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本该很简单:她摸到李秋水的房中,找一套衣裳,穿上,下山,买许许多多的漂亮衣裳,选出一套,穿上,打扮得美若天仙地出现在门派众人面前,艳惊四座,无论是师弟,还是李沧海,或是林、林小白,哪怕是打扫的下人,都将为她的美貌所摄——她还没有看到自己的脸,但只要看见这美丽的身材,就知道脸一定差不到哪里去,起码比李秋水要好多了——而李秋水则将在她面前自相形惭、无地自容。
一切本都将是很简单的,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简单且美好的简单——假如李秋水没有突然回来、又突然点灯,而李沧海没有爬在窗外、突然出手、又大叫出声,而无涯子没有听见呼救就猛冲过来、推开房门,而林曦没有听见动静、挤到这来…的话。
等等,林曦?巫行云奋力地支起头,越过李秋水,吃力地看向门口,这一时整个门派都已经完全醒了,除却刚被李沧海推出去的无涯子之外,林曦、林小白,甚至仆从们都揉着眼睛,陆续来到了门外。
巫行云的脸腾地红起来,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待宰羔羊,正被束缚在杆上等待火烤,愤恨与羞怒交杂之下,尚能动的那侧肩便抬起来,顶在李秋水身上,又被她狠狠地压下来,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
“别动。”李秋水是故意的,因为一手脱臼、支地不便,便以身体下压,不许巫行云起身向外看,肩滑过巫行云的肩时有一种诡异的滑溜溜的触感,巫行云曲颈低头,才发现李秋水的衣服不知何时也被自己抓破了,露出一截肩膀,与自己的香白玉滑的肩头并在一处,比自己的更圆润一些,却不及自己白皙。
这发现叫她于羞愤中又生出些窃喜,而李沧海将那已破一半的门掩上这事更叫她舒了一口气,懈怠地躺下去,李秋水立刻也跟着舒了一口气,微微地压下来,身子沉沉地伏在巫行云上。巫行云因她方才的举动,倒也原谅她此刻的无礼,只是粗声粗气地道:“重死了!”
李秋水翻了个白眼:“若不是手疼,你道我喜欢碰你么?”益发地压下来,整个人沉甸甸地贴在她身上,下巴则抵在地上、巫行云的肩侧。用力地以鼻子大嗅了几嗅,造作地用那只完好的手在鼻前扇风:“臭死了,不知多久没洗澡!”呼吸的气与手扇的风都吹在巫行云脸上,吹得她鼻子痒痒的,想打喷嚏——只有李秋水和李沧海时,她倒也不客气,猛地就打出一个大喷嚏,雨如星落,撒得李秋水周身一抖,弓起身子,指着巫行云低吼:“你你…你干什么?”
巫行云见她模样,却笑道:“打喷嚏呀…”话音未落,已经又是一个喷嚏打出去,接着便如打开机关,一个接着一个,滴滴个个,都叫李秋水接收了。
李秋水面色铁青,一手来捂她的嘴:“不许打了!”巫行云趁着她行动不便,便使力将嘴在她手上一蹭,鼻涕喷嚏,全都抹在她手上,李秋水吓得缩了回去,半坐起骂:“贱人…”
巫行云道:“谁叫你大半夜的将我压在这里,如今感了风了,我没找你算账就不错了!…阿嚏!”却是真的觉得冷了,一面连着打喷嚏,一面还不忘了笑。
李秋水气得全身颤抖,口中只道“贱人”,便要来撕打,巫行云因四下无旁人,早已不似方才那般束手束脚,打个滚,翻身起来,捂着肩笑道:“你本来就打不过我,现在又是这副模样…阿嚏…我劝你还是识识时务,不要…阿嚏…沧海,你做什么?”却是李沧海趁着这时候,垫起脚,将一件大红衣裳披在她身上:“风冷,师姐快把衣裳穿上罢。”
巫行云被她一拦,气势为之一顿,想着穿衣要紧,便住了嘴,兀自回头向李秋水笑,李秋水哪堪这等委屈?便要扑上来,李沧海早已抢先一步,横在她姐姐之前,堪堪拦住那将出的手,一手捉住李秋水的手腕,另一手一托,眼看巫行云:“师姐,是这样回正么?”
巫行云一面穿衣裳,自己寻摸了一条裙子套上,头也不回地道:“差不离,你就随便接一下就是,死不了人的。”
李沧海便皱了眉,只犹豫极短的时间,已然下定决心、使力一按,将李秋水的手腕接了回去,力道用得不对,李秋水疼得闷哼一声,皱眉喊:“沧海!”
巫行云正穿好了衣裳,听见声音,回眸过来,展颜一笑:“这都值得一叫?”天已擦亮,晨光照进窗子,李沧海才第一次看清楚了巫行云发身长大之后的脸,见那在光线中恣意飞扬的瘦削脸颊,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去看李秋水——阿姐生得也是很好看的,但师姐又是另一种好看,说不出的好看——李秋水早已被激怒,张口要辩,李沧海便忙先替她道:“师姐还穿着阿姐的衣裳呢,莫说风凉话。”
巫行云一怔,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再抬头时便横了李秋水一眼,哼了一声,没有开口。李秋水笑道:“不愧是我妹妹…”本想再追击几句,李沧海却又一转头,皱眉摇头:“阿姐!”
语声严厉,不比往常,李秋水便也一怔,转头道:“沧海?”
李沧海却不说话,手捏着她手腕,上下动了几下,问:“还疼么?”
李秋水初时为她的语气所阻,这回回了神,便将手自她手中抽回来:“习武之人,区区小伤…”话没说完,听巫行云在旁冷笑连连,骤然提高声调道:“把我的衣服脱下来!”
巫行云把脖子一扬,横道:“你要我脱,我就脱么?”
李秋水大怒,手便一扬,早被李沧海一拽,力道之大,竟一下没站稳,退后一步。巫行云早瞅得空档,也想出手,亦被李沧海所阻。
李沧海站在两人中间,提高嗓门,大声道:“阿姐,师姐,你们闹够了没?”语声既高,已带出几分凄厉哭腔。
李秋水与巫行云具是一怔,两人四眼,齐刷刷向中间一望,但见李沧海眼中泪珠扑簌簌而落,相对一望,同时以尚且完好的手指着彼此:“都是你,惹哭了沧海!”顷刻之间,又寻出无限说辞,适以为自己脱罪、而将罪责推向对方:“谁教你半夜偷东西/你心存不良蓄意害我?”
巫行云还捂着肩道:“小师妹,你这暗器放得够准。”妄图以伤势暗示李沧海的责任,李秋水则毫不客气地指责道:“深更半夜、私闯他人卧房、躲在床上、突然袭击,活该被打!沧海做得好!”
你来我往,恰似千百只麻雀在庭院中叽叽喳喳、争那一颗半粒粮食,李沧海被她们闹得忍无可忍,又见这千百只麻雀似有再起飞打斗、遮天蔽日之势,恨得将脚一跺,两手叉腰、昂头呜咽道:“闭嘴!”
xǐυmь.℃ò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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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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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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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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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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