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的病因找到了,又处罚了作案之人。
周恒的举动是公允,可在太上皇和朱家的眼里,就有些太不近人情。
太上皇尤其恼怒。
他一生所爱之人,朱鸳殁了,临死前将朱家托付与他,惠贵妃也是朱家人,原本太子登基,太子妃理应升为皇后,可偏生太上皇染了一场风寒,醒过来,太子妃成了贵妃。
周恒给的理由是,朝廷未稳固前,暂不立后。
这话,就跟当年他同朱鸳说的一个样。
太上皇无话可说。
本以为他心头对朱氏有爱,可如今瞧着,倒是那位姜氏让他上心了。
周恒没多停留,让高沾派人将大皇子带回营帐,自己带着韩焦去了后方嫔妃的营帐,到了跟前,意外撞见朱家女嘲讽韩家,周恒没有出声去制止,由着她说完。
待那朱家女一走。
娴贵妃适才的高昂气势,也瞬间没了,她自来怕皇上,且那朱家娘子说的也没错,皇上真正的母族是朱家,她韩家能得意到什么时候,全凭皇上的态度。
娴贵妃同周恒行了礼,赶紧躲屋里去了。
夜里营帐前,灯火并不多。
左右两盏灯立在那营帐门前,韩焦一抬头,就能瞧见那门口站着的人。
一身海棠红,比之前那粗布米白的长裙华丽得多。
可他还是觉得那时的衣裳好看。
久财崖的那个正午,她坐在树底下的石头上瞧书,一低头,发丝上的那根银钗流苏垂在她鬓边,那半张侧面,他曾记了无数个日夜。
那时候该他肖想。
如今不该他想的东西。
便是妄想。
韩焦的目光刚收回来,周恒回头便吩咐,“谨慎些。”
韩焦点头。
转身走了出去。
周恒再回头,看了一眼那门口立着的人,抬步走了过去。
“陛下。”姜漓蹲了个礼。
见周恒往营帐里钻,姜漓赶紧上前替他拂了那布帘,往里追了两步,脚步贴的太紧,前头周恒一个顿步,姜漓的脚尖就踩在了他的筒靴后跟上。
“臣妾该死。”
姜漓赶紧往后退。
周恒回头看了她一眼,“急什?”
姜漓埋头不答,周恒转过身去,她继续跟上,却是对着那背影轻轻地道,“臣妾想陛下了。”
周恒头也没回,胳膊往后一伸,一把将她捞到了怀里。
姜漓被他搂着走到了几前坐下。
碧素赶紧上了茶盏。
屋里的宫女尽数退出去后,姜漓的身子歪在他怀里动了动。
那小手才摸到他袖口,便听周恒低沉一句,“今夜不许撩朕。”
姜漓的手又缩了回去。
营帐没得书瞧,周恒没打算歇息,姜漓也没有想要他睡的意思。
他又不许她碰。
两人干坐着,大眼小眼就盯着屋里的那盏灯,姜漓无趣地偏过头,几上还摆着那篮大皇子未用完的果子,大皇子一出事,那些果子姜漓没让人去动,还摆在那。
姜漓伸手拿了一颗荔枝,剥了皮。
周恒便看着她剥。
白白嫩嫩的果肉,剥好后,姜漓突地送到了周恒嘴边。
周恒张了嘴。wWW.ΧìǔΜЬ.CǒΜ
姜漓仰头看着他滚动的喉咙,也不知为何,心头渐渐安稳,鼻尖却又微微泛了酸,适才她有很多的话想同周恒说。
想解释,她没下毒。
即便他护着她,她也想解释给他听,大皇子中的毒,不是这果子。
大皇子走后,她已经吃过了好几颗。
果子没毒。
姜漓躺在他怀里,脸侧在他胸前的锦缎上蹭了蹭,轻声问道,“陛下就不怕臣妾下毒?”
周恒拿了几边的小碗,吐了那果核,淡然地道,“朕又不是没吃过你投喂的毒。”
姜漓仰头看他。
到底谁爱翻老账。
周恒垂目看着她,“整本书朕都喝进肚子里了,早已百毒不侵。”
姜漓脸色潮红,埋下头,半晌才轻声反驳,“那书横竖也是竹子做的,吃了也无碍,最多就是吞了点墨......”
