页,她看完以后眼睛都睁的溜圆。
楚时慎看着她的表情,勾了勾唇,“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叶久还没从折子里的惊讶中回过神,转身就掉进了楚时慎的惊喜之中。
“此次漠北一役,你居功甚伟,若不是你那闪电军横扫他们塔尔族后翼,逼得前线的大军不得不回防,恐怕这一战还要持续很久啊。”
叶久也没想到这个方法会这么有效果,折子上写到塔尔族已经退到了水阙城,也就是最初他们攻占的地方。
照这么算来,没多久塔尔族就可以彻底回自己老窝去了。
叶久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舒心地笑,她看了一眼楚时慎,忽得问了一句:
“刚才陛下说的,是不是什么都可以?”
楚时慎警惕的看着她,“你想要小八没门。”
叶久嘴角抽搐了一下,“陛下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她抿了抿唇,抬头望向了楚时慎,正色道:“我想向陛下讨条命。”
楚时慎愣了一下,随后弯了弯唇角,“你倒是会给自己留退路。”
叶久闻言但笑不语。
她确实是留了退路,只不过不是自己的退路。
楚时慎左右看了看,随手拎起一只玉扇坠,给叶久递了过去。
“以后你可以凭此,救一人性命。”
他随后又笑了下,“至于给谁,你自己看着办。”
作者有话要说:我自己提着狗头来了。可怜巴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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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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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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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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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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