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因为被这年纪轻轻的小师妹突然爆发的脾气给吓住了——当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她们比李沧海大着多少岁,怎么会被一个奶娃娃给吓到?——还是被这小小师妹红红的双眼、委屈的脸色和与那背后一甩的双手同时娇里娇气跺下的小脚给心疼到了。
无论如何,室内终于有了片刻的安宁,巫行云无声地穿好了全套衣裳,还颇有兴致地利用了下李秋水的妆台稍稍地梳了下头——到此刻她才有心情认真打量自己的脸,那张脸真漂亮,又瘦,又精致,却不是小巧娇俏的那种精致,而是一种刀凿斧斫之后而呈现的雕刻般美丽的脸,如同千锤百炼之后的真金在火中闪闪发光,巫行云对自己的这张脸非常满意,满意到忍不住就揽镜自照,流连不已。xiumb.com
李秋水对她的自恋行径极为鄙夷,却也忍住一个字都不曾多说,只是在巫行云第十八次啧啧出声时猛地从她手中抢过铜镜,顺带还把她从妆台前挤开,自己坐在前面,将昨夜里未来得及梳理的头发一点一点梳理好,又取出妆盒,开始妆扮。
巫行云是不曾妆点过的,有些好奇地看她将那些奇怪的粉儿花儿向脸上涂抹粘贴,过不一会,一个通宵未眠又未洗漱的邋遢女人,便被化为了一个薄施粉黛、巧笑倩兮的美人儿,一如李秋水平日里的模样。
巫行云直到此刻方恍然发觉李秋水竟也是有几分姿色的,这姿色在精心打扮之后还更显妍丽——她从前都是幼童形态,也不曾注意到这些女儿家长大之后该注意到的事,此后可都要改了——因着李秋水的妆扮,又想起无涯子和林曦等人还在门外焦急等待,不觉面上一红,趁着李秋水在涂抹,又将那铜镜抢过来,仔仔细细一照:一夜风尘,虽算不上脏乱,却也委实有些憔悴,最好是能洗漱一番,若能再加些许妆点,那就更好了。可她实在是从未化过妆,对这些胭脂水粉之物,一窍不通,若要装饰,怕只能仰赖李秋水的鼻息——那还是算了罢!
巫行云一想到李秋水,便不觉双眉一拧,放下铜镜,自己哼了一声,李秋水并不知她这一哼又是为了什么,但多年以来的习惯,使得李秋水哪怕只听她哼,也不甘落后地重哼了一声,吃定巫行云不会妆扮,故意妖娆地捏起铜镜,对镜作最后的修改。
巫行云见她扭捏造作的模样,益发不悦,将脚重重一踩,恼道:“你房里怎么连个盆都没有,你平日难道都不洗脸的么?”
李秋水将眼一斜,冷冷道:“我洗不洗,与你何干?我脸上又没灰尘。”
巫行云气得一跺脚,便要发火,想到李沧海,不自觉地回头一看,却见李沧海已经捧着铜盆,踏进房中,将水放在凳上:“他们都在外等着,师姐擦擦脸,和我一道出去,说说清楚这几日的去向。”声音还是奶奶的,斯斯文文、秀秀气气,脸上的泪干了,连泪痕都擦净了,与方才那个喊出“闭嘴”的小大人完全像是两个人,但吐出来的话,却似一个一个的钉子一般,硬邦邦、冷冰冰,不容人拒绝。
巫行云怔了怔,假装自己看在她打了水进来的份上,并不曾追究“没大没小、高声对师姐吼叫”这事。先洗了个脸,又将身上几处脏污的地方擦了一下,眼瞥向李秋水,见她已打扮停当、换了一身花妍柳绿的衣裳,心下不忿,口道:“我累了,先去睡一会,晚上再和你们说罢。”
没承想她不追究李沧海,李沧海倒自高起来,强道:“还是先和我们说清楚,免得大伙担心。”手便来牵巫行云的手,巫行云将她甩开,蛮横地道:“我累了…”话音未落,见李沧海横来一眼,冷冷道:“师姐偏要我在这里说么?”
巫行云心中觉得不妙,口中还只道:“说什么?”
李沧海道:“我记得有一日,阿姐不告诉我们去向,就跑了出去,那时师姐如何教导她的?”
李秋水精神一振,站起身,假情假意地道:“我那一日没和你们说便跑出去,令你们担心了,实在是不应该。”说话间眼直看巫行云,巫行云心中叫苦,脚步移动,整个人不声不响地向门口挪:“我实是累了…”
李秋水眼疾手快,早已闪到她身后,手搭在她肩上,笑眯眯地道:“师姐这么久不见,忽地以这副模样回来,想必有许多话要和我们说罢?不知这十几二十几日间,师姐过得怎么样?吃得好不好?睡得如何?神功大成,又到了何等造诣?”手上暗暗用力,不许她逃走。
巫行云面上变色,一手捂肩,作痛苦之色:“沧海,你这药用得有些重,我这半边身子都没感觉了,快拿解药给我。”
李沧海不为所动:“师姐和我到前厅去,说完这几日的去向,我自然给师姐解药。”
巫行云无法,只得任这一大一小姐妹两个挟裹着,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一到门口,无涯子早已焦急地迎上前道:“沧海,秋水,你们没事罢?”看巫行云一眼,又道:“这是?”
李秋水道:“你让她自己说。”
李沧海却道:“这是行云师姐。”
李秋水道:“她说她是行云师姐,你就信么?”
李沧海便不说话,无涯子的眼光在巫行云身上扫过一行,狐疑不定。
李秋水偏偏又怪声怪气地道:“师兄,这人半夜闯到我门中,躲在我床上,挟持于我,想是不安好心!”
巫行云气得咬牙:“我是不是你师姐,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到你房里,你不知道?”
李秋水抱臂斜眼看她:“抱歉,我真不知道。你说你是行云师姐,可身形、样貌、声音乃至衣着…都与师姐全然不同,要我们怎么相信?”
巫行云道:“凭你这神气,怕是已足以确定我的身份了。”
李秋水笑道:“是么?原来你不是行云师姐,是我李秋水,不然,何以能从我的‘神气’,就知道我在想什么?——无根无据的,凭什么相信你?哼!”
巫行云冷笑道:“是你自找的。”转头看李沧海与林曦、林小白道:“李秋水六岁,练了轻功,想学鸟飞,爬上树又不敢跳,于是寻了一个小脚凳,站在上面假装向下飞,结果没站稳,摔了一跤,掉了两颗牙,七岁时读书偷懒,又怕师父抽查,谎称书被老鼠吃了,是我陪她下山去重买的书,八岁学了点功夫,溜下山和人打架…”
李秋水臊得满脸通红,跺脚道:“你是巫行云无疑了,只有巫行云这贱人才总是无缘无故污蔑于我!”
巫行云笑道:“好了,现在你倒是无根无据,凭借我说你糗事这点,就承认我是你师姐了?”
李秋水被她气得七窍生烟,闷哼不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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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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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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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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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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