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晟来了,有些事我必须要问问清楚!”
蒋远周手指收紧,“你确定他是来找你的?”
万毓宁回头朝男人看眼,然后再将目光望向窗外。
许情深看到方晟,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伞沿处的雨珠往下落,模糊了她一双视眼。方晟不再是正统的西装上身,浅灰色牛仔裤上面是件套头毛衣,外头搭修身的皮衣,整个人显得笔挺而干练。
只是,他的精神看上去并不好,握着伞的手似乎在微微抖动。
许情深想到身后还有车,她提起脚步要离开,方晟的视线其实一直盯着许情深的后面,见她要走,他却是率先开了口,“等等。”
她并没接话,只是对上他的目光。
“等我一会,我送你。”
方晟说完这话,径自往前走去,同许情深擦肩而过,万毓宁见状,伸手去推车门。
司机拿了伞到她身侧,万毓宁踩着虚弱的脚步来到方晟跟前,“你总算出现了。”
“我没在躲任何人,事情办好,我自然就回来了。”ωωω.χΙυΜЬ.Cǒm
许情深转过身,看到万毓宁面色惨白如纸,落在车头上的雨珠飞溅起来,沾湿掉她的裙摆。“你知不知道,我刚把孩子拿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到医院来找你。”方晟个头很高,万毓宁今天穿着平底的鞋,他目光带着漠然看向跟前的女人,“孩子拿了对你来说是好事。”
“你说什么?”
他们两个的事情,蒋远周和许情深都插不进去。
“万毓宁,你是没看见过我发病的样子,还有,我们离婚吧。”
许情深闻言,抬头朝男人的背影看眼,万毓宁眼角轻眯了下,“我还没提到这个问题,你倒是先提了。”
“跟你多一天夫妻之名,我就多一天的煎熬。”方晟单手插在兜内,“就明天吧,民政局门口见?”
“你还是人吗?”万毓宁激动异常,双手紧握,“今天才拿掉孩子,明天就要离婚?”
“这个孩子本来就是意外。”
“他是意外,那第一个呢?”
方晟见她执拗至此,脸色也冷冽不少,“如果我妈今天好好的,我的身体好好的,你也不至于遇上这种事,一报还一报,万毓宁,谁也别怨谁。”
“方晟!”万毓宁扑过去厮打,她拽着方晟的衣领,神情激动,恨不得当场咬碎了他。
“第一个孩子,是我亲自下的药,一口口喂你喝进去的,你心知肚明的是这件事跟许家姐弟无关,万毓宁,你要恨就继续恨我。”
万毓宁杏眸圆睁,射向方晟的视线犹如钢针,“你说什么?”
“这是我欠我孩子的一条命,但是万毓宁,我不欠你。”
尽管此时的天空下着倾盆大雨,可蒋远周的车就横在路中间,越来越多的人过来围观,男人推开车门下去,司机眼见他过来,也不好丢开万毓宁不管,“蒋先生,后备箱有伞。”
蒋远周好像没听进去,路面有水,黑色的真皮皮鞋踩过水渍快步向前,蒋远周伸手握住万毓宁的肩膀将她拖到身前,“行了!”
“方晟,我要杀了你!”
“你身上已经背负着一条人命了,还想杀我?”方晟话语绝情,万毓宁听见这话,忽然安静下来,她怔怔盯向他,“那晚你假装和阿梅通话,是你将我引过去的,阿梅是你杀的!”
“我看你是精神又错乱了。”
有人开始拿出手机要拍八卦,蒋远周手臂扣在她锁骨前,视线穿过方晟身后,他看到了杵在那的许情深。
男人面色更加阴郁,司机在他们身后仓皇地打着伞。
“回去!”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蒋远周压低嗓音,带着凉薄的怒意,“你急什么?有我在,我不会让方晟有好日子过的。”
万毓宁整个身体一松,被蒋远周带到车旁,她不知道还能怎样宣泄,只能不住地哭。蒋远周将她塞进车内,眼角余光睇见了许情深的身影,额角淌落的雨滴落在眉前,顺着他精致无比的五官蜿蜒而下。司机看的有些发怵,觉得这样的蒋先生令人胆战心惊。
男人弯腰坐进后车座内,司机将车门关上。
前方还有几辆电瓶车拦着道,车子开得很慢,许情深站在路牙石上,雨伞被大雨打得往下沉了沉,手臂似乎要撑不住的样子。蒋远周目视前方,可仍旧避免不了许情深站在他的余光里。
这么一小段路,煎熬无比,许情深应该是在等着方晟,蒋远周闭起眼帘,不耐烦地开口,“不会开车还是技术不行?”
