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莲清端进参汤来不足两息,一阵急冲冲的脚步声便传了进来。
祁韶安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叶久那只刺猬。
只见叶久寒着脸快步走到床边,站定三秒之后,伸手掀开了她腿上的被子。
“阿久!”
而一旁的莲清见此情形惊得后退一步,参汤都洒出来了些许。
叶久寒着脸搓了搓手,掀开祁韶安的裙摆,又径直挽起了她的裤管,面色越来越沉。
祁韶安坐起身时,叶久已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就直愣愣盯着她的膝头,眉头紧锁。
叶久双手攥拳,气得直发抖,她想也没想,站起身就要往外跑去。
“叶久,你给我站住!”
祁韶安见根本拦不住她,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莲清在场,当下喊出了声。
叶久闻言一怔,眼睛眯着,后槽牙咬得吱吱作响。
“我让微雨熬些粥来,你先躺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祁韶安掀开被子,裤管顺着光滑的小腿簌簌滑落,她撑着床板,站起身来。
她看了下莲清瑟瑟发抖的模样,叹了口气,“莲清,你先出去吧。”
莲清端着盘子连忙退了两步,又忽得停下来,有些为难,“可是夫人送来的参汤,说让……”
“喝什么喝!是嫌我火不够旺吗!”
叶久一瞬间侧头,语气不善地喊道。
莲清闻言一颤,连声称是,急急忙忙退了出去。
此时屋子里恢复了安静,甚至能听到彼此不算顺畅的呼吸声。
“你想去哪儿?”
祁韶安望着叶久微塌的背影,嗓音不复原来的绵软,此时清冷如冬水,“去紫茹苑?”
“找林夫人?”
叶久深吸了口气,闭了眼,“对。”
祁韶安缓了缓脚下的酸麻,轻步走到了她的身后,歪了歪头,“打算和她大吵一架,彻底撕破脸面?”
叶久平稳着声音,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暴躁,“我是去和她谈谈。”
“你现在这般模样,能和林夫人心平气和的谈上半柱香,我祁字倒着写。”
叶久被气笑了,她转过身,看着祁韶安摇了摇头,“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祁韶安看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叶久:“……”
“韶儿其他事我都依你,但这事不行。”
叶久忽得瞥见她竟是光着脚站在地上,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上前一把扛起祁韶安,塞回了床上。
“虽然已经开春,但天还凉的很,不可乱来。”
祁韶安轻巧的答应下来,叶久又替她掖好被子,起身时却发现,自己的袖子又被拽住了。
叶久当下有些无奈,“韶儿。”
祁韶安把她拽回来,“坐。”
叶久翻了个白眼,轻出了口气,“你拽我也没用,这事我必须要跟林夫人说清。”
祁韶安眼眸中带着点点认真,一字一顿,“若我不依呢。”
叶久瞬间被噎住了,她太阳穴突突的跳,“韶儿,如果哪天我疯了,一定是被你逼疯的。”
祁韶安轻笑了一声,目光灼灼,眉眼弯弯,“好啊,那我就把你锁在屋子里,只疯给我一人看。”
叶久心头的怒火就被她这轻描淡写的一笑,狠狠地盖住了。
就像着了火的煤气罐子,被糊了一块湿抹布,又被活生生拧上了塞子。
叶久不想说话了。
祁韶安见她面色平静些许,这才送开了手,又握住了她的手掌。
“阿久,你这样跑过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不但如此,还会让林夫人觉得,是我闲言碎语些什么,意图离间你二人关系。”
叶久闻言皱紧了眉头,脸上有些难看。
刚才一时气急,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是我疏漏了。”
祁韶安笑着摇摇头,“若换了我怕是也会失了冷静,你莫要自责。”
叶久没说话,低头翻看着祁韶安的掌心,上面因为刚才用力紧攥,还有些许发白。
“疼吗?”
祁韶安微微握了下手,唇角轻扬,“你这倔起来,真跟只牛犊子似的。”
叶久撅了撅嘴,“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祁韶安打了她手腕一下,“咽不下也要咽!”
叶久只觉心烦意乱,她靠在了床柱上,哀叹一声,“到底为什么啊。”
祁韶安抿抿唇,开口道,“你逃不掉的,不是吗。”
叶久仰着头,目光却看向祁韶安,她没有说话,静静等着祁韶安的下文。
“自从白叔找到你那日起,你就已经没有退路了,难道你现在还没明白?”
祁韶安肆意拨弄着叶久掌心的软肉,弯了弯唇角,“其实你早就懂了,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叶久静了许久,长叹一口气。
“韶儿你如果笨一点,应该会更可爱。”
祁韶安嗤笑一声,“哦?那你怕是该嫌我朽木难雕,不堪为用了。”
叶久轻哼了一声,“那也是笨得可爱。”
祁韶安不想跟她继续掰扯这个无聊问题,她接着又说道:“自入府来,林夫人虽然有时会为难我,却从未当众否认过你我二人的关系,甚至让下人们以少夫人相称,这意味着什么?”
