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张晃和她详尽地说了五年前的那些事,原来何家翎早就知道她是戴婉,也早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他不仅不怪她,还想方设法地想要帮她。
在听闻上边派人下来调查时起,何家翎就开始暗中收集总公司的违法记录和资料,然后让张晃拿着这些东西去举报。
等所有事情都处理好的那天,何家翎去了趟珠宝店,选了枚戒指。那时,他虽疲惫沉重,但眼角眉梢还是带着笑意的,可一个月后再见他,他就宛如枯死的草木,了无生气。
张晃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原来徐俏走了,戒指也没了。
至此,“徐俏”二字成了禁语,他不说,张晃也没敢提。
可张晃知道,徐俏潜移默化地影响到了他他对甜食没兴趣,但因某人爱吃,他选择开了家甜品店,品牌名荞记的荞取自“俏”的音,他不肯离开香达,想必也是因为她,他在等她……
徐俏怔愣地听着,怀疑张晃口中的何家翎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何家翎。
不然那个冷冰冰的,像个石头一样的人,怎么可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她以为自己是了解何家翎的,他太过孤独无聊了,没有人陪他,所以才想抓住她。
然而她是可以替代的,她走了,谁都可以成为她,继续对他好,陪伴在他左右。
她真的是这么想的,迟早有一天,他会忘记她。
可为什么到头来,他还是一个人?
街景飞快地从窗外略过,徐俏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眼里不知不觉蓄满了泪。
她轻轻一眨眼,滚烫的泪霎时涌了出来。
她低下头,将脸埋进了膝盖里。
没有哭声,只能看见她的肩膀在微微耸动。
张晃默默咽下了话头,安静地继续开车。
二十分钟后,张晃把车开到了一栋两层小楼前。
周边种满了高大的香樟树,小楼隐匿在其中,幽暗昏黑,唯有二楼亮着光。
徐俏抹掉眼泪,肿着眼,神色如常地下了车。她让张晃先回去休息,如果真出了事,她再叫他过来。
这几天张晃一边处理业务上的事,一边担忧着何家翎,没睡过一个好觉,听了徐俏的话,他也不再逗留,交待了几句,开车走了。
徐俏走上台阶,按了按门铃。
没有人来开门。
她又连续长按了几次。
房门依旧紧闭。
她深吸了口气,转身跑到院子里,对着二楼的窗户,扯着嗓子喊道:“何家翎!开门!”ωωω.χΙυΜЬ.Cǒm
回应她的只有轻风。
小楼死一般的寂静。
徐俏开始慌了,心跳得很快,脑子里闪过一些骇人的画面,满腔的热血随之慢慢冷却。
“何家翎!”
这声就带有点凄厉的意味了。
身体抑制不住地晃动了一下,她险些站不住脚。茫茫然地向四周望去,徐俏想也没想,拾起一块石头,奋力砸向了窗户。
何家翎在混沌之中,听到有人在一遍又一遍地喊他名字。他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他一动不动,苍白得好像一张纸,轻飘飘地蜷缩在床上。
“啪!”
爆裂声骤然在耳畔响起,何家翎莫名一哆嗦,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一片狼藉,窗户被人砸出了个大口子,玻璃碎片散落在地,折射出微弱的亮光。
他微微皱起眉头,还没搞清楚状况,又听外头在喊
“何家翎!”
颤抖沙哑。
何家翎为之一振,费力从床上爬了起来,两条腿软绵绵的,他需得扶着墙,才能一步一步向窗边走去。
然后他在天地之间,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徐俏。
她仰着脸,笔直地站在院落里,手中还握着块蓄势待发的石头。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荒唐了,何家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可他没做过这样的梦,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怎么应对。
暗淡的光线里,两人对视上了。
徐俏气息一颤,“你在干什么?怎么喊你都没动静?”
何家翎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徐俏吸了吸鼻子,又问:“这几天你怎么没去上班?身体不舒服吗?”
何家翎踩着满地的碎玻璃,他没穿鞋,玻璃扎进了脚底,血慢慢溢了出来。或许是感觉不到痛,亦或是不在意,他木着脸,无动于衷。
良久,他开了口,声音轻成一道烟,“跟你有什么关系?”
徐俏忽视他的漠然,继而明知故问道:“你为什么要打我朋友?”
何家翎的心头半明半寐的,隐隐想起了她说的那件事,语气不由冷淡了几分,“你来找我,是来兴师问罪的?”
徐俏不言,像是默认。
何家翎空洞的眼里透出悲伤的光,他抿着嘴,好半晌,才勉强扯出了一点笑,“你个傻子,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徐俏呼吸滞涩,哽咽道:“你才是傻子,大傻子,被人骗了还想着帮她,不是应该恨死她,离她远远的吗?还记着她干嘛?”
何家翎望着楼底那双盈盈的眼睛,不是很能理解她的话。
徐俏向前走了两步,声音发哑,“何家翎,你开下门好不好?我想跟你聊一聊。”
何家翎仿佛受到了刺激,忽然把脸移开,淡淡道:“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徐俏不走,反倒攀爬上了墙外的水管。
何家翎见状,瞬间酒醒了一大半,他俯下身,盯着摇摇欲坠的徐俏,惶恐道:“你干什么!赶紧给我下去!”
徐俏抓着管子,晃了一下,“你不开门,我就只能这样上去找你了。”
“别再动了!”何家翎简直要被她吓死,“我现在就下去。”
其实从二楼掉下来,是摔不死人的,徐俏可以证明。不过何家翎既然愿意下来,她也不再折腾,重新落回了草地。
她的一出“苦肉计”,成功钓出了何家翎。
她迎着风,小跑到了前门。
在门打开的刹那,她冲了上去,将那空荡荡的躯壳,紧紧抱了个满怀。
她埋在他身前,颤抖道:“何家翎,对不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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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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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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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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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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