“蒋先生,实在是堵。”
车子好不容易挤出去,司机怕再挨骂,踩着油门飞驰而去。
方晟在领口处轻掸了下,然后走回到许情深面前。两人的伞沿撞上,许情深仔细端详着方晟的脸,“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病的不轻?”
“一见面就说这样伤感的话题。”方晟将左手插在兜内,“我当着你的面又不是没犯过病,不用大惊小怪的。”
“可我从来不知道,你的病等同于绝症!”
方晟唇瓣紧抿,见她站在雨中,衣服大半都被打湿了,他走过去打开车门,“走,先回家。”
许情深有许多话要问他,所以也不多做别的纠缠,坐进了副驾驶座内。
方晟开车的时候,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几乎不动,许情深朝他看眼,“事情都办完了?”
“嗯。”
“我妈过世的真相,我已经知道了。”
方晟听到这,伸出手去握了握许情深的手掌,然后很快松开,“万家会付出他们应得的代价,你别跟自己过不去。”
“那你呢?从你接近万毓宁到今天,你付出了多少?”
方晟开着车在雨幕中疾驰,半晌后方开口道,“情深,我们回家吃饭吧,好久没跟我爸好好吃顿饭了。”
许情深的视线落到他手上,其实从他打伞的姿势她就看出来了,方晟的右手手掌在开始僵硬,手指不能再灵活地运用自如。
“你,现在住在哪?”
“我一个朋友家里,她家有空房间出租。”
方晟轻叹口气,“我就知道,许家你搬出来后就回不去了。”
许情深有些难受,她从小在赵芳华的厚此薄彼下长大,方晟是她这么些年来唯一的依靠。虽然少年时期的方晟肩膀不够宽阔结实,但许情深挨了打挨了骂,都是他在她身边。
一个甜筒、一顿肯德基,愤怒的时候方晟会只身去找赵芳华谈判,这样的一个男孩,他后来却肩负了那样的使命。他自始至终对她隐瞒,为了查找万家的核心资料,他越陷越深,甚至不惜伤害自己,更甚至将许情深也拉入深潭。
方晟心里清楚,许情深陷进去的那一脚,是完全可以抽离出去的,但他不一样。
回到方家,方明坤正等着最后的一个汤上桌,看到他们进来,笑了笑站起身,“来了啊。”
时间好似回到两年前、三年前,几年前……那时候的方晟会替她拿下书包。
许情深手里的伞被接过去,方晟随手将门关上。
桌上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方晟先过去给方妈妈上香,许情深看到他的卧室门敞开着,里面已经收拾好,干净整齐。
几人相继坐下来,方明坤给许情深倒上饮料,“情深,这几天回过家吗?”
她轻摇头,方明坤叹气,“你别这样,你爸也是没办法。”
“他对我妈没有多深的感情,要不然的话,怎么会另娶?”
方明坤不忍心见她这样看不开,“一个男人带着年幼的女儿,家里没个女人怎么行?”
“所以,他就给我找了那样一个后妈。”许情深抿口橙汁,觉得前所未有的苦,“干爸,我妈为什么会和干妈同一天过世?巧合吗?”
“她们两个是无话不说的朋友,也是命啊,你妈妈先是咳嗽,一直不见好,后来方晟妈妈也被查出了肺炎。两人在同一个医生手底下看病,开出来的药都是一样的。你妈妈走的时候是早晨,来报丧的时候,方晟被吓哭了,他妈妈也是伤心欲绝,还带着他赶了过去。可等到下午回来时,她就不行了……栽下去后再也没起来。”
许情深记得,方家父母从小感情就好,所以方明坤单身至今,从没想过再婚,在他眼里,他再也找不到一个能好过方妈妈的女人了。
他眼眶湿润,单手撑着前额,方晟也是神色哀恸,“还记得悬崖村的小玲吗?她妈妈也是死于医药事故,万家为了敛财,早就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难道相关部门不管吗?那样的药物,怎么能流进市场?”
