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完,元郇便从外面走了进来,心情大好的模样,三人起了身,行礼问安。
元郇将楚梓兮扶起,扫了一眼,“难得你这里如此热闹。”
楚梓兮笑道,“廖棉方才同我下了几盘棋,王妃是来同我顽笑的。”
元郇在榻上坐下,瞧着跪着的廖棉和华锦,“都平身吧。”
华锦又落了座,仍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元郇瞅着她,眼神冰冷,“正好你今日也在这里,当日朕下旨赐你死罪,你抗旨不尊,身为和亲公主,无法劝阻你母族挑起战乱,你应好好悔改,日日礼佛,为大宁死去的无辜百姓超度才对。”
华锦本就苍白的脸瞬间变得更加灰白,“谨遵陛下教诲。”
廖棉有心开口为华锦辩解,“陛下,您也莫怪王妃了,她只是一介弱女子而已。”
“可她不是一般的女子,是北鲁送于我大宁的和亲公主,北鲁无故挑起战乱,朕留她一命已经是开恩了。”
大宁在番邦枉死了多少公主,而华锦却一昧苟且偷生。
见华锦眼泪更盛,楚梓兮也觉得她有些可怜,“罢了,王妃若是无事,先告退吧。”
华锦如释重负,起了身,盈盈一拜,“妾身告退。”
待出了房门,一旁的南芷终于开口说了话,带着满腹的委屈,“公主,他们未免太过分了,和亲公主的命便如同草芥吗?”
华锦叹了口气,“原是我没做好自己的本分。”
“公主,王太后来信,请您劝尉迟将军边关休战,否则完颜氏便会灭族,您也是有万般委屈的呀。”
华锦有些懊悔自己当初在楚梓兮面前太过锋芒毕露,惹得她不快,“皇后不愿意帮我。”
“公主,您为何不直接同王爷或者将军商议此事呢,凭将军如今的势力,他若是要保完颜,王太后又能如何?”
南芷能想的法子,华锦都想过了,王太后信中满是威胁的意味,叮嘱她不许将此事告知尉迟欢,否则完颜氏便遭屠族。
明安王为何会联合尉迟欢挑起战乱,华锦心知肚明,如今他的目的还未达到,怎会善罢甘休。
华锦能倚仗的,只有自己而已,思来想去,最终她还是拖着孱弱的身子,奔赴清河关,来求楚梓兮。
虽然她清楚,这许是一条走不通的路。
华锦一走,廖棉心底有些许惆怅,再待在这里只怕也会扰了帝后的清净,便起身行了礼,“陛下,既然有您陪着殿下,民女就先告退了。”
“退下吧。”
待廖棉离去,楚梓兮将桌子上的那盘枣泥核桃酥往前一推,“陛下,尝尝。”
元郇瞧了一眼那盘酥,没有动作,抬头瞧她,“方才华锦来,所为何事?”
华锦来找她,定然不是寻乐的,她抬眼一笑,“方才华锦公主说,北鲁内宫有人作乱,让我劝陛下与北鲁议和。”
“那你可应了?”
“自然没应,我可做不了陛下的主,再说如今大宁将士势如破竹,将尉迟欢打得节节败退,此时若是退兵议和,岂不让北鲁小觑了大宁,日后他们若再生祸端更是轻而易举了。”
她这番话说的好,元郇听了心情大好,楚梓兮卖了个巧,因为她心里清楚,元琅和北鲁尉迟欢勾结的事情她尚且知晓,更别提皇帝了,皇帝布下的探子,密密麻麻,谁又能逃得出皇帝的手心呢。
自然,除了她,她可是从京云宫里逃出来过的。
华锦要来清河关的事情早早的便传入了尉迟欢的耳朵,所以尉迟欢便算准了华锦到达的日子,同祁琏里应外合,进了清河关将军府。
元琅肩上的伤还未痊愈,每日两次的换药仍不可少,以往换药这些事情都是王医官来做,王医官医者仁心,每次给他换药都是小心翼翼的。
可此次随皇帝拔营,他带了祁琏,明明和王医官同为男子,祁琏的便总控制不好手上的力道,每每换药都将元琅疼了个半死。
元琅悔不当初,早知如此,便带个侍女来了,照这么下去,他的伤是怎么也好不得了。
好在华锦来了,所以尉迟欢刚一进门,便看到元琅光着上半身,肩膀上裹了一圈纱布,而华锦就在一旁,眉目含情的望着元琅。
尉迟欢眉间一冷,怒从心来,寒声道,“王爷,许久不见了。”
元琅闻声抬头,然后摆手示意,华锦拿了衣服给他穿上,期间她连正眼都不曾瞧过尉迟欢。
尉迟欢心火更盛,自己不顾生命危险来看她,她却连个眼神都不给他,着实有些过分了。
“将军,近来身体可好?”
