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太医赶来,太上皇的那口气终是喘了过来。
周恒已回营帐。
床前守着的全是太监。
太上皇眼睛往周围转了一圈,屋子里的人倒是多,可都不是他想见的。
他的娇娇。
他的恒儿。
一个死了,一个当了皇上,离他越来越远。
当年秦家的火|药案子,是他亲自查办。
火|药量是今夜的一半不到,他对秦家早存了剿灭之心,硬扣了秦家一个私藏火|药,谋逆的罪名,灭了秦家上下六十多口人,今日朱家在众目睽睽之下,同样犯了私藏火|药之罪,却并未受到半点惩罚。
两桩案不过相隔了八年。
两种截然不同的处置。
这便是在告诉世人,他周家为政不公,偏袒私护,更是讽刺他,曾经针对秦家的那不为人知的卑劣手段。
他的一世贤名,将会受到世人的质疑。
今夜出事后,他确实是想袒护朱家。
朱家与秦家不同,朱家不会被灭门,朱藻也不会处死。
但他没说不罚。
有罪就得罚,他当着周恒的面对朱藻一番指责,本意是为了让周恒消消气,别当真治了朱藻的死罪。
周恒倒好,不罚不骂,还给赏。
就如同他要的不过是一颗糖,周恒却给了他一口袋,就差没将他腻死在里头。
还不待他开口。
周恒又搬出了朱皇后。
朱家是朱皇后的娘家,朱藻是他表弟,他不罚,是看在了他母后的面子上。
自从周恒登基以来,太上皇时不时都会提醒他,记住他娘,记住朱家,多照顾他那位表弟,今夜周恒听了他话,朱藻在当今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燃了火|药。
他都未曾发怒。
足以见得,他有多孝顺。
有多宠爱朱家。
今日他的决断就算再昏庸,那也是他和朱皇后造成的。
太上皇闭上了眼睛,头一回生了质疑,他是不是在周恒面前,太过于念叨朱家了。
眼瞧着就他要入土为安,史册上会留下一笔,一代明君。
江山便不能因他而毁。
他担不起这骂名。
就算是朱家也不行。
睡之前,太上皇终是吩咐了身边的人,“你去查查,朱藻那火|药到底是为何用处。”
**
那头朱藻得了赦免,回到屋里,还心有余悸。
劫后余生后,又是一脸的得意。
只是想不明白,火|药库房在后山,一直好好的,为何今夜太上皇和陛下入住,就突然炸了。
朱藻不放心。
当夜派人将手底下的可疑之人,都处置了。
朱藻在周恒面前,没一句真话。
火|药并非一时半会儿所藏,而是积攒了一年之多,也并非是制什么炮竹烟花,那等小买卖,哪里够得上添他和文王的窟窿。
朱藻谋的是死人之财。
是炸山盗|墓。
这事,他和文王周苍已经合伙谋划了一年,获利颇多,又岂会轻易收手。
“文王什么时候到。”朱藻问自己的侍卫。
“最迟明儿下午。”
**
周恒走后,姜漓也没去歇着。
梳洗了一番,换了身衣裳,便半歪在了榻上,候着周恒。
周恒还没回来。
娴贵妃却过来了。
一个晚上,先是大皇子中毒,如今又是炸了火|药,娴贵妃睡不着,心头又慌,往日在宫里,她有太后照料,出来后,没个可依靠的人,又不知外头到底发生了啥,一番挣扎,到底还是过来了。
这回过来什么也没带,两手空空而来。
也没说什么客套话,姜漓让碧素给她备了座,坐下后,娴贵妃往姜漓脸上看去,有几丝尴尬。
“那,那什么,本宫那果子可没问题。”
惠贵妃那毒妇,这一招够狠,若是昨夜皇上没让人验毒,将罪扣在了姜漓头上,姜漓受罚,定会将她供出来。
她怎么说?说果子是好的。
谁说的清。
姜漓必定会记恨她,一箭双雕,谁能有她毒。
姜漓笑了笑,“我知道。”
娴贵妃愣了愣,随后就开始数落惠贵妃,“你进来的晚,你是不知道她的心眼有多坏,别瞧着她一副可怜温柔的样,回回出的那些招数,都恨不得将人往死里戳。”
娴贵妃这会子完全忘记了,自己当时是如何算计姜漓的。
嘴巴没停,“她连自己的儿子都能算计,也真能豁得出去,平时那就是她的法宝,一有个什么事儿了,就拿儿子来挡枪,连见皇上,也是用儿子的名头。”
正说得上劲,碧素奉了茶,姜漓递给她,“娘娘润润喉。”
娴贵妃抿了一口茶,当真是润了喉,继续叨叨个没完。
从惠贵妃说到皇上,再从皇上说到自己,只叹了一声,“我原本以为,这模样长的好看的男人,心必定也是个温柔的,谁知道,本宫进宫一年多,尽是吃陛下的硬钉子,本宫同你说件事,你可别说出去。”娴贵妃突地挨着姜漓的耳边道,“本宫进来这么久,别说侍寝,皇上连一句话都不曾同我说过。”
姜漓惊愕地望过去。
娴贵妃脸色极为尴尬,“你可不许笑话我。”
姜漓僵硬地摇了摇头。
娴贵妃又看了看她,无奈地叹了一声,“大抵皇上就喜欢你这样的,是我性子太燥,不知道如何同人说话,一出口就讨人厌,也不会看人脸色,进宫前母亲就劝过我,说我不适合进宫,可我不听,就是看上了皇上的那张脸。”娴贵妃说完,又凑近了问姜漓,“你日日见他,隔得又近,看得当比我清楚,是不是很好看?”wWW.ΧìǔΜЬ.CǒΜ
姜漓哪见过这般问人的。
那日落水,她便知娴贵妃心性并非狠毒。
只是那性子太过于骄纵,容不得人比她好,后来看着她在水池子里泡了一阵,磨了她一番,便没成想,她倒是将这里当成倒豆子的兜儿了。
见姜漓不答。
那脸色慢慢变红。
娴贵妃便直起身子瞥过了头,“罢了,我就知道是好看的。”
说完,两人沉默了一阵。
娴贵妃目光突地往四周望了望,神色极为小心地转过头来,看着姜漓道,“其实,本宫最开始看上的并非是陛下。”
姜漓愕然。
娴贵妃便一个手挡在唇边,凑在姜漓的耳边道,“你可听说过,二皇子周绎?”
姜漓心头猛地一跳。
娴贵妃却没去在意她的神色,只顾着自个儿说了起来,“那时候长安城里的姑娘,见了他就都丢了魂似的,做梦都想嫁他。”
娴贵妃的神色渐渐地开始沉迷,唇角也不自觉地晕出了一道笑容,“我是他表妹,自也是芳心暗许,私底下曾去求过姑母,姑母没应,说二皇子已有了正妻,我过去,总不能为妾。”
娴贵妃说到这,突地顿了顿,回头问姜漓,“你可知道,二皇子曾经那未婚妻是谁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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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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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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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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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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