话音一落,嘴里突地就被塞了一颗樱桃。
姜漓没有防备。
冷不丁地抬起头。
晶莹剔透的一颗樱桃,正含在她半张的朱红唇儿上。
周恒喉头一起一落,终是捉住了她下颚,将她反扣在了跟前的几上,襦裙堆在腰际,深深直入。
营帐不比皇宫。
里头的动静一大,外头便能听得见。
姜漓不敢嚷出声来,只咬着唇,将声声娇哼咽进喉咙。
姜漓头上的珠钗正声声击打着几面,身子乱颤之时,营帐外却是突地一声爆|炸声,动静之大如同地龙翻身。
姜漓被吓得不轻,起身一把抱住了周恒,贴着他坐在了他身上。
周恒僵住没动。
那相连之处,随着她的动作,更深更紧,姜漓一声娇娆,擦着周恒耳畔婉转而过。
营帐的嘈杂声越来越大,护卫均将营帐围得水泄不通。
碧素掀帘急着进来。
见到的便是,姜漓被周恒颠乱的发丝,还有那张红晕染透的脸。
那流苏珠钗歪歪斜斜,在她脸色频频跳动。
活色活香。
碧素辣红了脸,赶紧盖下了帘子,守在了门外。
所有人都被这一道动静声惊吓,慌慌张张地出了营帐,等着见皇上。
皆被碧素拦在了门外。
**
周恒冷静地整理好衣摆。
姜漓羞于见人。
适才碧素进来,她瞧见了。
可周恒掐着她的腰,不仅不放她下来,还愈发的激烈。
周恒见她双手捂住脸,起身后,又偏头在她耳畔撂了一句,“朕早告诫过你,今夜不许撩朕。”
姜漓很冤。
可如今根本就不是论这事的时候。
正松开手,要催他出去,周恒已抬步往外走了,“去歇息一会。”
姜漓不知适才的那动静声为何,可周恒的反应很平静,似乎并不意外,便也没那么紧张。
**
周恒从营帐一出去,一身整整齐齐,看不出半点凌乱。
“何事?”周恒问急急赶来的高沾。
高沾小心翼翼地答,“朱世子私藏的火|药库,被点着了。”
今夜队伍的落脚之处,是朱家营地。
近几日又天干物燥,也不知哪个不小心的,带了火星子进去,朱世子埋在后山地下的那火|药库房,被炸了个干净。
就凭这动静声。
藏着的火|药,可不少。
私藏火|药是死罪。
想当年那秦家.......
如今朱家虽不同,可今夜护送皇上和太上皇去皇陵的臣子不少,御林军,巡防营,皆看在了眼里。
周恒冷着脸,往前头的营帐而去,“将人带过来。”
高沾答,“是。”
等周恒带着护卫军,到了前头的营帐,整个营地已被灯火照得如同白昼,屋内太上皇,朱家的人都到齐了。
朱家世子朱藻跪在地上。
太上皇已经开始咳喘上了,见到周恒过来,那眸子里的神色一闪,便指着朱藻开始骂,“你个混账东西,谁给你这等天大的胆子,竟敢私藏火|药,你这是要打算干啥,想反了吗?”
朱藻吓得脸色惨白,直跪在地上磕头,声声讨饶,“姑父息怒,是侄儿糊涂,侄儿该死,侄儿本想屯着,待年底里拿来制成烟花爆竹,谁曾想,谁曾想就点,点......”
“混账!”太上皇一巴掌拍在几上,“烟花爆竹,用得着藏如此之多,你是想将我,皇上一同炸死在这里是不是?”
说话时,周恒已经走了进来,坐在了主位上。
比起太上皇,朱藻更怕周恒。
只一记目光扫过来,朱藻就已经全身瘫软了,他知道,求皇上没用,如今只有太上皇才能救他的命,“侄儿冤枉,怎会存这等反逆之心,姑母在世时甚是心疼侄儿,对侄儿有颇多照顾,侄儿也深得姑父偏爱,如今已是身在福兜之中,怎会生心谋害姑父和表哥。”
太上皇猛地一阵喘后,身子后仰,瞟了一眼周恒。
周恒始终没说话,只坐在位子上,神色瞧不出来情绪,也看不出有什么怒意。
太上皇喘过了那阵,见周恒还是没出声,便说道,“这事由皇上来处置吧。”
周恒让朱藻,“抬头。”
朱藻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同周恒只对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垂下了头。
“火|药是何时藏的?”
朱藻哪敢说实情,只道,“两月前。”
“藏来何用?”
朱藻道,“制,制炮竹烟,烟花。”
周恒点了头,没再问。
一阵沉默后,朱藻的额头已经生了一层密汗,周恒迟迟不肯给处置结果,就连太上皇心头也有了稍微的急躁,侧目刚望过去,便听周恒道,“你起来吧。”
朱藻以为自己听岔了。
趴在那没动。
周恒又道,“火|药不少,制成烟花,定不是留着你自己一人用,这等规模想必要拿出去贩卖,既图的是财,怕不是手头上又紧了。”
所有人心头都打了鼓。
周恒唤了一声,“高沾。”
高沾到了跟前,周恒便吩咐道,“朕记得朱世子前儿替朝廷征收了一笔税,算是立了功,先记一千两黄金,待回宫后,赏他。”
高沾愣在忘记了领命。
屋里的人面面相窥。
火|药案,不追究了?还,还赏钱......
太上皇盯着周恒,都顾不上喘了。
周恒又才同朱藻道,“明日就要到皇陵了,可莫要再生事,到了母后墓前,记得多磕两个响头。”
众人皆明白了。
还是因为那朱皇后朱鸳。
人死两年了,朱家还在沾着她的光。
朱藻终是反应了过来,心头一喜,又跪在地上同周恒磕了一个响头,“表哥放心,侄儿定会去姑母跟前请罪,多谢表哥。”
周恒起身,“都去歇着,明日还得赶路。”
朱家人心头紧绷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太上皇却是坐在那椅子上,半晌都没回过神。
那原本喘气就艰难的心口,似是被人塞了一团棉花,那棉球越来越大,越来越堵,太上皇双手抓住椅把,身子猛地打着颤,竟是一口气迟迟喘不上来。
“太上皇,快,快宣太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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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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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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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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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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