方晟冷笑下,“腰包被塞得太鼓,况且万家的药物铺遍全国,致死率毕竟是少数,他们确信能轻轻松松搞定。”
许情深双手捂住脸,呼吸窒闷,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间,“方晟,你一开始为什么不跟我说?”
“怎么说?即便事出有因,我也是背叛了你。”
方晟拿起筷子,知道她喜欢吃莴笋,便夹了一筷子递过去。只是菜还未放到许情深的碗里,就全掉在了她的手边。
方晟握向右手,将筷子收回去,然后两手放到了桌子底下。
方明坤极力隐忍悲伤,唇瓣发抖,别开视线装作没看见,许情深的眸光落到那几根莴笋上,她心如刀割,“那究竟是怎样的病?”
“情深,你可别忘记,万毓宁的第一个孩子是我害的,万家的人差点要了你和明川的命!”
“你究竟得了怎样可怕的病?”
方晟避开她的视线,“明川被割了一根手指,你差点被玷污,你忘记我当时的态度了?”
“你究竟得了什么病!别再骗我!”她执拗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餐厅内,忽然静谧无声,不知道哪个窗户开着,风在这个一百八十平米的大房子里肆意刮过,带着股潮湿的味道。方晟抬起眼帘,看到许情深哭了。
他心犹如被人割成了一片片。“你是医生,你不会对渐冻人感到陌生。”
许情深睁大双眸,方晟继续说道,“我背着你去了趟国外,你一直以为我给你看过的报告单就是实情。其实,当年的药物伤害太严重,它伴随着我发育的那个阶段,像是井喷一般爆发出来。情深,这个病无药可医,甚至比渐冻人还要可怕。也许哪天醒来,我全身都僵硬了,一夜之间,毫无征兆。”
“不——”许情深单手遮住面部,却遮不住一双泪眼。
“你是医生,生老病死是常态,你难道还看不开吗?”方晟起身,绕过餐桌来到许情深的身后,他将抽出来的纸巾覆在她眼睛上,许情深抓紧他的手掌,“我不信。”
“不信,最好。”方晟垂首盯着许情深的脑袋,“我很早以前就知道,我接近万家,终会害人害己,但我不后悔,情深,我坚信我本质是个好人。我接手万家后,有问题的药物全部第一时间召回,所以,也许老天会眷顾我呢,你不必替我难受。”
眼泪湿润了白色的纸巾,方晟坐回到许情深对面,她擦拭着双眼,握紧的拳头抵在嘴角处。
万毓宁淋了一身的雨,回到九龙苍,蒋远周让佣人带她去洗澡。
男人在楼下等了半晌,保姆端出来的饭菜都凉掉,蒋远周听到二楼有脚步声下来,抬头却只看见佣人的身影。
“蒋先生。”
“她人呢?”
“万小姐坐在浴缸里不肯起来,一直在哭,我拉都拉不动。”
蒋远周面色铁青,“她刚流产,你不知道是不是?”
“对不起,”佣人不住道歉,“可我实在弄不动她,您看,万小姐还用精油瓶把我脸给打了。”
蒋远周瞅了眼,见她额角泛着淤青,他也知道万毓宁的脾气,“算了,我去吧。”
来到客卧,卧室的门都是敞开着的,家里除了蒋远周之外没有别的男人进出,他走到浴室门口,轻敲两下,“毓宁,出来。”
万毓宁不予理睬,双手抱头,蒋远周知道她很难接受,方晟跟她说的话,他坐在车里都听到了。其实他当初对许情深就是放纵的,如果他对体检报告的事多过问一遍,今天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女人的哭声透过门板传出来,万毓宁的身体本来就差,如今泡在早就凉却的水里头,简直是在自己作践自己。
“你要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蒋远周等了几分钟,一把将卧室的门推开,里面氤氲着满满的水汽,依稀能看见有团身影坐在浴缸内。蒋远周拿过架子上宽大的浴巾,这时候也顾不得尴尬,他将浴巾落到万毓宁的身上,然后将她拽了出来。
万毓宁赤着足,蒋远周将她提出浴室,一把将她推坐向床沿,“进去换衣服,然后下去吃饭。”
“我不吃。”万毓宁头上的水珠挂下来,整个人冷得瑟瑟发抖,嘴唇发青,完全是一副自虐状态。
“我不是方晟,你不用让我看到你这幅样子。”蒋远周气得面色微狞,沙发上摆着佣人给万毓宁准备好的衣物,蒋远周走过去拿在手里,回到万毓宁跟前时,他毫不留情将它们砸在她脸上。
她痛得捂住眼睛,脸上似被狠狠抽了个耳光。
蒋远周目光凛冽,朝她一指,“你要再这样,你给我滚!”
