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方才哭的太投入,声音也带了些许的鼻音,不仅不难听,还多了几分的娇憨。
沈彻抬手指了指多宝阁上的白玉小盒,林梦秋便抽着小鼻子,乖乖的转身去拿东西,倒真是没再哭了。
只是小盒子放的有点高,林梦秋伸长手试了试,指尖堪堪触碰到边沿。
这会沈彻如此狼狈的坐着,喊人进来是不切实际的,林梦秋只能尽量的垫着脚尖去够,来回数次后她咬着牙轻轻的跳了起来。
坐在身后瞧着的沈彻,一时没忍住,竟是扯着唇角漏出了一声笑,说要杀她都止不住她的哭,没想到让她做事倒是听话了。
而且她笨拙的样子真像是只蠢兔,只需要在她的身后加团兔尾,保管八两能追着她跑上几个来回。
不过,蠢是蠢了些,倒比她往日端着架子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没那么讨厌。
刚这么想着,方才还在那踮着脚尖蹦的林梦秋,已经取到小盒回来了。
“世子,药拿来了。”林梦秋手里小心翼翼的捧着白玉盒子,一双红彤彤的眼亮晶晶的看着他,活像是在献什么宝贝。
这会不怕也不哭了。
沈彻不习惯被人这么看着,不自在的撇开眼,状若无意的道:“替我敷药。”
林梦秋平日手脚还算灵活,尤其是在林家时,她对周围的人都有戒备,除了红杏基本上的事情能自己做便不需要下人。
别说是上药,就连抓药煎药她都尝试过,可现在要给沈彻上药,她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愣了片刻,才迟疑的点头。
打开白玉盒子,就能闻到淡淡的草药香,这与沈彻身上那股冷冽的药香很是相近,但那膏药却有些让人作呕。
是泛着青的墨绿色,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熬制成的,当初就连阿四头次看见都忍不住捂鼻子作呕,更何况是她。
一个娇弱的世家闺秀,与其说是让她敷药,不过是刁难和试探。
沈彻冷眼旁观,也不催她。
他在等,等她何时忍不下去,害怕的逃走,也好不再在他眼前晃悠。
林梦秋拧着眉看着膏药,整个人瞧着格外的严肃紧张,但她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恶心,只是不知该如何下手。琇書蛧
她在脑海里模拟了几遍动作,深吸一口气,而后动作缓慢的将膏药取出,深蹲的跪蹲下身子,动作轻缓的捧起了他左边的小腿。
离得近了,林梦秋才能更清楚的看到他受过什么样的伤。
不仅是细密的针孔,还有他的膝盖往下留有很重的旧伤,她的眼眶又湿了,只是咬着唇不敢让自己哭出来。
方才她确实是失控了,但沈彻不喜欢她哭,那她就不哭。
她的动作又轻又柔,就像那不是他的腿,而是件珍宝,甚至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药已经抹上了。
沈彻的腿其实当年便接上了,但伤的太重,伤到了骨髓即便接上也毫无知觉,不管如何的针扎都没有用。
文大夫是替他接腿的神医,也是他研制了这膏药,用的是世上最毒的几种草药以及毒物混合而成。
刚敷上时会有火辣辣的刺痛感,一开始他还燃起过希望,疼便还有希望。
可时间久了,除了偶尔的刺痛并没有成效。
文大夫年前去了南边寻药方,沈彻也只能按时的用这药麻痹自己,只有感觉到疼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腿还在。
平日敷药都是他自己完成,今日也是他起了兴致,想要撕下她的面具,可没想到等到的会是这样的情形。
沈彻突然觉得有股无名火在身体里乱窜。
他还记得,姓周的嫁进府没两日,便撞见了他在敷药,正好墨绿的膏药附满他的双腿,可怖又恶心,当时她是什么反应来着?
哦,满脸惊恐的落荒而逃,像是看到了什么丑恶的怪物。
等隔了几日后的夜里,他召她侍奉,她不出所料的在袖中藏了匕首,妄图杀他。
他亲手掐断了她的脖颈,看着她像朵枯败的花倒在血泊中,心中只有无尽的杀意和畅快。
所有背叛他的人,都该死。
可林梦秋不同,她没有害怕,也没有恐惧,甚至看不出一丝的勉强,她是真心诚意的为他上药。
她的手也与他的不同,他是冰冷的,而她是滚烫的,与她落下的泪一样。
所触碰到的肌肤,居然还未上药,就有战栗着的刺疼感。
沈彻的唇色本就煞白,这会脸上也有了几分痛苦之色,漆黑的双瞳开始发红发暗,就连眼尾也染上了一抹殷红。
他突然就发起怒来,哑着嗓子呵斥着:“滚出去。”
林梦秋还在小心翼翼的上药,蓦得听到他痛苦的怒吼声,被吓得手上一个哆嗦,还好她紧紧的握着膏药,不然此刻已经滚落在地上了。
她迷茫的抬起头看他,“世子,药还没上完。”
“我让你出去。”
沈彻整个人都很暴躁,好似下一刻便要暴起杀人。
一低头便对上了她的双眸,因为才哭过眼睛微微的红肿,却丝毫不影响那双眼睛的澄澈和明亮。
此刻她看上去有些滑稽,纤细修长的手指上沾着让人恶心的膏药,正跪蹲在他的身前,那样满心满眼的都是他。
“是不是妾身动作太重了,还是哪里做错了,妾身马上就改,还差一点点就涂好了,一点点。”
沈彻两穴的青筋直冒,让他看上去十分的凶狠狰狞,“太重?你这恨不得十天没吃饭的力道,是要挠痒吗?不要让我说第三遍,赶紧滚。”
“不然,便杀了你。”
他暴怒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在他口中,杀人便是如此简单又草率的一件事。
她比以往所有的人都更要娇弱,更要胆子大,但不管胆子再怎么大的人,也都是怕死的。
这样,她就该怕了,该逃了。
他本就是个暴戾的怪物,不需要任何人的善意和接近。
林梦秋的动作微顿,而后呆滞着不动了,沈彻赤红着眼满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一样的,不管她装得再怎么像,都是一样的。
她和那些人都一样,不管说的再如何天花乱坠,再感人肺腑,在看到他的残缺时依旧是惧怕和闪躲的。
她也不例外。
瞧,她马上就要落荒而逃了。
可接着,让沈彻从未预料的一幕出现了,眼前的女子欺身上前,紧紧的抱住了他的小腿。
那只连他都不愿意多看一眼,丑恶的小腿,膏药蹭到了她的身上她也不管。
而后是她带着哭腔和浓重鼻音的声音响起,“让我把药上完好不好,夫君。”
沈彻脑海里紧绷着的那根弦,突然之间,断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低哑着缓缓道:“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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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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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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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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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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