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次,是老秦主动去学校找老师谈话的。
我百无聊赖的站在走廊里,透过窗户,我能看见老秦站在我们班主任面前,连连点头的样子像是个小学生。
原来在老师的面前,平日里再威严装的再一本正经的老秦,也变成了学生啊,其实这和平日里被老师找来谈话的我,也没什么不同。
这么一想,我竟然忍不住的笑了笑。
这节课是体育课,因此整层楼的班级都走空了,我从高高的教学楼俯望整个操场,看见密密麻麻穿着校服的学生,还有远处被太阳晕染成昏黄色的云朵。
我闭上眼,试图去捕捉空气里风的速度,青春期的我,总是时不时的感觉心中充斥着一种种忧郁,说不清道不明,大概这种感受,只有读过《悲伤逆流成河》的人才能有所体会。
也是从这一年起,青春疼痛文学开始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里蔓延开来,从《夏至未至》到《会有天使替我爱你》,这些书不知道赚去了多少像我一样,以为学着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就能治愈忧伤的小孩儿的眼泪。
只是这时候,一声“秦燕儿”,又把沉溺在悲伤里的我给拉回了现实。
我转过身,发现是刚打完球上来找水喝的宋野。
干嘛呢你,宋野撩起校服的衣摆擦了擦颈间的汗珠,他瞄了眼办公室的窗户,问我:咋了,被叫家长了?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说:老秦自己找来的,说是要找班主任聊一聊。
聊什么?宋野吨吨吨了大半瓶水后,摸了把下巴颏后问我。
能聊什么,情书呗,我背抵着栏杆,随口一说。
情书?宋野仿佛像是听到什么重磅炸弹似的脱口而出,他问我:什么情书?你给江夏写情书了?
什么啊,我警惕性十足的看了眼周围,确定没人后,又嫌弃似的看了他一眼后,说:有人往我包里塞了封情书,被老秦发现了。
这话倒是让宋野一愣。
他那一瞬间的反应让我得意极了,我炫耀似的跟他说道:没想到吧,我也会收到情书。
嘁,宋野回过神来,他特不屑的嘘了一声,说:情书有什么稀奇了,我从小收到大,都懒得看。
说完,他把刚喝完的饮料瓶,在手心哔哩啪啦的拧瘪了。
我撅起嘴,心里特不服气。
是啊,是啊,和他那些雪花片似的情书比起来,我的这封情书是算不得什么事儿。
但是和好歹也算是我收到的第一封情书,第一封!
每一个“第一”对于我而言,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第一次恋爱叫初恋,第一次接吻叫初吻,还有收到的第一封情书,多么美好的滤镜,就被宋野的不屑给粉的稀碎。
个王八蛋,根本不懂什么叫“少女情怀总是诗”。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踮起脚跟,一前一后的晃着说,收到了情书,这说明有人喜欢我!
说到底,我心里还是有点美滋滋的。
宋野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他说:哦,那人可真是审美有问题。
你说什么呢你,我气急败坏的捶了他一巴掌,说:你审美才有问题,你全家审美都有问题。
果然宋野这狗东西的嘴巴里,就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我们家的审美是有问题啊,宋野倒是毫不避讳的承认说:你看我爸,但凡是审美不掉链子,又怎么会和我妈离婚呢。
哦,这倒也是。
宋野爸放着他妈那么大的一个大美女不要,非娶了个在一般人眼里很普通很平凡的女人做老婆。
而宋野爷爷,不也喜欢我奶奶那个胖胖的圆圆的老太太这么多年么。
这么一想,他们家的审美是不怎么样。
不过说真的,你觉得这情书是谁写给我的,我特八卦的对他说,我看了一圈,没觉得班上哪个人暗恋我啊。
你怎么知道是咱们班上的,宋野睨了我一眼,冷哼一声。
不然还能是其他班的?我问他。
谁知道,宋野丝毫不感兴趣的嘟囔了一句。
唉,你帮我去男生堆里探探口风呗,我拿肩膀顶了他一记,特爷们儿的说:看究竟是哪个男生这么有眼力见的,居然能喜欢上本姑娘。
不去,宋野理正言辞的拒绝我。
不去就不去,被他拒绝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我没所谓。
不过说真的,我告诉宋野,说:那封情书的文采还不错,写的声情并茂的,其中有一段,什么“我想去拥抱你,即使间隔春秋,山河阻拦,风雨交加,路遥马远,我都可以跨越重重艰险去找到你”,哇塞,我觉得我都能放进我作文里了,肯定能拿高分。
你怎么知道不是人网上抄的呢,宋野伸了个懒腰,干净利落的把手里的空饮料瓶投掷进两米外的垃圾桶里后,说:你把这段放百度里搜索一下,类似的句子肯定能出来一大堆,什么声情并茂,根本就是盗版剽窃。
对于情书,他比我有经验多了,之前给他写情书的那些小姑娘们,大多数都是在网上这里抄抄那里抄抄,拼拼凑凑到一起,就成了封情书了。
你这是嫉妒我!我一本正经的纠正他,宋野,你就是嫉妒。
嫉妒?你?他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然后跟巷口大爷似的,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只是走之前,他突然转过身,趁着我毫无防备的时候,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冷不防的说了一句:秦燕儿,喜欢上你的人,审美真是有点问题!