万毓宁满脸惊愕,抬头怔怔盯着蒋远周,“你,你赶我走?”
“说到底,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两家世交?万毓宁,你别搞错,如今的万家早就落败,连个寻常人家都不如,你还在这跟我摆你的大小姐脾气?”
万毓宁嘴唇蠕动,眼眶内瞬间有暖流淌出来,蒋远周高高在上,眼里带着一贯的冷清,只是他这般倨傲向来不会冲着她啊。万毓宁难过地双手捧着衣服,蒋远周不跟她多废话,“我在楼下等你,这顿晚饭如果你不吃,今后你休想在我蒋家吃到一口东西!”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万毓宁擦干净眼泪,只得起身去换衣服。下楼的时候,蒋远周正自顾用餐,万毓宁拉开椅子坐到他身边,佣人将煲好的汤放到她跟前,“这是蒋先生特意吩咐了给您准备的。”
万毓宁是真吃不下,蒋远周朝她看看,终究还是替她夹了菜。
“远周,我以后该怎么办?”万毓宁捧着碗,“我想我爸妈。”
“你妈应该还有出来的机会。”
万毓宁抬头朝他看去,“我妈她应该跟我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话,法官会信吗?”蒋远周的目光落向她颈间,看到一道道交错的疤痕,他视线又漫不经心地别开。
“给钱可以吗?我可以想办法筹钱。”
“你能想到的,你以为方晟想不到?”蒋远周早就让老白打听过,“你爸先前行贿的那些人都被他举报了,如今还有谁敢收你的钱?”
万毓宁咬着牙,“他是全心全意要我家死绝了啊!”
蒋远周手指在桌面轻敲两下,“先把饭吃了,身体养好再说。”
“远周,你会帮我的吧?”万毓宁伸手握住蒋远周的手背,“明天,我就跟方晟去离婚。”
曾经的甜言蜜语如今在万毓宁的眼中,统统成了最毒的毒药,毒死了她两个孩子,毒死了整个万家。
吃过晚饭,许情深起身帮方明坤收拾,方明坤按住她的手,“情深,你坐着。”
“让我来吧。”许情深觉得不做些什么,心里好像更空。
屋内开着中央空调,她原本衣服都湿了,方晟取了条毯子让她裹上,但却被她放在一旁。
方晟今天才回到家,满脸倦意藏不住,许情深走出厨房,正好宋佳佳不放心她,打了电话来催她。许情深拿着包要自行离开,“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
“我送你。”
许情深走到门口,“不用,我打车就好。”
方晟什么都没说,但已经跟她换了鞋出门。许情深坐在车内,将宋佳佳的家庭地址告诉他,“你要不认识的话,可以导航。”
“不用,我去过。”
许情深忍不住看他眼,“你真的跟踪我?”
