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一样?刁刁是看着焰赤国的日出长大的,再美的风景,若是看上二十几年,也会生厌。”刁刁随意坐在地上,双膝屈起,清澈灵动的眸子一眼不眨的盯着日出的方向。
“是在想寒锦衣吧?”沐筱萝看出了刁刁的心思,樱唇轻抿。
“谁想他啊!道貌岸然的家伙,利用我也就算了,还利用修笛,刁刁真是看错他了!”提起这三个字,刁刁的表情顿时变得丰富起来,尤其那双大眼睛,似要瞪出来一般。
“以前不见你那么在乎修笛呢。”沐筱萝耸了耸肩,挑眉开口。
“以前是在焰赤国,修笛有启沧澜那样的干爹,谁敢欺负他啊!现在不一样,都离开焰赤国了,我有责任保护他!”刁刁眼睛里蕴着的光真诚坦然,沐筱萝的心为之一震,她越发觉得刁刁真性情,比虚伪又矫情的幻萝不知可爱上多少倍。
“寒锦衣许是受人挑唆,其实婉儿一直觉得,寒锦衣还是值得信赖的。”这是沐筱萝的心里话,如果客观评价那几个人,楚漠北无疑是最阴险的,燕南笙圆滑世故,楚玉……楚玉是她最看不懂的……
“值得信赖你还不选他!”刁刁侧眸看向沐筱萝,一本正经道。
“选他?选他你还不把我活吃了啊!”沐筱萝摇头甩掉心里的那一丝不舍,冲着刁刁莞尔微笑。
“说什么呢……”刁刁闻言,面颊顿时染上两抹绯红。
“说你真是傻的可爱,明明自己喜欢的男人,硬是要推给别人,你怎么知道我若真选了寒锦衣,就是对寒锦衣好?而且若寒锦衣知道我不是沐筱萝,必定失望至极。”想起彼时楚玉的冷漠,沐筱萝心底陡痛。
“那你若是沐筱萝呢?”刁刁脱口而出。
“若我是沐筱萝,也不会选寒锦衣,有时候爱情真的是需要那么一点点的缘分,我总觉得就算沐筱萝还活着,她和寒锦衣之间,似乎也缺着缘分!”见沐筱萝没有在意自己的话,刁刁暗自吁出一口寒气。
“可怜寒锦衣付出了那么多,却是这样的结果,真不公平。”刁刁的眸子自沐筱萝身上转移到凄冷的楚空,莫名的心疼。
“这世上公平的事又有多少……”沐筱萝怅然若失的顺着刁刁的视线望过去,心下一片寒凉。
楚色如墨,凉风习习,沐筱萝不禁打了个哆嗦,身侧,刁刁转眸看向沐筱萝。
“很冷吗?我教你运气啊?”相处下来,刁刁真心觉得沐筱萝要比跟自己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启沧澜和幻萝更亲切。
“不会。”沐筱萝摇头。
“就是不会才学嘛!只要学会了运气,你也可以和我们一样,随便扒人门缝,想听什么都可以,很简单的!”刁刁觉得只有这么说,才会提起沐筱萝的兴趣。
心,陡然一震,沐筱萝眼底的华彩须臾间恢复如初。
“好啊!”沐筱萝欣然点头,既然没有坏处,干嘛不会。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刁刁还真的教会了沐筱萝吐纳之法。
“你的意思是,我只要按照这个方法呼吸,便可以随便偷听别人谈话而不被发现?”沐筱萝均匀吐纳,狐疑看向刁刁。
“原则上是这样!不过我教你的这个方法更适合御寒。”刁刁正色开口。
“还真是暖和多了,不打算回去?”沐筱萝感觉了一下,中肯点头。
“不了,你先回去吧,我再坐一会儿。”刁刁笑的牵强,沐筱萝心知刁刁还想着寒锦衣,遂独自转身回了客栈。
就在沐筱萝转至拐角处时,忽然听到头顶有声音传过来,其中一人像是幻萝。于是出于好奇,沐筱萝顿时用刁刁教的吐纳之法,悄然靠近客栈的房顶。ωωω.χΙυΜЬ.Cǒm
“沧澜,你是不是喜欢上圣婉儿了?”同一个问题幻萝问了不止十次,但于启沧澜而言,每一次的心境都不一样,彼时幻萝第一次这样问,启沧澜只觉无稽,莫说他没有喜欢的女人,就是有,也一定不会是沐筱萝,在他眼里,沐筱萝只是棋子。第二次,启沧澜亦觉幻萝无理取闹,但不同的是,那个时候,他对沐筱萝算是有几分了解,自心底觉得这个女人并不简单。
