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在了那儿半天没动,连宋野的爷爷也呆住了,他没想到,原来我和宋野离家出走的原因,竟是这个。
看着老秦呆滞在原地的模样,我的心底竟然生出了一丝恶狠狠地快意,像是大仇得报了似的,我要告诉他,我不怕他。
因为这一切错都在他。
最后,也是最让我没意料到的一件事,是他把伸手的那一巴掌,居然重重的打在了自己脸上。琇書網
这下轮到我傻住了,我彻底傻住了,这已经不是父女之间的较量与角逐,这也不是所谓的输赢和成败,当老秦这一巴掌落下来的时候,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咯噔”一下的破碎了,而且是破的稀碎,怎么都捡不起来。
但是年幼无知的我,还完全不明白。
我以为我赢了。
最后,老秦只对我说了一句话,那句话沉甸甸的,像是有千斤重一般,在我的心头压了一辈子。
那句话就是:燕子,这辈子我只当你一个人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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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过境迁,大概是过了很多很多年,再次回想起小时候的这场闹剧,我只觉得两个字,那就是荒谬。
荒谬的我自己,干出一出荒谬的事儿,拉着同我一起荒谬的宋野,以为可以就此抵抗荒谬的世界。
但是事实却恰恰相反。
反对老秦再婚,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最错最错的一件事,虽然我秦燕这辈子做错的事儿有很多,但是反对老秦再婚,绝对是我在年少无知下,犯的最错的一件事儿。
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时光机,我真心希望能够穿越回到2007年的国庆节,一巴掌拍死那个荒谬执拗的秦燕,并且大声的告诉她:秦燕,你做错啦!你大错特错啦!
老秦永远都是你爸爸,不管他有没有再婚,不管有没有恋爱,也不管有没有重新组建新的家庭,他都是你爸,你唯一的爸,你唯一爱你到可以把心窝子都掏给你看的爸。
秦燕,你可真自私,你为了你自己,就可以这样牺牲掉你爸的得来不易的中年爱情,秦燕,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是的,我会后悔一辈子的,可惜年纪十二岁半的我不懂。
其实,原来我才是老秦追逐幸福路上的那颗绊脚石。
这个道理我直到成年许多年后,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而这明白的代价,太过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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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我钻进我奶的房间,非要和她一起睡。
她搂着一直哭不停的我,拍了拍我的背,安慰我说:好啦好啦,都过去啦。
我知道,离家出走这事儿算是正式翻篇了,但是我还是一肚子委屈。
我仰起头,问我奶,说:我做错了吗?
我奶问我:你觉得呢?
我说我不知道。
我奶叹了口气,耐心的对我说:下次有什么事儿,回来说,别再闹离家出走了,知道没?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奶摸了摸我脑袋,说:燕儿啊,你不知道你爸为了找你,昨天晚上一宿没睡,下午回来之后他找遍了咱们这大半个片区,连你同学家都找去了,就没见着你人。
我不想理他,我小声的告诉我奶。
我奶教训我:那也不能手机关机,不接电话呀。
我也知道这次我着实做的有些过分了,我点了点头,对我奶撒娇道:下次不会了。
我奶敲了敲我的脑袋:还敢有下次啊。
我赶紧摇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那奶,你说我爸这次会原谅我吗?我小声的问我奶。
会,我奶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说:爹妈能和孩子有啥隔夜仇呢,你爸就是担心你,怕你一个人在外面丢了可咋整。
听见我奶的话,我终于安下心来了。
我知道老秦是爱我的,虽然平日里不显山也不显水,但是他是爱我的,这个事实再次得到了肯定,而这样的肯定让我足够安心。
没有人来抢我的爸爸,谁都不行。
但与此同时,我奶又说:可燕儿啊,你真不希望你爸再找个啊,再找一个人,家里就再多一个人疼你,不好吗?
不好!我斩钉截铁的告诉我奶。
我奶试图劝我,说:小樊阿姨人很好的,她闺女脾气也好,你没处过,怎么知道人就不好了呢?
不好嘛不好嘛,我就是不想老秦去给别人做爸爸,我钻进我奶的怀里,肆意的撒娇,道:老秦去给别人做爸爸了,就不爱我了!
瞎说!我奶轻声呵斥了我一句:你爸怎么会不爱你啊?傻不傻啊傻丫头。
我才不信,我说:可他都去给别人做爸爸了,十分的爱要掰成两半花,那还能像以前一样爱我吗?
这是个无解的命题。
因为在事实发生之前,我们做出的判断,不过是凭借着我们思维惯性的假设。
按照我的逻辑,老秦如果再婚,那他就不会像以前那样爱我;但是按照我奶的逻辑,即使老秦再婚,他依旧会像以前一样爱我。
可是这件事没有发生,爱也不是一个固有的形态,可以拿天秤去衡量。
爱是一种情绪,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它流淌在我们的骨子里,刻在我们的基因里,伴随着我们一生。
可惜我总是理解的太过浅薄。
听见我这么说,我奶立刻反驳我道:胡说!哪有爸妈不爱自己孩子的,你就是在瞎想。
是的,我是在瞎想,但是我的瞎想不是没有缘由没有根据的。
我妈再婚过,所以我深有体会那种原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四个人,非要因为一纸婚约而被捆绑被束缚在一起的窒息感,那个所谓的家终究让我不能产生归属感,我从始至终都无法对一个陌生的男人开口叫“爸爸”。
再来,远了不说,就拿宋野来说吧,他爸妈离婚后分别有了各自的家庭,他不也是受不了才宁愿选择跟他爷爷过的么?