叶久想了下,“那她既然都默认了,干嘛还这么折磨你,我可不信她会那么单纯。”
一个独自支撑侯府多年的人,如果说没有城府,没有手段,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那怕是有什么事或什么言行,让林夫人有所不快,才会暗自敲打一番吧。”
祁韶安顿了顿,直视着叶久,“阿久,路遥知马力,我相信总有一天林夫人会明白的。你若是现在与她撕破脸,我们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祁韶安用的是“我们”,而不是“我”,叶久闻言愣了一下。
“阿久,虽然你不说,但我知道,你的忧虑不比我少,我不过是累一累罢了,可你却要担上整个府的兴亡。”
祁韶安深吸了口气,“侯府离不开你,我也离不开你,所以我们各自承起各自的那份,权当是对我们的考验了。”
叶久目光落在祁韶安柔柔的笑上,明明笑着,眼底却闪着点点晶莹,她心底刺痛不已。
叶久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因为她知道,祁韶安会有一百个一千个理由等着她,让她放弃去找林夫人算账的念头。
她想得周全,可就是这份周全,让自己心头越来越痛。
可让她就此罢手,那不能够。
叶久抿了抿唇,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拔开了塞子,往手上倒了些许,双手搓了搓。
“腿。”
叶久仰头示意了一下,祁韶安见状掀开被子,自觉的把裤管撸了上去。
叶久看着眼前白皙的腿上一块清晰的红肿,还隐隐泛着青色,两手互搓的动作更快了。
祁韶安见她眼圈隐隐开始有些泛红,心底跟着泛酸,她伸手拽了下叶久的耳朵,“还不快点,冷。”
叶久闻言盘腿坐在床上,环住了她的双腿,轻轻的将搓热的双手覆在了她的膝头。
一阵温热从酸麻的膝盖传来,祁韶安霎时觉得轻松了许多。叶久的手法很是轻巧,摁在伤处也没有很疼。
叶久小心翼翼的揉搓着,脑子里不断闪过刚才微雨的话,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过。
“你这家伙,自己身体本就不好,还这样逞强,滋补的药日日供着,你倒好,转头就给我消耗干净了。”
“姜沛灵那丫头也说了,你不能受累、受寒,我只道你在府里天天将养着,结果呢,落人手里整来了这一身的伤。”
叶久一激动不小心手滑了一下,祁韶安顿时“嘶”了一声。
叶久反应过来连忙低头吹了两下,嘴上却哼道:“现在知道疼了,那当初和微雨合起伙来骗我的时候怎么想不起疼呢。”
祁韶安瘪了瘪嘴,扭过头不理她。
叶久忽然琢磨明白了,“我就说嘛,后来我有次喂了墨丸块糕点,这家伙理都不理,感情连这个都是诓我的!”
她抬眼看着祁韶安尴尬的扶了扶眉,气得眉头直跳。她拉过祁韶安放在腿上的小手,朝着掌心就拍了一下。
“下不为例。”
祁韶安愣了一下,低头对上了她微愠又无奈的目光,嘟了嘟嘴,“嗯。”
叶久见她憋屈又不服气的模样,轻叹了一声,“纸终究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我会知道,那我知道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是不是要让我心疼自责死啊。”
祁韶安连连摇头,“我不是……那时只怕你会冲动,便觉得瞒过了你就……”
叶久挑了挑眉:“相安无事?万事大吉?”
祁韶安低着头没有说话。
叶久苦笑了一下,“然后自己撑着,默不作声。”
她抬起了头,“所以我在你心里,就这么难以托付吗。”
祁韶安怔了一瞬,一下子急了,她忙开口否认,只是话刚到嘴边,就被叶久堵了回去。
叶久忽得上前,叼住了祁韶安的唇,根本不给她出声的机会。
这吻来得突然,来得让人措手不及,祁韶安睫毛翕动,当下没反应过来。
叶久碰触了几下,便放开了她。她看着祁韶安,一双眼睛明亮如辰,“韶儿你记得,你在哪我就在哪,我不要你为了我而迁就任何人,如果来这里代价是让你如此妥协,我死都不会呆在这里。”
祁韶安怔了怔,连要去捂住叶久的嘴都忘记了,就这样盯着她的眸子看。
叶久眼中坚定,“我说到做到。”
祁韶安咬了咬唇,眼皮颤了颤,随后倾身揽住了叶久的脖颈。
她贴着叶久乌黑的发丝,粉唇擦过叶久的耳朵,轻声呢喃了一句,“我知错了。”
叶久闻言愣了一下,她环上了祁韶安的背,弯了弯唇角,“比起这个,我更想听你说,我爱你。”
祁韶安窝在她颈间,忽得轻笑一声,她扬了扬头,索性直接含住了叶久的耳垂。
“这样?”
叶久浑身一抖,她吞了吞口水,“韶儿,点火容易灭火难,你可要想清楚。”
祁韶安莞尔一笑,轻如羽毛的鼻息喷洒在叶久敏感的脖子上,吻上了她的喉咙处。
甚至轻轻地啃.舐了一下。
叶久看了看满手发亮的红花油,闭着眼,稳着声音,“韶儿,你若是不放开我,一会儿惨的可是你。”
祁韶安愣了一下,抬起头,皱面上有些疑惑,“为何?”xiumb.com
叶久扬了扬手掌,凑上去耳语两句,然后趁着祁韶安怔愣的空档,两步跳了起来,“我去洗手。”
祁韶安身子僵硬了三秒,终于反应过来,可眼前哪还有叶久的影子?
她咬着牙愤愤的捶了下床,朝门外娇喝一声:
“微雨!锁门!!”
作者有话要说:我竟然卡在了“日久见人心”上……我下不去手呜呜……
别问我叶久最后跟祁韶安说了什么,问就是不知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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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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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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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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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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