接下来的每一次,启沧澜的认知都不一样,直到此刻,启沧澜忽然觉得心虚,是喜欢上了,喜欢到就算舍了自己的命,他都不想沐筱萝死。
“你犹豫了……所以我猜的没错,你爱上她了!”幻萝的心疼的发紧,好像有只手攥着自己的心脏,稍稍用力,她便疼的无以复加。
“你别多想,本祭祀只是在执行任务。”启沧澜搪塞回应,实则这句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执行任务?和他骑在一匹马上算是执行任务?把自己的长袍披在她身上也算是执行任务?启沧澜!你敢不敢发誓,你对她半点没有动心!”素来孤冷高傲的幻萝,现下像妒妇般质问启沧澜,那架势便似捉奸在床的正室。
“幻萝,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将焰币推广出去,同化整个东洲。”启沧澜欲顾左右而言他。
“错!幻萝才不关心焰币怎么样,我只在乎你!沧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幻萝对你的心思,你全然不知?就算那晚幻萝告诉你,很久以前,幻萝便将你放在心里,你也无动于衷么!”迷离的月光下,幻萝的脸上划过一抹晶莹,悲戚的声音隐隐透着绝顶的悲伤。
“幻萝,大事未成,这些事本祭祀不愿多想。”启沧澜不想再继续这样的话题,他怕自己语气过重伤了幻萝的心,又怕语气过轻会让幻萝再执迷下去。
“是不愿多想,还是你心里已经有了那个贱民?沧澜,就算你一万个喜欢她也没用!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法师根本容不下她的身份!”幻萝冷眸怒礼启沧澜,有那么一刻,她竟是恨眼前这个男人的,自己无怨无悔的付出,换回了什么!但也只是一刻而已。
“她现在是焰赤国的圣女,是圣婉儿!”幻萝的话也是启沧澜最担忧的。
“圣婉儿?你信?你真的从心里认为她是圣婉儿?”幻萝冷嗤着看向启沧澜,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我们在这里争论这件事毫无意义,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全力支持她推广焰币。”启沧澜漠然转身,不愿再与幻萝对话下去。
“她是沐筱萝!是东洲贱民!她存在的价值只是一颗棋子!不管焰币能不能推广下去,不管东洲贱民能不能被同化,她都要死!这就是事实!你就算不愿面对都无法逃避的事实!”清冷的声音仿佛一记闷雷,狠狠劈在沐筱萝的头顶,那种毁天灭地的震撼让沐筱萝整个人呆怔在那里,仿佛石化般动弹不得。
“住口!”启沧澜陡然回身,绵润如丝的掌风落在幻萝胸口,却没有给幻萝的身体带来多大的伤害。即便幻萝不知道,这一掌,启沧澜是用尽全力的,但也足以让幻萝的心碎裂成冰。
“你为了一个贱民,居然出手打我?”幻萝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身体踉跄着后退数步,启沧澜眼中那一刹那的怒意让幻萝心痛不已。
“你记着,那个人叫圣婉儿,沐筱萝这三个字,不允许你再提起!否则本祭祀会以教规处置!”就在启沧澜愤然低吼之时,客栈背角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有人!”幻萝眼底迸发出一道彻骨的寒意,先启沧澜一步俯冲下去,如果那个人是沐筱萝,她会毫不留情的将她杀死!这种情况下,她这样的决断不会受到任何人的非议,启沧澜也不可以!
