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笔僵坐了半晌,一个题目都解不出来,她只得颓然放下,想着既然如此那就做自己擅长的吧。
可拿出英语试卷,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阳颜不得不承认,她跟他气场天生不合,有他在的地方,她确是没办法好好做,尽管他规规矩矩地坐在那,不吵不闹不讲话没做半点可以影响到她的事情,连偶尔翻而的声音也是十分细微的,细微的甚至可以忽略。
这让她很郁闷,郁闷而恼火,他这么安静,她哪有借口赶他走嘛?
那一节课,于阳颜来说,几乎是一点一点熬过去的。
铃声一响,她就逃也似地往教室里外面跑——如果她还能跑得动的话,她刚一站起,还没迈步就被绊了一下,几乎踉跄着扶了桌子站稳,饶是这样,带得桌子晃动,小山一样的书堆稀里哗啦地倾倒大半。
声音很大,闹得全体给她行了个注目礼。
阳颜气得眼睛都红了,那个始作庸者却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啊,怎么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居然坐到她的衣角了。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水红色的呢绒风衣,内里以深紫的毛衣打底,都很厚实,是阳宋去进货时特地给她买回来作样品的。阳宋买得太合身了,一扣就衬得她的胸部十分雄伟,阳颜不愿意要这种突出,加之衣又有些长,所以她一般就是那么套在身上的……
她跟同桌坐了这么久都没事,他一来,就坐到她衣服了。阳颜几乎想恶狠狠地说一句:“您老的屁股还真是大!”
可她啥都没说,抿着嘴将自己的衣服抽出来,沉默地捡拾自己掉在地下的书本。m.χIùmЬ.CǒM
纪明远自然很心虚地过来帮忙,阳颜也没拒绝,她打算无视他到底。
教室里的人终于走光光了,阳颜捡起最后一本书的时候,恰好纪明远也伸手过来,两人一只手拿一边。
她还没松开,纪明远就那么看着她,问:“哎,我就想问一句,是不是那天那话,让你反感了?”
阳颜很想当没听到。
可是他向来不缺契而不舍的精神,十几岁的时候,他不是个会同你讲道理的人——后来,后来棱角磨圆了,他走出社会,知道自己未必会是最好的那一个,所以会讲道理,也会放手了。
但现在,他灼灼的目光,告诉她,今日不给他一个回答,就别想轻易闪人。
还是到这一步了,阳颜心内叹气,面上却是淡淡的,放下那本书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否认:“没有。”
纪明远笑,灯光之下,那笑容温暖明亮。他小心地觑着她,跟着她一起将书摆回原位,跟着她一起往外头走:“那,嗯,你的答案呢?”
阳颜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问的是问题吗?”
纪明远给噎了一下,有些无语地看着她。
难得看到他吃瘪,阳颜忍不住眉眼弯了弯,就这么个细微的动作,倒给了纪明远勇气,他看着近在身侧的女孩,很少有机会,他们能走得如此之近。
近得他只要一伸手,他就能将她拉到自己怀中。
他想起蒋艾莲的话:“阳颜那个人,看着冷冷淡淡的,其实最怕歪缠了,你多缠她呀,好女怕缠郎。”
他同宿舍的那些哥们儿也说过:追女孩儿的要诀就是“胆大心细脸皮厚”,只要掌握了这七字真言,女朋友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教学楼里的灯光渐次熄灭,只有校道上的路灯还散发着清冷的光芒,衬得楼梯间,昏暗交错。
他看着他和她的影子在其间明明灭灭,隐隐相融、交错,忍不住就真的伸出了手——一抓却抓了个空,为了御寒,她的手正塞在衣兜里——他总不能伸进去吧。
出师不利,纪明远小有郁闷,正绞尽脑汁想着接下来该怎么探知她一个明确的心意,是直接再表白一次,还是干脆不牵手了,将她搂到怀里。
然后,机会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那一下动作,惊得阳颜心下一跳,脚下就更快了。可一心想要快些下楼去,走得太急而光线又不够的情况下,她失足了——惊叫一声,晃了两下终是没站住,就要往下面扑去。纪明远几乎是在她一闪身的时候就拉住了她,其实以他的定力,完全可以拉得住她,但是就在他捉住她手臂的那一刻,他改主意了,
他腿长,多退了两步阶梯,所以先她而下到平台处,然后以一种迎接的方式,自下而上,环抱住了她。
英雄救美啊,多么名正言顺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的,亲密相拥。
她一落入怀中,纪明远就知道自己想太简单了。
怎可以一下就舍得放开?怎可以还能轻松出言调笑?
尽管冬衣厚实,可一点也不妨碍他的手感:软玉温香怎么足以形容?那一刻的感觉,于他好似是饮了一杯最醇的酒,尚未入口便已醺然。
她倒下来时,她的脸颊刚好擦过他的耳边,她的呼吸轻轻拂过脑后,带着少女独有的馨香跟甜蜜。
他低下头,看到她已经推拒着避开了一些,一脸的惊惶,眼睛睁得大大的,樱唇微红,檀口轻启。
她叫着他:“纪明远……”
他觉得自己这会很像那古时夜读的书生,有小狐精幻化成人形在夜风里轻轻叫着他的名字,明知道半夜里正常的女孩子不可能出现,但还是受不了诱惑去推开那扇窗。
纪明远很清楚,他和她还没有到那一步——在他的追求设定里,是有程序的,比如说,追求,表白,牵手,然后顺理成章地做一些情侣间该有的更亲密的事,如拥抱,或者亲吻。
而他们,明显离最后那一步还有距离的。
可他受不了那诱惑,尤其是自己的名字自她的嘴里叫出来,一下就将他深深击中了。随着她轻轻的声音,连呼啸着的北风都瞬间停滞了,空气里只余啪啪的火星,焦灼着他的灵魂。
他的世界安静得只余下了喘息声,那是他和她的心跳——紊乱的、有力的、急切的,像是诱惑,更像是呼唤。
于是,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后脑,微一低头,就攫住了她的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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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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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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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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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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