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观察者已经为她打造好了全套的关于欧阳锋的说辞,包括相貌行踪武功等等巨细靡遗,林曦不信自己一个有着多年辅导员和班干部经验的学姐,还骗不过李莫愁这个大一年纪的小学妹!
可惜李莫愁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第三天一早,林曦刚刚乐滋滋地奔到厨房,就看见孙婆婆闷头坐在厨房,一张老脸拉得老长,看见林曦,突然激动起来,那架势完全像是烧火嬷嬷看见了家里的太太:“龙姑娘你来了!李姑娘…她…她不但自己偷跑下山,还把龙姑娘拐跑了!”
李莫愁觉得很委屈。这委屈由来已久。
她本是古墓派的大弟子,也是师父唯一的一个弟子,师父对她虽然算不上如珠似玉,也可谓宠爱有加,她一直以为,师父会对自己倾囊相授、尽传衣钵——可师父却偏偏执着于那个发誓的传统,不肯变通。
年幼时不懂,只是觉得古墓里有点单调,不及外面的花明柳艳、鸟鸣虫蛩来得有趣,等到年纪渐渐大些,女孩儿家的事来了,又听了祖师婆婆的故事,渐渐地便生出些寂寞的意思来。
她倒也未必真有多想去外面漂泊闯荡、见识那繁华世界,然而一想到这么早就要将一辈子交在这小小的天地里,日出练功,日落休息,所能来往者,除了师父,便只一个面目丑陋、脾气可憎的孙婆婆,她也不情愿。
幸运的是,她是师父唯一的弟子,拖延着不发誓,甚至偶尔还要偷跑出古墓,到全真教,乃至下面市集去玩一玩,师父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多管。
不幸的是,师父捡到了龙儿。
李莫愁以为自己已经算是俊俏,待这小婴儿一点点长大,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生丽质”,她原本以为自己的根骨已很不错,可这小婴儿一点点长大,到三四岁上开始练功,天分却比她更强。
自从这小鬼进了师门,师父待李莫愁就不似从前那么纵容:功课考察得更紧了,不许偷溜出墓了,教授功夫时不曾想过自己是该传衣钵的大弟子,教护龙儿时却想到自己是她的“大师姐”,该好好地让着这“小师妹”。
倘若这小鬼乖巧一点,讨讨她李师姐的好,李莫愁心里也能好过些,偏偏这小鬼由那楞脾气的孙婆婆一手带大,也养出一副天真脾气,说出来的话,看似老成,却往往能将她气得吐血,要计较罢,她不过是个孩子、显得自己小气。不计较罢,她才是个孩子便已如此,待到大了,还不知要如何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呢!
总而言之,自从龙儿叫做了“龙儿”,莫愁就不再莫愁,辗转许久,到她十八岁生日这天,决定要不顾一切地和师父好好谈一谈。
李莫愁知道师父正在闭关,她正是要故意挑这时候,才好去找师父。如若不然,师父跟前必然要有别人——有时是龙儿,有时是孙婆婆,有时是她们二人,反正不会是她李莫愁。
谁让她李莫愁已经大了、可以自己练功、自己照顾自己,而龙儿还只是个孩子呢?
孩子有孩子的特权,还是她这掌门大弟子也永远赶不上的特权。
李莫愁事先想好了一切,真到了门口,却又犹豫起来:这毕竟是她生活了许多年的古墓,师父待她一向也不薄,这一去若谈不拢,师父将她逐出师门,该怎么办?
这一犹豫便是小半天时光,李莫愁在古墓中长吁短叹,流连彷徨,终于下定决心时,却遇见了那个女人。
龙儿的亲娘。
李莫愁相信这个人的话。终南山并非人烟稠密之地,古墓附近更是人迹罕至。古墓派捡的这小婴儿,连就在附近的全真教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其他人了。这个人却能准确地说出龙儿被遗弃时的情形,必是近亲。而自这女人的白净样貌与斯文谈吐来看,又像是出自大户之家。大户人家女子最重名节,敢开口说自己育有一女,必是不差——但正是因她信这人的话,所以才更觉愤恨绝望。
同是无亲无故,李莫愁在古墓里长到一十八岁,却越活越像个外人,既不得师父偏爱,又不受晚辈和下人尊崇重视。龙儿年纪小小,不但被师父和孙婆婆捧在掌心,又冒出来一个生母——可见世道一何不公!
最最可气的是,李莫愁明明是古墓派的大弟子、常常代师父教导师妹的大师姐,龙儿和孙婆子对她却无甚敬服尊崇,而这龙林曦来古墓才不过两日,那两人便俨然已将她当作一家人。
李莫愁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她才是古墓派的大弟子,龙儿的大师姐,师父和孙婆婆自幼带大的是她,和龙儿朝夕相处了四年的是她,将来传承古墓派衣钵的本也该是她!
她不能容忍这样一个人,一个陌生的女人,随随便便地闯进古墓,闯进她和师父和龙儿的生活,抢走她的一切。
可她也没有办法立刻赶走这个女人——孙婆婆已然对她深信不疑,龙儿年幼可欺,师父的耳根与心肠一样软、还十分信任孙婆子,光靠李莫愁一人一嘴,显然赶不走她。若要动武,那女人却又武功高强,李莫愁着实没有胜她的把握。
想来想去,倒不如从其他地方入手。
譬如说,龙儿。
李莫愁并不知道林曦曾专门拟定过一个计划来对付她,目的是让她放弃外面的世界、专心留在古墓。李莫愁也不知道“计划”这个在数百年后才流行开来的词。但是此刻,李莫愁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拟定了一个计划。
师父不是嫌她不甘寂寞、不肯发誓,所以不授她玉女心经么?师父不是觉得龙儿冰雪聪明、孺子可教么?她就偏偏要带龙儿出去,带她见识外间浮华,带她经历外面的桃红柳艳、莺歌燕鸣。
等到师父老了,膝下只有她们两个弟子,而两人都不肯遵令发誓时,看她是宁可绝学失传,还是破例传授?——或许都等不到师父老了,由三、四岁至于十余岁,都正是孩童天真、最爱玩闹的时候,只要她勾得龙儿动了心,岂有再耐得住寂寞的道理?一年两年,师父或有耐心,三年四年,却不知如何等待?Χiυmъ.cοΜ
何况龙儿的生母还在这里。若是这做娘的不忍拘束女儿,在她的恳求下主动将她带出古墓,那就更好了,到时古墓中只有她一个弟子,而不能出墓的师父,又将去哪里,再捡回来一个根骨俱佳、还肯发这样誓言的弟子,从头培养?
“龙儿。”李莫愁微笑着走到龙儿的房间,温柔地叫她。
已经脱了外衣,伸着小胳膊小腿准备打坐的龙儿好奇地看她:“师姐又要来带我睡么?”
“不是。”李莫愁努力将笑容扩大,语调放缓:“师姐…想带你出去玩。”
龙儿睁大眼:“师父说我们不能出去。”
李莫愁笑:“我也出去过,你可见师父说过我什么?”
龙儿认真地点头:“师父说你不守门规,不是好弟子。你不肯发誓,也是因为偷偷出去过的缘故。”
李莫愁脸上的笑渐渐便散了,一口恶气憋在胸口,吸不进、吐不出,手捏了半晌,终是自鼻孔中哼出一声,颇带几分傲慢地道:“我是你师姐,我说出去,我们就出去!”
不等龙儿回答,一把抓起她,抱在怀里如风般卷出去了——倒还不曾忘了衣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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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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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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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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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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