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来了两个客人,徐俏正在给他们结账打包。
他心不在焉地扒了两口饭,又转眼看她。
她忙完了,但低着头,目光始终没往他这处来。
何家翎犹豫了片刻,放下筷子,正准备和她说些什么时,开门铃一响,又进来了一个人。
那人大步走向收银台,笑嘻嘻地喊了声:“徐俏!”
徐俏仰起脸来看他,也笑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飞机,这不,马上就来见你了。”蒋樟停下脚步,将身子一歪,倚靠在收银台上,懒懒道:“你说我够不够意思?”
徐俏敷衍地点了下头,问他,“怎么样?你那个游戏项目谈成了吗?”
蒋樟哼哼两声,“谈是谈成了,就是屁事一大堆,麻烦。”说到这,他揉了揉脖子,反问道:“你什么时候下班啊?”
徐俏瞥了眼电脑屏幕,“再过半个小时,怎么了?”
“等会儿去我家。”
“去你家干嘛?”
“我妈呗,她说你明天好不容易休息,让你今晚回去住,过几天不就端午了嘛,明天准备包粽子吃……”
徐俏听他喋喋不休,目光却下意识越过他往后看。
何家翎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直直僵立在那儿,像块泥塑,没有灵魂。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目光似是疑惑,似是愤怒,似是悲哀。
太杂了,亦或是太淡了。
徐俏看不懂。
蒋樟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顺着徐俏的视线转身看去。
然后他定住了。
何家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徐俏,嘴角勉强牵起一抹冷笑,而后沉下脸,夺门而出。
徐俏心乱如麻,盯着那道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恍惚间,她以为自己追出去了。
“他怎么在这?”蒋樟迟来的惊异唤醒了她。
徐俏呐呐着,“不知道。”
蒋樟咕哝了句,“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不知道。”
“不去解释一下?”蒋樟看起来比她还要迫切。
“解释什么?”徐俏声音很轻,“你觉得我跟他还有可能吗?五年,不是五天,也不是五个月,捅了他一刀跑了,他不记恨我就不错了,我还敢奢望什么?”Χiυmъ.cοΜ
心里难过了一下,蒋樟试图安慰道:“我听说他这五年来都没有找过人,或许,他可能是在等你。”
“想多了。”徐俏自嘲似的笑道:“我没那么珍贵,值得他惦念五年。”
“没有谁离开谁会活不下去。”她顿了顿,又说:“要不是他今天突然出现,我都要忘记他了。”
她说得如此轻巧,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蒋樟却望着她的眼睛,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骗谁呢你?”
徐俏呆愣了几秒,惨兮兮地笑了下。
何家翎走得很急,像是要逃离什么,迎着夜风,他一口一口地喘息着。
明明是六月天,他却觉得浑身冰凉。
原来她真的过得很开心。
只有他自己一直困在过去,走不出来。
就像她说得那样,他就是一场噩梦,谁愿意永远待在噩梦里。
可他那时听不进去,认为他们之间还有得谈,他不死心,吵完架的第二天,又去找她了。
他打电话。
手机关机。
他到她家去敲门。
无人回应。
邻居告诉他,她已经搬走了,至于搬到哪去,谁也不知道。
他惶惶然,四处寻觅。
然而她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她,只能在香达等。
一个月,两个月……
他也记不清到底等了多久,每天躲在房里,除了喝酒,什么也做不了。
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他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等来了黎明。
他清醒过来,开始投身于工作。
他不让自己去想她,久而久之,她真的从他回忆里销声匿迹了。
只是在醉生梦死之际,他还是看到了她,看到她坚定地向自己走来。
然而大梦初醒,他依旧是一个人。
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他突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于是他又来到了那家常去的清吧。
不用说什么,他一落座,服务生就给他上了几瓶酒。
各色的酒掺杂在一块,他全然无感,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灌。
喝到后来,脑子眩晕,身子发热。
他十分难受地用力扯了扯衣领,结果不小心将最上边的两颗纽扣给扯掉了。
他没心情在意,筋疲力竭地往后仰去。
他出了很久的神。
直到手机贴在口袋里嗡嗡地响起。
他颤动了下睫毛,抖着手接了起来,“喂”
张晃无奈道:“老大,你又跑去喝酒了?”
何家翎木然地半睁着眼,一点精气神也没有,“嗯。”
张晃劝道:“你少喝点,上次都胃穿孔住院了。”
“嗯。”
“老大,你是不是去找徐律师了?”
“嗯。”
仿佛与外界有了层隔膜,纷纷扰扰的声音飘荡在左右,怎么也入不了何家翎的耳。
张晃长吁短叹道:“我就知道,她回来了,你就完了。唉,我以为你们能和好呢,怎么搞的,你们吵架了?”
何家翎无意识地掐断了电话。
目光散乱地望着头顶上方变幻莫测的装饰灯,他动也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位高挑美女端着红酒杯坐到了他身边,她暧昧地低声笑道:“嗨,我刚在对面就看到你了,你一个人啊?”
何家翎缓缓侧过脸,眯起狭长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其实从何家翎进门伊始,美女就注意到他了,只是见他神色阴郁,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她莫名有些畏惧,所以一直犹豫着。
待他有了醉意后,她才敢上前搭讪。
“要不要再喝点?”美女举起酒杯,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靠去。
何家翎歪了脑袋,避开她的亲昵,冷冷道:“滚。”
美女从来没有受过这般羞辱,想也没想,愤然将酒泼到了他的脸上。泼完之后,她就开始怕了,当即起身就跑。
何家翎平白无故遭此一劫,因为头脑混沌,所以也不生气。
恍惚间,他想到了徐俏。
当初她来敬酒,他也叫她滚了。
她倒好脾气,老老实实地滚了。
滚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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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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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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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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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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