如果说父母离异对于孩子而言是第一重的伤害,那么父母不管哪一方再婚,那便是把伤疤再揭一次,而这一次,还非要再伤疤上撒点盐,就为了腌出味儿来。
奶,我仰起头,问我奶,说:难道我们仨这么过,你觉得不好吗?就奶,我爸和我,我们仨。
好,怎么不好,我奶摸了摸我肉乎乎的脸,说:但是你要知道,奶总会有一天走在你们前头的啊,到时候我走了,你们父女俩可咋办呀。更别说以后你出去念大学,那时候你爸还是个光杆司令,这家得冷清成啥样儿啊。
什么走在我们前头!奶你别瞎说!我立刻打断我奶的话头,兔子似的急红了眼,说:我不许你说这种话,奶,你得活长命百岁的!
我奶笑了笑,没有再讲她的顾虑说出口,只是哄着我,对我说:好啦好啦,不早啦,睡吧,睡吧。
醒来又是崭新的一天。
讲真的,离家出走这件事,我觉得我最对不起的人,大概就是我的老铁,宋野。
第二天下午,趁着我奶去巷口的棋牌室打牌,我摸了家里的紫药水和云南白药去隔壁宋野家。
宋野的爷爷出去了,出去前给他炖了碗鸡汤熬在炉灶上,咕嘟嘟的冒泡声,我吸一口气,都能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的老母鸡汤的鲜味儿。
可真香啊。
我去的时候,发现宋野家的门没锁,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插着游戏卡在打游戏。
喂,宋野!我露出半个头,隔着门喊了他一声。
进来,他懒洋洋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说:门没锁。
他就跟江湖神算子似的,知道我指定会溜进来。
你吃过没啊,我讨好的问他。
他看了我眼,轻哼一声。
哟,这小子来脾气了,不理我。
不过我也不恼,谁叫我理亏呢,我笑嘿嘿的坐在他边上,拿起另一个手柄,陪他玩两局马里奥。
可惜我的技术实在太过菜鸡,还没玩上两把,就死了无数次了。
到最后,宋野忍无可忍,他憋着口气,对我凶巴巴的说:你就站在那儿,别动。
我不知道你们玩儿过超级马里奥的游戏没,就是两个人玩,只要一个人往前冲,后面的人跟在他身后就能躺赢。
大概我就是所谓的猪队友的存在,我就傻乎乎的跟在宋野身后,顶多偶尔跳两下刷一刷存在感。
玩结束之后,宋野终于觉得没劲儿了,他扔了手柄,转过脸来问我:找我干嘛?
我直了直身子,憨憨的对他笑了两下,说:我给你带药来啦。
他皱眉,立刻拒绝我,说:不用。
怎么能不用呢,我急了,说:你赶紧把衣服掀起来,我看下你的后背。
秦燕!你还是不是个小姑娘啊!宋野挺生气的,他瞪着他那双乌泱泱的眼睛,脸颊微微有些泛红,说:你来我家是叫我脱衣服的么,你有没有点性别意识啊。
哟,我下意识的挑眉,宋野这小子还害羞了。
嘁,我白了他一眼,说:性别意识个毛线,你身上那二两肉,能有什么看头。
说完,我扬了扬手上的药膏,又说:我是好心来给你上药的,我这不是怕昨天你爷爷给你打折了么,我这么关心你,你不要拉倒。
说完,不等他反应,我就站起身来准备走了。
喂,别走,宋野叫住我。
干嘛?你不是嫌我么,我说。
坐下来,他扯了扯我的衣角。
我别扭了两秒,最后想到昨天的情形,还是又坐了回去。
这下,宋野终于乖乖的脱了衣服,露出了昨天被打的伤痕累累的后背。
哼,白斩鸡一个嘛。
我轻哼一声,不过还是拆了药膏,一点点的给他抹在了伤口上。
冰凉凉的药膏化开在他的皮肤上,他“嘶”地叫了一声,我说忍着啊。
我看着他后背的伤口,咕哝着,你爷爷也真的是够心狠的,把你打的这么狠,估计情深深雨蒙蒙里依萍被打的时候,也不过如此吧。
宋野轻嘲道:这算什么,还没他爸打他狠呢。
我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这一家人怎么从上到下都这么暴力的。
我将云南药膏的贴片轻轻撕开,然后贴满了他整个后背。
记得每天换药啊,我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脊梁骨,提醒他一句。
这小子不知道哪儿出了什么神经,突然抖了两下。
真的是莫名其妙。
我走了啊,搞定完这一切后,我拍拍屁股,准备走人了。
你和他分手了吧?
突然地,宋野没头没脑的冒出了这一句。
他这一句啊,可没吓死我。
我说:你瞎说什么呢,我心虚极了的环顾四周看了一圈,生怕隔墙有耳被哪个有心人给听见去了。
家里没人,就我一个,宋野特笃定的说。
我这才松了口气。
分了分了,我不耐烦的对他说,QQ游戏我都拉黑了,以后不联系了,行了吧。
他这才懒洋洋的轻哼一声。
好好学习,别一天到晚净想着些不着调儿的事儿,他故作老成的对我说教。
啊呸,我对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骂他说:狗东西,玩儿你的游戏去吧。
说完,我一溜烟的跑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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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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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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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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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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