男人抿紧唇瓣一语不发,车子在夜色中穿街走巷,很快来到宋佳佳家。
雨刮器左右摆动,频率极高,方晟将座椅调了下,人往后看,目光看到车内的挂饰,“情深,这还是你买的。”
“是啊,拿了第一份工资后送你的。”许情深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方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万家的事还不算完,医药事故牵涉到太多的人,我要保证我爸的安全。”
“什么意思?”许情深朝她看去。
方晟满脸疲惫,眼睛却盯着那个挂件不动,“我举报的那些人,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狗急了还会跳墙。”
“那怎么办?带干爸搬家吧。”
“情深,我们家的事你别管,你还是跟我保持以前那样的距离就好。”方晟这句话一说出来,满口无奈藏都藏不住。聪明剔透如许情深,她自然听得出里面的意思。
方晟嘴角勉强轻挽,他爱的情深,向来心思玲珑。他和她之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谁都清楚回不去了。即便他接近万毓宁,是万般无奈,即便她委身蒋远周,是形势所逼。
可这一年时间,足够让山盟海誓溃败崩塌。
许情深莫名的热泪盈眶,方晟起身,张开手臂将她纳入怀里。许情深将头埋在他颈间,毛衣上沾着方晟独有的味道,不再是漠然疏离的香水味,两人面颊紧紧贴住,貌似是最亲昵的举动。
玻璃上起了层雾似的,看不清楚外面,方晟贪恋这个怀抱,不忍松开,他视线穿过远处,看到宋家的房间灯亮着。
他其实无数次幻想过,如果他和许情深顺顺利利的话,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结婚了,住在他们自己的房子里,他的情深再也不至于要提着皮箱,一次次给自己找能收容她的地方。
雨势磅礴,好像比方才还要大。
方晟退开身,许情深窝回座椅内,男人朝外面看眼,“等雨小一点再下去。”
许情深落下车窗,雨珠子飞溅而来,她赶紧又将窗关上。
许久后,雨还是很大,许情深抬起手表看眼时间,“我还是上去吧,反正有伞,没事。”
方晟见她要去开车门,拉住她的手臂,“等等。”
他从座椅底下拿出方才撑过的雨伞,推开驾驶座门的瞬间,雨挟裹着寒风肆意而来,许情深冷得一个哆嗦,车内的暖气立马被吹散开。
方晟绕过车前来到另一侧,将伞撑高后去拉开车门,他挡在那,所以许情深下车的时候并没感觉到多冷。
两人并肩而立,一把伞遮住两个身影,方晟将伞朝着许情深那侧倾斜,“走吧。”
其实到楼道间也不过十几米的距离,许情深抬起脚步,方晟忙搂住她的肩膀,“小心!”
她下意识蹦了下,避开积水,男人锁紧的眉头舒展开,“还是老样子,不长记性。”
走到楼梯口,方晟身上都湿了,也没逗留,“赶紧进去吧,我走了。”
“嗯,开车慢点。”
许情深回到楼上,开门进去,宋佳佳恰好从房间出来,“情深,你可算回来了。”
“你怎么还没休息?”
“等你啊,下雨天的让人不放心。”
许情深轻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是怎么回来的?”
“方晟送我回来的。”
宋佳佳睁大眼,“方晟?”
“嗯。”许情深身上湿腻腻的难受。“你快睡吧,我去洗澡。”
“好。”
九龙苍。
万毓宁吃过晚饭后回房歇息了,老白进来的时候,肩头担着墨色,雨实在太大,衣服被雨水给打湿掉。
蒋远周坐在沙发内,正在翻看着什么,老白走过去说道,“蒋先生。”
“这种天气,你就不用亲自跑一趟了,有什么事交给手底下的人。”
老白坐到蒋远周对面,“我不放心,再说我习惯了跑来跑去。”
他将一叠照片送过去,“这是方晟今日的行踪。”
蒋远周眼帘轻掀,拿过照片后一张张翻下去,最后视线定格在一组画面上。
方晟的车停在宋家楼下,外面虽然雨势很大,可丝毫不影响车内的两人亲密。尽管许情深和方晟只是一抱,但拍出来的角度再加上夜色作怪,很明显,他们是在接吻。
蒋远周怒极,一叠照片啪地甩到茶几上,有几张纷飞洒落,撞得杯盏叮当作响,“我让你盯着方晟,你给我看许情深的照片做什么?!”
老白知道他在气头上,蒋远周不会不知道,这照片为什么会拍到许情深,只是因为她下班后一直和方晟在一起而已。
老白抿紧唇瓣,不去解释一句。
蒋远周右手抚在额前,胸腔处剧烈起伏,气得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后,他才恢复往日的语态,“警局那边怎么样了?”
“还没有进展,目前万小姐仍然是最大的嫌疑人。”
蒋远周靠回座椅内,“这件事十有*是方晟做的。”
“我也查过了,万小姐说她是听到方晟和阿梅的通话,那显然不可能,方晟当晚更加没去城中街。从调出来的信息来看,当晚跟方晟打电话的是方明坤,而且方明坤犯了胃病,还是方晟将他送去医院的。”
蒋远周搭起长腿,目光冷冽无比,“听上去,还真是天衣无缝。那阿梅死的那晚呢?”