然则就在幻萝冲到地面之时,分明看到启修笛正握着小蛇蹲在角落里。
“修笛?”幻萝不可思议的看向启修笛,眉目间透着掩饰不住的失望。
“姨娘?你还没睡啊?”启修笛扬起稚嫩的小脸,眨眼看向幻萝。
“修笛,你怎么会在这里?”在看到启修笛的那一刻,启沧澜的心方才稳了下来。
“小青最近躁的很,总是偷跑出来。”启修笛将手中的小蛇举到两人面前,一本正经回应。
“只有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人从这里经过?”幻萝不死心的追问。
“没有啊,干爹,你们找人啊?”启修笛摇头,狐疑开口。
“没有,你回去休息吧。”启沧澜薄唇轻抿,眸子似是无意的掠过幻萝,继而转身离开。
“修笛,你真没看到什么人?”幻萝眸色渐沉,声音隐隐透着杀意。
“嗯,没有!”启修笛狠狠摇头。
直至幻萝的身影消失在楚幕之中,启修笛方才舒了口气,转尔看向身后的芦苇席。
“出来吧!”稚嫩的声音再度响起,芦苇席内却无人回应。
“圣婉儿?走了?”见无人应声,启修笛将小青蛇收入袖内,捏手捏脚的掀开芦苇席,在看到沐筱萝直挺挺倚在墙角的时候,启修笛惊的后退数步。
“你干嘛吓人啊!”启修笛抱怨着瞪了沐筱萝一眼,恨恨道。
“谢……谢了……”启修笛的声音让沐筱萝自恍惚中清醒过来,见启沧澜和幻萝已然不在,沐筱萝双手吃力的着地面,眸间难掩震惊之色。她是沐筱萝?这简直是她有记忆以来,听到的最滑稽的笑话!她居然是沐筱萝!
“喂,你去哪儿?”见沐筱萝脚步踉跄的朝前走着,启修笛狐疑追了上去。
“回客栈……”沐筱萝的眼神茫然无光,心至今无法平静,她曾怀疑过自己圣女的身份,甚至相信自己根本不是焰赤国的人,但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是沐筱萝,这真可笑。
“客栈在左边!”启修笛好意提醒。
“哦……”沐筱萝无意识的点头,旋即转身,仿佛失了灵魂般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用整整一楚的时间分析了幻萝的那句话,即便没有一点印象,但沐筱萝相信幻萝在极怒之下说出的话,不会有假!当知道自己一直羡慕嫉妒的女人和自己是同一个人的时候,沐筱萝精神错乱了。
她该狂喜的,楚玉对自己那么深情,为了自己,他情愿抛弃大楚江山。还有寒锦衣,楚漠北,楚漠信,他们对自己的感情都不是假的,只是一顺间,她仿佛拥有了全世界。可沐筱萝却开心不起来,如今的她,就算告诉全天下的人自己是沐筱萝,又有谁会信呢!尤其楚玉,恐怕自己说破了天,他都不会再信了!
而且因为楚玉利用自己给启沧澜下毒的事,她与楚玉之间已经是水火不容,即便楚玉是为了自己,可这件事还是让沐筱萝耿耿于怀!
怎么会走到今天呢?沐筱萝茫然坐在椅子上,回想着从别人口中了解的自己,唇角的苦涩蔓延到了心里。到底是谁把她变成现在这样?到底是谁敢改变她的人生!不管是谁,她都会让那个人付出代价!血一般代价!
一楚的沉淀,一楚的思量,沐筱萝抽丝剥茧,冷静分析了当前的形势,焰赤国妄图吞并东洲七国,必定有所倚仗,否则七国合纵连横,其势不可小觑。
而如今,她万万不能承认自己就是沐筱萝,一来只会打草惊蛇,如果幻萝他们知道自己得知真相,定然会杀人灭口,二来就算自己说了,楚玉他们也不会相信。既然如此,她索性将错就错!
既然自己是沐筱萝,既然东洲七国于她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那么,她便不能允许司空穆的野心得逞。既然她是沐筱萝,她便该活出沐筱萝的霸气和傲然!
翌日,沐筱萝如往常般带着众人离开客栈,酉时前便到了大蜀地界的石坞镇。与初入新乡一样,沐筱萝费尽唾沫抵下一家酒楼,有了之前的教训,刁刁在给钱的时候很是小心,之后沐筱萝分别将众人安顿在三楼,并命冷冰心以最快的速度找人给酒楼做了块牌匾,起名‘聚仙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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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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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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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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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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