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沛灵被眼前的光亮刺激得清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环顾四周。
地上满是杯碗水壶,还有换下的绷带、染血的水盆,要多乱就有多乱。
她揉了揉发酸的后背,直起身来,往床边一扫,便看到了熟悉的衣衫
祁韶安正趴在床边,睡得正熟。
姜沛灵无奈叹了一声。
昨晚一整夜的折腾,饶是自己身强体壮的,都顶不住睡了过去,更何况那么个奔波劳累的弱女子呢。
她抿抿唇,撑着凳子站起身,走到床边,伸手想替叶久把把脉,结果却发现,她的手腕正被祁韶安紧紧握着。
姜沛灵试着掰了一下,纹丝不动,她顿时有些无奈。
“担心到这般地步了吗。”
她转过头,这才发现祁韶安竟是直接跪在地上的。
姜沛灵倏地皱紧了眉头。
如此冬日,竟这样生生跪了一夜。
她拍了拍祁韶安的肩膀,“韶安姐!韶安姐!”
祁韶安感受到动静,微微转动脖子,用力眨了两下眼,睁了开。
“怎么了!阿久又癔症了!”
祁韶安左右看了一下,直起身就握住了叶久的双肩,急声道。
姜沛灵连忙把她拉住,“她没事,倒是你,你先起来。”
祁韶安闻言又上上下下看了两遍,确认叶久无恙,这才长舒了口气。
姜沛灵接过叶久的手腕,指尖轻轻搭了上去。
祁韶安见状自觉的让开位置,撑着床沿站起身来。
“嘶”
耳边一道倒吸气声响起,姜沛灵闭着眼想也没想就伸出手去。
“我就说吧,有事的是你。”
姜沛灵把叶久的手腕塞回被子,这才回头看她。
只见祁韶安颤颤巍巍的撑着地,另一只手借着自己的力,正试图站起来。
姜沛灵连忙把她扶到凳子上,“昨日我便看你有点跛脚,是不是伤到哪了?”
祁韶安喘了喘,才道:“不过是划伤罢了,不碍事。”
姜沛灵狐疑的扫了她一眼,蹲下身,伸掌一握,紧接着两只手指往下一按。
“啊!”祁韶安霎时痛呼出声。
姜沛灵挑眉,“这叫没事?”
祁韶安皱着眉不说话。
姜沛灵两手摸着她的筋络,“你这腿筋扯到了,幸好我发现的早,若是再这么下去,你以后会落病根的。”
她说着,抬头看了祁韶安一眼,“你忍着点,我帮你顺位。”
祁韶安手指抠着桌沿,死死咬着唇,轻轻点头。
姜沛灵一边不轻不重的揉捏着,一边随意道:“韶安姐,你和哪位姐姐什么关系啊?”
祁韶安一愣,她深吸一口气,膝盖的疼痛让她声音都颤了颤:“这是何意?”
姜沛灵低着头轻笑一声,“你昨夜与她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她抬头仰望着祁韶安,如愿以偿的见到她面上露出了一丝慌乱。
不止那些令人寻味的话语,还有连她自己都未发觉的亲昵举动。
那自然的流露,最是作不得假。
祁韶安眸中满是惊讶,她看了姜沛灵半晌,突然笑了一下,随后她转头望向了床上,轻声道:“是啊,她是我夫。”
即便想到了这种情况,但听到她亲口说出来,姜沛灵还是愣了一下。
她看着祁韶安苍白疲惫的侧颜,却是带着温润的笑意,一双凤眼微眯着,那里面含着的,是比朝阳还要柔和的光。
姜沛灵没再说话,转头仔细摸了下她的膝盖,“好了。”wWW.ΧìǔΜЬ.CǒΜ
祁韶安闻言回头,莞尔一笑,“谢谢你,沛灵姑娘。”
姜沛灵站起身,无所谓道:“我就祈祷你夫君不要有事便好了,毕竟作为我第一个病患……”
祁韶安眉头一皱,“第一个?”
姜沛灵惊觉自己说漏嘴,连忙讪笑,“呃……你夫君昨天那个样子,师父肯定是不会多管的,倒不如让我拼一把,这…这不没事了吗……”
她见祁韶安已经眯起了眼睛,那一双眸子闪着危险的信号,连忙退了两步,“我……我先回趟医馆,一会儿再拿药给你。”
说罢,在祁韶安抓到她的前一秒,飞窜出门。
祁韶安看着落空的手:“……”
……
“回先生,永林县内大大小小的医馆全部都已经问过,并没有世子下落。”
“回先生,客栈也搜过了,也无消息。”
老先生听着乾一坤二的呈报,眉头越皱越深。
一大群人找了一天一夜,不论是城门还是城内搜寻,都没见到她们半点踪迹。
“世子莫不是还能插翅膀飞了?”南渊纳闷不已。
老先生踱着步子,突然回身问道:“这附近还有什么城县村庄?”
南渊闻言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卷,一抖铺开,指着上面几个黑点:“从林子出来,最近的便是我们所在的永林县,但左右两边也有几个村落,再远一点还有平柳县和关山县。”
老先生棕榈色的眸子深邃如海,他点了几个,“立刻派人去这几个村落搜查,一家一户都不要放过,如若没有,无需回报,立马再去平柳、关山二县!”
