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主小鸡啄米似地不住点头。
河絮拽拽绳索,牵着火暮也迈进了驿站。河父早已在一张桌前坐定,品着刚送上来的辣白酒,不时发出享受的“啧啧”声。河絮在一侧坐下,火暮却还是呆呆地立着。河絮又拉拉绳子,火暮这才扭过头疑惑地看着她。她指指左边的条凳。火暮看看凳子,又看看河絮,再看看凳子,再看看河絮,轻轻一跳,竟然躬着身子,两只脚落在了条凳上。正好一个小厮官送上来河父先前要的大块熟牛肉和烙饼子。火暮嗅到肉味顿时眼放光,抢过来一块便咬。谁知他咬了一口却将牛肉扔回到桌上。他死盯着那牛肉,快速地吸着鼻翼。一会儿,又抓起那牛肉咬下一口在嘴里嚼了嚼,火暮似乎尝出了美味,三口两口,那一大块牛肉便到了肚里。他看着大盆里剩下的牛肉,不自觉地舔了舔上面的一排牙。
河絮看他馋得很,便挑了块最大的给他。河父有点不高兴,想捉弄捉弄这行为奇怪的干瘦小子。他倒了满满一碗辣白酒,放在火暮面前,示意他喝下去。火暮看着那酒,只当是水,弯下脖子来,从碗中舔了一大口,辣得他翻下凳子直在地上打滚。
河父打趣道:“听这小儿的叫唤,竟有几分似那狼嗥,真是古怪。”河絮也在一旁捂嘴笑了几声,才倒上一碗水,端到趴在地上呵呵喘气的火暮面前。火暮露出惧色,将头往一边偏去,不敢再看那白水。河絮知道他这是被吓怕了,便饮了一口给他看,再把碗放到地上。火暮看看河絮,才低下头轻轻地舔了一口,然后才大口大口地舔起来,一会儿那碗便被舔了个精光,在地上转了几转,再定住。
“呔!”河父大喝一声,往火暮面前扔下几块肉,便自顾自地饮酒、吃肉去了。
吃好喝好以后,河家父女要了间客房睡下,火暮则被安排到牛棚里。到傍晚时分,三人才重又启程,向喑陀之都——渭城的方向走去。
“你又吃了什么,肚皮这样圆?”河絮见着觉得可爱十分,伸手要去摸火暮那溜儿圆的肚皮。刚要触到,却被火暮打开,手臂被打得好一阵疼。她咬着牙,没有告诉走在前面的爹爹,只是抚着胳膊,不再说话。
她哪里知道,他们刚离开驿站,那里便炸开了锅。一个小厮官去给牛添加草料的时候,发现牛棚里头血花四溅,肠子、肾脏流了一地。死去的那头牛不仅被掏了肚子还少了一条后腿,草料堆里散着大大小小几根挂着活肉的白骨。剩下的一头牛四肢瘫软跪在地上,两眼紧闭,任人怎么抽打也不挪地方。厮官把这一切报知给驿主的时候,驿主摇头叹道:“作孽啊,作孽啊。王不似王,这城便任由妖魔鬼怪横行了!”
对火暮来说,吃不饱,就像看不见明天一样。
这日,天气晴好。玉戥阳骑着马,带了三五个人,走到离营地稍远些的地方。再也见不到一头狼了。玉戥阳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应该愧疚。也不知道是事实还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这山里的虫兽都对他充满恨意,连鸟儿也不再欢唱,一声声啼叫中只有无限的悲凉。
马儿踱了几步便不肯再前进,低下头来。玉戥阳觉得奇怪,看了看远处的草丛。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白得刺眼。玉戥阳示意随从们都停下,自己翻身下马,手握苦黎剑,一步一步向那白晃晃的东西靠近。忽然,它动了几下,又停住,再动弹几下,竟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玉戥阳傻傻地站在原地。随从们一个个也都愣住。
那明明是一个不着寸缕的美丽少女。她的头发如白雪一般,直垂到膝盖。眉毛也是白的,更衬得她的双眼宛如星空,澄净而美好。她似乎毫不知羞,看着远处的几个人,一会儿,又晕倒在草地上。
玉戥阳解下披风,远远地一挥,便覆在少女身上。他这才走近,小心翼翼地抱起她,上了马。怀里的人浑身冰凉,呼吸微弱。玉戥阳不知为何,也紧张得喘不过气,只是加快马儿的脚步。
回到营地的木屋后,玉戥阳放下少女,再到屋外站着。扈老头找出来几件少爷的衣裳,稍做改动,便给那不醒人事的女孩儿穿上,也退出屋外。
“少爷,这姑娘一阵阵出着虚汗呢。”
“快去叫人熬些粥来,越软越好。”
“是,少爷。”扈老头连忙去张罗,怕别人做得不好,还得亲自做。
玉戥阳轻轻进屋,站在床边,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女。发痴发愣间,仿佛又看见了荣妃。两人的眉眼,竟有七分相似,如此清丽脱俗,不食人间烟火。他不自禁地去握她的手,柔软却温凉。握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心里惭愧了一下,推门出去了。
扈老送来粥,玉戥阳才跟着他又进到屋里。扈老扶起女孩,将她半靠在床头,舀了一勺粥,向她嘴边送去。女孩嗅到热气,突然惊醒,睁着空洞的眼,呆了一会,才看见床边的两个人。她抓住扈老头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扈老头一疼,两只手都没了劲,滚烫的粥洒到女孩腿上,吓得她躲到床角,急促地喘气。
“公公,伤得重么?”玉戥阳连忙问道。琇書網
“没事,只是伤了皮肉而已。”扈老头咬咬牙,再痛也只能忍。自己不过是一个糟老头子,哪里比得上细皮嫩肉的姑娘?
“她可能是受过什么欺负,戒心这么重。”玉戥阳解下苦黎剑和披风,一边说。“恩。”扈老似是而非地应了一声,说:“我去盛一碗晾凉些了再拿过来罢。”便出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在这大山里面?”玉戥阳问了好些个问题,女孩还是害怕地看着他。
他头一次手足无措,一屁股坐到地上,两手搭着床沿。冷不丁,头上挨了一记打。他扭过头,女孩仍缩在床角。他装作没事一样转回头,靠在床边。女孩迅速伸出一只手,作势要拍玉戥阳的头,却反而被他扼住了手腕。玉戥阳转身站起来,皱着眉头,一直看着女孩。她想把手抽回,玉戥阳却更用力了,到放开的时候,女孩白皙的手腕上有三道清晰的印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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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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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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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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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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