我汰!你才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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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老秦就和我们班主任一道走了出来。
他没和我多说,走之前给了我一个眼神,让我自己体会去。
我被他整的莫名其妙一头雾水,等到放学前班主任在全班召开班会的时候,我这才明白老秦的意思。
事情起源于一场无聊的乌龙,游戏规则很简单,就是收到这封信的人,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它塞到别人的书包里,对象不论男女但是务必不能被抓到。而这个游戏的发起人已经无从考证,但是这封信倒是在整个班级里传的飞快。
其实全班大多数女生都知道这个无聊的游戏,只是被大多数人都孤立的我并不知道在她们当中传来传去的这个游戏。
听到老师的解释,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涌出了无比的失落感。wWW.ΧìǔΜЬ.CǒΜ
原来根本不存在这样一个有眼光的男生喜欢我,一切都是我杜撰出来的臆想。
是啊,正如宋野所说,哪个审美有问题的男生会喜欢我这样奇怪的女生呢?长得不出众,还胖乎乎,额头上冒着几颗青春痘,成绩也不拔尖,放在人群里,我就像是灰不溜秋的人形背景板,一下就找不着了。
放学之后,我没理会宋野的叫唤,一个人背上书包,径直走出了学校。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窝在充满安全感的被窝里,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哗啦啦的流了一被窝筒。
老秦下班到了家,我奶喊我吃饭,我权当没听见,我说我不饿,我要睡觉。
最后,还是老秦忍无可忍之下,把满不情愿的我从被窝里拽了起来拽上了桌。
怎么,吃饭都喊不动你啊,老秦坐在饭桌的主位,给我夹了个大鸡腿,边夹边说:你奶奶专门给你炖的童子鸡汤,来尝一尝。
我说我不吃。
怎么就不吃了?我奶不乐意了,她说,这是巷口曹家从乡下带回来的草鸡,家里养的,吃的都是山泉水小糙米,好着呢。
我摇头,大声的宣告我要减肥的决心。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生都会在青春期遇见这样的烦恼,嫌弃自己额头冒痘,嫌弃自己太胖,嫌弃自己肤色不够白,还嫌弃自己的腿粗。
总之,照在镜子里的我,哪哪都不满意,哪哪都需要更改一下出厂设置。
说白了,就是对自己的不自信。
减什么肥,老秦一筷子就浇熄了我励志减肥的动力,他说:上学呢减什么肥,你减肥给谁看。
给我自己看!我特别不服气的回他,等我瘦下去了,自然会有人给我写情书了!
我记恨着这次的乌龙事件,说到底,还是我心底的自卑在作祟。
觉得自己不够好,不够美,不够优秀,所以没男生看的上我,没人愿意像我暗恋江夏一样,暗恋着我。
连唯一一次收到的情书,都是别人的作弄。
写什么情书,你现在就应该一门心思好好学习!老秦义正言辞的纠正我,说:虽然这次是乌龙事件,但是秦燕,你给我记住了,等你把自己变优秀了以后,自然有的是男生喜欢你,到时候从咱们家门口排到巷门口,你眼睛挑花了都挑不出来个你喜欢的。
你放屁!我毫不客气的呛声老秦,说道:你就哄我吧秦德海,不会有男生喜欢我的,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说完,不等吃完饭,我就撂下筷子,像是一只仓鼠似的,飞快的逃进了我的房间里,还把门用力的甩上。
唉,燕儿啊,我奶在身后大喊我的名字,我不理会,赌气一般的将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以为这样就可以隔绝掉所有的负面情绪。
但是并不会,所有的负面情绪只会在独处的时间里,不断地被自己放大,放大,再放大,像一个猖獗横行的怪兽,吞噬着我的所有乐观。
迷迷糊糊之间,我哭着睡着了。
而又迷迷糊糊间,我闻到了荷包蛋混着芝麻油的味道。
再然后,我就醒了。
醒来之后,我看见我的床头,放着一双筷子,和一碗阳春面,碗里还放着一颗煎的两面金黄的荷包蛋。
这一晚,老秦告诉了我一个道理,那就是生活过的再不如意,也不能饿肚子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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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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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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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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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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