“是!”
……
晌午已过,姜沛灵仍不见人影,祁韶安左等不来,便决定前去一瞧究竟。
她走了几步,低头看着自己好像更严重的腿,沉默了。
有一瞬间,她有点担心叶久昨晚在不知不觉中糟了多少毒手。
祁韶安拒绝了小二搀扶的好意,拐着腿蹦到了对面济世医馆。
她刚一进门,就被一道震耳欲聋的喊声吓了一跳。
“姜沛灵,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瞧病的功夫不深,偷药本事倒是不小!你老实说,老夫的蛇皮草果去哪儿了!”
“我…我借走炼药了……”
“放肆!”
祁韶安循声望去,只见姜沛灵低着脑袋站在老郎中面前,而那老郎中气得胡子都飞了起来。
“姜沛灵,你若是再如此胡闹,我便收了你的银针,给我滚回去碾药去!”
姜沛灵一听要收了自己的命根子,连忙抬头,“师父,徒儿真的没有胡闹!那药……”
“老先生,药是我买走了,今日便是送钱过来。”
祁韶安上前两步,拦住了姜沛灵将说的话。
姜沛灵闻言一怔,“韶安姐,你怎么出来了?”
祁韶安朝她一笑,转头望向老先生,微微欠身:“不知道您说的药材多少银钱?”
老郎中闻言却是一瞪,一把薅住姜沛灵,“你是不是擅自与人诊治了?”
“蛇皮草果乃是大寒之物,入药皆要留上三分谨慎,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给人用了?!”
姜沛灵“哎呦”一声,委屈巴巴说道:“那位姐姐风寒入体,又冻了许久,心脉损伤,我下蛇皮草果,让她体内两寒之物相互抵抗,从而激起之前补进的益气……”
“胡闹!”老郎中一下推开她,“你可知如此寒凉之物,会有什么后果!”
姜沛灵愣了愣,沉声回答:“轻则邪气内伏,经血亏虚,重则伤及胞宫,再难生育……”
“你知道还……”
“老先生,此事是我悉知,您切勿责怪于沛灵,而且,家姐现下已经稳定了。”
祁韶安听着那几句锥心之语,心里疼得厉害,但她仍稳了稳情绪,出言拦下了老郎中。
她顿了顿,又道:“我相信沛灵姑娘。”
真正经历了昨夜的死里逃生,她如今最大的心愿,便是让阿久活下来,别无他求。
姜沛灵有些不相信的望着祁韶安,那淡淡的面容,却笃定地说出那句,我相信沛灵姑娘。
她双手攥拳,眨了眨眼,抬头对上老郎中的目光,“师父,这十两银子我担了。”
老郎中哼了一声,“你担了?就你那五六两的赏银?”
姜沛灵登时一噎。
威风了好些年的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个穷人。
“不劳二位忧心,既是为家姐治病,药钱自然是由我出。”
祁韶安掏出碎银放在柜台上,没有理会两人,又问道:“只是家姐寻常的药费可否宽上一日,我明日必定还来。”
……
出了济世医馆,祁韶安站在台阶上,有些迷茫。
本想着当了簪子起码能撑上三五日,却不想一下子又被打回了原型。
阿久病重不见好转,药费又如黑窟一般深不见底,她攥着一二两的碎银,终于有一股无力感爬上了她的肩头。
“韶安姐!”姜沛灵几个大跳跑出来,拉住了她的手臂,低声说道:“我这六两银子你先拿着,能撑一天是一天,实在不行,我再去顺上一点。”
祁韶安看着她塞进自己手里的小荷包,咬咬唇,抬眸道:“来日加倍奉还。”
姜沛灵见她收下,终于露出点喜色,她掺上祁韶安的手臂,“韶安姐,我扶你回去吧。”
祁韶安没有拒绝,因为她脑子一直盘旋思索着,如何再去筹钱。
抄书?绣图?
她一一否定,既耗时间,也挣不到什么银钱。
祁韶安面色越来越沉,直到看到客栈里那张空置的琴桌。
她站在客栈门口,愣住了。
“怎么了,韶安姐?”姜沛灵见她不走,抬头询问道。
祁韶安盯着那张琴桌半晌,忽得转头,叫来了小二。
“今日怎么无人抚琴?”
小二把毛巾一甩,叹了一声:“洛音姑娘家中有事,今早回乡了。”
祁韶安咬咬牙,道了句:“那现在可有合适的人选?”
小二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摇头,“艺伎哪那么好找,还得有个好模样,更是难寻了。”
祁韶安一下皱紧了眉头,“艺伎”两个字像是一根尖刺,不偏不倚正扎在了她的心头上。
一时间,一股酸涩顺着经脉流至四肢百骸,她指尖都微微颤抖。
姜沛灵左右看看,终于明白过来,她有些诧异,急声问道:“韶安姐,你是想……”
祁韶安却抬起头,那本是烁亮如辰的眸子此时深邃无比,她看着小二,沉着嗓音道:
“我想试上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祝各位元宵节快乐,健康平安!
早休息,晚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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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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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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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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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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