“御湖名邸的所有监控早就撤掉了,警方问了佣人,都说方晟当晚回来吃的晚饭,也没见他出去。御湖名邸外面的监控也都调了,但是很奇怪,没见到方晟的车。”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话蒋远周一直相信。“如果这件事真是他做的,他迟早会露出马脚。”
“我会让人继续盯着他。”
老白再说了些其它的事,蒋远周有些心不在焉,半晌后方开口,“你先回去吧。”
“是。”
原本干净整洁的客厅因为散落的几张照片,而显得有些凌乱,此时的蒋远周偏偏看不得这样。
他起身将照片捡起来,手指一用力,照片被掐出条褶皱的印子。
一个迫不及待地跟他分手,一个马不停蹄地要离婚,旧情复燃只是瞬间的事。如今许情深知道了方晟接近万毓宁的目的,还知道他替她报了母亲过世的仇,两人更加一拍即合了。
蒋远周走过去几步,将照片狠狠丢进垃圾桶内。
半夜时分,宋佳佳听到外面有动静,她披着外套起身出去。
宋妈妈憔悴地进屋,看到女儿不由开口道,“还没睡?”
“正好醒了,姨妈怎么样?”
宋妈妈摇头,“不怎么好,你赶紧去睡吧。”
“好。”宋佳佳转身,经过许情深房间时见到她的门并未关好,她走过去轻推了下,将脑袋探进去。
许情深咳了几声,听着很难受,宋佳佳快步进去,“情深,你没事吧?”
来到床边,宋佳佳将床头的台灯打开,许情深缩在被子里,冷得瑟瑟发抖,宋佳佳朝她肩膀处轻推,“情深,醒醒啊。”
“怎么了?”许情深迷迷糊糊,眼睛睁开条缝。
宋佳佳将手掌往她额头贴去,“怎么烧的这么厉害!”
许情深全身酸痛,嗓子难受的像是要冒烟,她摇着头,“没事,没事。”
“还说没事呢,都能煮鸡蛋了。”宋佳佳转身往外走,家里有药箱,可是翻遍了也没找到一盒退烧药。她走到主卧门口,原本想将宋妈妈叫醒,但想到妈妈从早至今就没合过眼,她还是收回了手掌。
宋佳佳回到许情深的卧室,她自己还走不利索,肯定架不起许情深,更别说将她送到医院了。
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宋佳佳拿了过来,然后点开里面的通讯录。
许情深烧的面颊通红,一动都不想动,她将被子拉高过头顶。
此时的九龙苍,唯有主卧的灯光亮着,蒋远周靠坐在床头,KINGSIZE大床因为缺了个人而显得格外宽敞。
手机振动几下,蒋远周拿过来一看,居然是许情深打来的。
这女人,走了就算了,还大半夜打电话来扰人清梦!
蒋远周拇指轻划过按键,然后将手机贴至耳畔,“喂,什么事?”
“喂,是蒋,蒋先生吗?”
蒋远周剑眉微蹙,“你是谁?”
“我是情深的好朋友宋佳佳,她发烧了,蒋先生能过来趟吗?”
蒋远周面无表情,声音却是冷了几分,“发烧?”
“是,估计是淋了雨。”
男人想到那组照片,嘴角勾起几分自嘲,还觉得好笑,“她没跟你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情深说是说了,但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况且你们不是才分开吗?她烧的挺厉害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半夜打电话给你了。”宋佳佳对蒋远周的印象一直很好。虽然没过多接触,但她心里认为,蒋先生必定是个温柔、善良、体贴的好男人。
那头的嗓音带着些冷漠,“她的事跟我无关,以后不用打电话给我。”
“什,什么?”宋佳佳以为自己听错了。
蒋远周屈起左腿,将手臂搁在膝盖上,“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方晟?”
宋佳佳心里更是懵了,她方才着急,再加上许情深和蒋远周的关系,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他。宋佳佳猛地一拍额头,“是哦,我可以找方晟啊,那打扰蒋先生了,不好意思,再见!”
