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是普通的商户,不算大富大贵,但一家人过得也算安逸。我在娘亲的安排下从小读《女戒》、学女红,像世间所有的女子一样努力让自己变得知书达理,以便来日嫁个好夫君。
从我及笄起,前来提亲的媒婆便踏破了我家的门槛。我都寻着各式理由婉拒了。
爹娘问我缘故,我只撒着娇说自己还小,不想离开他们,不想嫁人。女儿黏人,爹娘听了也高兴,他们便依了我,十六岁前若我不想,便不嫁。
我没同他们说,我心里有个人,他叫向政,是一个书生。
那年乞巧节前夕,我带着丫头上街寻好看的布匹,路过一个书摊。我对那些书并不感兴趣,娘告诉我,我们女子,只读《女戒》便够了。可我一眼便看中了正在埋头读书的摊主。
他着一身旧衫,于熙熙攘攘的闹市中,手捧一本《礼记》埋头苦读。这尘世的纷纷扰扰仿佛都与他无关。
我鬼使神差般朝他走去,直至我走到他身边,他都没有发现我。
“公子?”我轻声唤他。
他被吓了一跳,手中的书掉到了地上。他抬头看我,怔愣了片刻,直到我又唤了他一声,他才慌慌张张拾起地上的书,低头问我:“姑娘要买什么书?”
我随手翻了几本书,并无兴趣,我看向他摆在一旁的破旧小桌,上面放着笔墨纸砚。
“你可会作画?”我问他。
他局促地点点头,“会一些。”
“画一张人像要多久?”
“一炷香。”
我点点头,走到一旁,对他说:“那便劳烦公子为我作一幅画吧。”
“好……好,还请姑娘稍等。”他迅速收拾了一下桌面,提笔为我作画。
我立在那里,耐心等候的间隙悄悄观察着他。他本就生的不丑,一脸书生气,认真作画时的模样让他又添几分魅力。我们几次四目相对,他总是红了脸迅速低下头去。
不多时,他便作好了画,细心地将纸上的墨水吹干。我站到他身边去看画,画的确实有几分神韵,我很是满意。
我抬头看去,他立着的幡布,上面写着作画一幅一贯。我从丫头手中拿过荷包,将一两碎银放在他的木桌上,说道:“画的甚好。”
他羞红了脸,连带着耳朵也红通通的,说什么也不肯收下银子。
“姑娘天生丽质,小生技拙,难以画出万分之一风韵,岂敢收银。”
他甚是坚持,我只好收了画后,趁他不备,将银子扔在他的摊位上跑掉了。
次日我上街去寻他,他没有在摆摊,而是站在原地,眼神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他一看到我,便一脸欣喜地快步朝我走来,在隔着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说道:“姑娘!小生……小生……”
他犹犹豫豫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只好走近他,“怎么了?”
他像是被吓了一跳,红着脸后退两步,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画轴递予我:“姑娘……这是小生为姑娘作的画……”
我细细打量着这画轴,将画打开一看。不同于昨日,今日的画用了上好的宣纸,还用了画轴细心装裱,画技也似乎比昨日更成熟,笔墨勾勒间惟妙惟肖。我很是欣喜。
“公子这是?”
“这样的画才不至于辱没了姑娘。”他红着脸说道。
我对这画爱不释手,看了又看,留意到画中竟还隐了一句诗。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一句情诗,让我红了脸,定了情。
向政家境贫寒,我爹娘纵使再宠爱我也不可能将我嫁予这样的人家。科考是他唯一的出路,也是我和他唯一的希望。
他自此更加拼了命地读书,为了减轻他的负担,我便时常节省下钱来偷偷给他补贴家用。我日日盼着他可以早跃龙门,衣锦还乡,打马游街,风风光光地迎娶我。
我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我十七岁。爹娘不再像以前那样纵容我婉拒媒婆,开始软磨硬泡让我嫁人。我顶着压力又等他到十八岁。
临近科考那日,他将我约出去,声称给我做了几道佳肴。我欢喜得很,这世间有几个女人能吃到心仪的男子亲自下厨做的饭呢?
我难得放下了矜持,将所有的饭菜一扫而空,兴致勃勃的我甚至喝下酒。酒真容易让人醉啊,我喝下不到一刻,便迷迷糊糊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开始了我的噩梦。
我是在疼痛中醒来的,一具肥硕的身体在我身上□□,我惊恐地哭喊着,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自己没有半点力气。我像砧板上一条鱼,被刮去鳞片、被扔进油锅、被翻来覆去鞭打。我一次次在绝望中昏死,一次次在剧痛中醒来,我仿佛在十八层地狱里不断地轮回。
连着三天三夜的折磨活生生扒了我一层皮。我像是一具腐烂的尸体被向政找到、接走。
我那时还不知道他的真面目,满心想着自己非完璧之身,再也不配见他。我日日躲在房间里,不敢见任何人。爹娘大怒,可这种关乎名声的事也不能报官。
没几日,我便听说向政中了举人,我太想看看他得偿所愿的样子了,便偷偷去看他。
我如愿看到了他,春风得意马蹄疾。
也看到了站在他身边的肥硕翰林官,曾将我压在身下百般折磨的畜生。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像是被人堵住了喉咙,我张大了口也呼吸不到半分空气,胃中百般翻涌,我当街吐了出来。
后来此事不知被谁传了出去,我成了世人口中的“水性杨花”“勾引人的贱胚子”。向来对我爱护有加的爹娘将我逐出家门,当众与我断绝关系;我视如姐妹的丫头四处与人说我如何与向政传情。人人都来唾骂我,人人都来踩踏我。
我明明是受害者,为什么要被如此对待?
他们对着凶手跪拜,高呼大人;对我便要恨之欲死的模样。人世间竟有如此可笑的事。
我终究是离开了岭南,无路可去的我选择一路西行。
路途险恶的不是洪水猛兽,而是这沿途遍布的人,特别是男人。我不得不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泼辣的疯妇。wWW.ΧìǔΜЬ.CǒΜ
我被迫在许多男人身下停留过,到最后我已经麻木。我不是没想过去死,可总是对自己下不了手,我像具行尸走□□无目的地西行。
直到我被卖去了青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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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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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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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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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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