元琅紧了紧手腕上的扣子,然后走到尉迟欢面前。
“比王爷要好些,说来奇怪,王爷连战场都未上,怎就受了伤。”
元琅咬了牙,眸间带了些狠意,“这就得问将军您了。”
华锦从他身后走出,行了个礼,“王爷,妾身先告退了。”
尉迟欢这才看到她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眉宇间尽是哀愁,可眼下元琅在此,他也不好说些什么,便没有作声。
元琅点了头,华锦退了出去,合上了房门。
尉迟欢直入正题,“如今我已佯装败退雍关城,你究竟何时动手?”
“再退,退到北鲁境内。”
“可眼下皇帝已经不上战场了。”
皇帝不上战场,便是退到北鲁境内,又如何动他。
元琅坐下来,端过桌上的茶水,将茶叶撇去一边,喝了一口,“那便拿皇帝最重要的东西,逼他以身犯险,然后我们再动手。”
尉迟欢有些迟疑,“你是说?”
元琅淡淡道,“皇后。”
尉迟欢听罢大笑两声,“我可记得你当时说过不许我动她,怎么,如今是看她与皇帝琴瑟和鸣,心中受伤想要反悔吗?”www.xiumb.com
“皇帝御驾亲征的理由就是你掳走了皇后,我们自然得帮他圆下去,也好让他同朝臣有个交代。”
“皇后日日在他身边,我如何将皇后掳走?”
这清河关将军府守卫重重,今日若不是祁琏带他进来,他自己想进来都有些困难,莫说自己麾下的那些莽夫了。
元琅的唇角噙着一抹邪笑,“不是你掳走,是本王以你之名掳走,你只从你军营中找出一个与皇后身形相当的女子即可。”
战场上刀剑无眼,元琅绝不会让楚梓兮以身犯险,有任何受伤的可能。
“原来如此,看来王爷还是个痴情人儿,”尉迟欢语带嘲讽,“只是身形相当,皇帝未必会信。”
“我这里有一根金簪,是她的。”
说罢,元琅起身,走到书架前,取了一个玲珑八宝盒出来,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支蕾丝嵌宝石金凤簪,这只金簪,便是当日他插进楚梓兮头发上的那支。
他当日将这支金簪戴到她头上,嘱咐她不许摘下来,她自然不会乖乖的听话,只戴了几次便将它束之高阁。
今日便派上了用场。
尉迟欢接过那枚发簪,放在掌心,细细的瞧了片刻,然后抬头看着元琅,沉声道,“事成之后,还望王爷不要忘了当初的承诺,毕竟本将军为了王爷的皇位,献祭了不少北鲁将士的人头。”
元琅一笑,“自然,本王说话算话,事成之后,和离书并华锦公主,一并送还北鲁。”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动静,元琅皱了眉,尉迟欢也听到了,转身便出了房门,元琅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四下张望,并未发现人影。
尉迟欢将放进了胸前的衣襟,“既然如此,我便先走了。”
元琅提醒道,要知道尉迟欢前几日写信过来让他相助进入清河关的本意,是为了见华锦一面,“不去看华锦了吗?”
“不去了,日后我与她,来日方长。”
一旦事成,华锦便是他尉迟欢的嫡妻,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长厢厮守,他总会将她冷掉的心捂热。
“好,”元琅也不赞成他去看华锦,如今皇帝就在这将军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如此,你仍同祁琏出城去吧。”
尉迟欢点了头,然后迈开了大步,走的飞快,离开了这里。
元琅也转了身,进了房间,合上了房门,今日他有些累了,接下来还得想想怎么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将楚梓兮偷掉。
院落里静悄悄的,从一侧的墙背后,慢慢探出来一个女子的脑袋,那女子面色苍白,那张清丽的脸上泪水交错纵横,美丽的眼睛饱含哀伤。
华锦回身,靠着墙,身体沿着墙慢慢的滑下来,她捂了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站在她旁边的南芷见她心神俱伤的模样,也泪眼汪汪的,早知如此,方才走了便是,何必要站在门口偷听呢。
他方才说,事成之后,和离书并华锦公主,一并送还北鲁。
原来他们二人,做的是如此打算。
南芷有些泣不成声,小声道,“公主,咱们回去吧。”
华锦惨然一笑,然后双目无神,呆呆的道,“好。”
华锦此生,最爱的男子有三个。
第一个是她的父王,那个将她捧到天上去,对她视如珍宝的父王,她爱他,敬他,将他视为她的天地,可他却听信了外祖父的话,强迫她作为和亲公主去往大宁。
第二个是尉迟欢,这个让她情窦初开,知道情爱为何物的男子,她同他私定终身,私相授受,可他却在她需要他帮助的时候,消失不见。
第三个便是元琅,她嫁入大宁,他给了她仅有的温暖,他对她相敬如宾,也算是关怀备至,她信他,敬他,也暗暗的爱慕着他,可他却为了别的女子,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她,如今还要将她抛弃。
原来男子,终究是世间最不能相信的,是她华锦的万恶之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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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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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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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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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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