那边干脆地挂断电话,蒋远周听着那头传来嘟的一声,拉长的调子钻进他心里,开始又撕又扯。
他只是随口这样一说,宋佳佳却听进去了。
蒋远周原本就没睡意,这下更糟糕,心里憋着事,怒急攻心。
宋佳佳挂了电话后第一时间去翻找通讯录,她没找到方晟的名字,但却看到了方家的座机号。
方晟赶到的时候,急急忙忙,宋佳佳替他开门。
“情深呢?”
“在卧室呢。”
方晟跟着宋佳佳往里走,来到床边,方晟将手里的袋子放向床头柜,他伸手摸了摸许情深的额头。然后冲宋佳佳道,“有水吗?”
“有有,我去倒。”宋佳佳拿过许情深的水杯,满目担忧,“不用送去医院吗?”
“先吃了药再说,明早如果还降不下来,就去医院。”
“好。”
方晟坐向床沿,将带来的药拿出来,泡了感冒冲剂后,他哄着许情深喝下去,宋佳佳帮忙拿来毛巾,方晟伸手接过,“谢谢,你去休息吧。”
“你一个人行吗?”
“行。”
宋佳佳走出卧室,方晟拧了毛巾后放到许情深额前,退烧药药性很快,不出半小时,许情深就热得难受,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热。”
方晟将她的手塞回去,“忍着。”
许情深满脸都是汗,方晟替她擦拭,过了会,她才肯安安静静睡过去。
方晟坐在旁边,得空后环顾四周,房间内装饰一新,倒是温馨。属于许情深的东西很少,床头柜上一个手机和一个水杯,再无其它东西,房间的角落放着她的皮箱。
灯光柔和地笼罩下来,许情深一张脸浸润其中。她睡得安详,仿佛世界坍塌下来都和她没有关系。
翌日。
许情深嗓子疼得厉害,睁开眼要找水喝,一眼却看到方晟趴在旁边。
“方晟?”
男人睁开眼来,肩膀酸涩的难受,“醒了,感觉怎么样?”
“你怎么在这?”
“你发烧了,宋佳佳打电话给我的。”
许情深撑坐起身,“我好多了,没有大碍。”
“那就好。”
“几点了?”
方晟看眼时间,“才7点,再睡会。”
“不行,要不然上班得迟到了。”
方晟眼见她掀开被子起身,他跟着站起来,“病成这样还去医院?请个假吧。”
“一晚上都大好了,”许情深摸了摸额头,“早就不烫了。”
她自顾去洗漱,方晟知道她的脾气,劝不住她,许情深出来后看见男人站在客厅内等她。方晟手里拿着车钥匙,“去上班之前,先把肚子填饱,我带你去庆和楼吃。”
“不用,我就楼下买点就好。”
方晟朝她招下手,“赶紧的。”
许情深跟在他身后,宋佳佳也从房间出来,“情深,好点没?”
“好了,烧退了。”
“那就好,”宋佳佳快步走向厨房,“我现在去煲汤,待会还要送去医院。”
“那我先去上班。”
“你注意身体啊。”
许情深一边答应着,一边跟着方晟下楼。雨早就停了,肆虐了一天一夜,绿化带里明显积了水。
地上还未干透,方晟的车就停在对面,男人率先过去,许情深刚要提起脚步,就看到一辆车子从远处飞驰而来。居民小区内还能开的这样快,简直无法无天。
车子在她身前猛地刹住,许情深扫了眼,与此同时,后车窗的玻璃慢慢往下落。蒋远周犀利黝黑的短发、深刻的眉眼轮廓,高挺的鼻梁以及抿成直线的唇瓣一点点显露出来。
许情深站定在那,男人偏下头,一把眸光咻地射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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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南撞上郁锦安源于一场意外。
她打不过他,斗不过他,跑不过他。他说往东,她不敢往西!
直到有一天,他说:“这辈子,你还有一个翻盘机会。”
“什么?”
“嫁给我,从此后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
起初乔南不过以为自己就是谈了一场恋爱,只不过她幸运谈到一只大BOSS。
同BOSS谈恋爱也是有好处的,比如:
“老板,身体不舒服请假一天?”
“可以,晚上内裤照常洗。”
“……”
又比如:
“老板,最近物价飞涨,工资不够花。”
“加薪,今晚来我家。”
“……”
后来乔南才明白,这只高冷禁欲系BOSS坏得不要不要的。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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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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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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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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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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