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沈彻,这个时候应该在书房。
故而声音响起时,林梦秋被吓得浑身一抖,屋里烧着炭,她脱了外衣只剩下单薄的里衣和肚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用衣服将自己严严实实的给裹住了。
此处离内室只隔了一扇屏风,还是绢布绣的,她的身影根本就遮不住,早已隐隐约约的落进了对面人的眼中。
林梦秋脑子一片空白,除了傻站着,不知该作何反应好。
直到沈彻发出声极轻的哼笑,她才回过神来,脚趾止不住的蜷缩,也不知被看了多少,这也太羞耻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还好里面的人是他。
两人也不可能一直如此僵持着,林梦秋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的开口:“妾身不是故意的,妾身不知世子在屋内,这便出去。”
说着逃也似的转过了身,想要赶紧脱离这场让人无地自容的僵局。
呵,世子?
那夜她可不是这么喊的。
沈彻的心情有些不快,尤其是他如此关键的时候被人打断,说话便带了几分不讲道理。
“照你的意思是,我看不得?”沈彻的语调与平日有些许不同,带了丝咬牙切齿的味道,让他的声音听上去越发的阴戾低沉。
沈彻的话语就像是一道定身术,让林梦秋刚抬起的脚瞬间放下,抱着怀里的衣服缓缓的转过身。
她低垂着脑袋,隔着屏风只能瞧见她巴掌大的小脸,以及微微发颤的眼睫。
就像一把小扇子,在他心上轻轻的撩拨着。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只是怕世子不喜。”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就像是幼时他爱吃的糖糕,甜的发腻,却让人忍不住的再咬一口。
不喜,自然是不喜的,他最不喜欢的便是如此矫揉造作的女子。
今日也是凑巧,他正准备要上药她便闯了进来。
真的只是巧合吗?
沈彻的眼神黯了黯,要知道是或不是,试试便知。
“穿好衣服,进来。”
林梦秋原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是沈彻的妻子,被看了也没什么,便是再进一步她也是甘愿的。
可没想到等来等去,等到了一句穿衣服。
闻言,林梦秋也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庆幸更多。
但她没有片刻迟疑,更顾不上害羞不害羞了,背过身动作飞快的将衣裳换好,红着脸快步的绕过屏风,到了沈彻的面前。
“世子爷。”
她从进屋起便保持着规矩的姿态,低着脑袋根本没有乱看过一眼,别提多乖顺了,难怪祖母会如此的喜欢。
沈彻却不吃这套,懒声道:“抬起头来。”
林梦秋便又听话的抬头,眸若秋水双颊绯红,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换了别人定是要动心,偏偏眼前的是个石子心肠的罗刹。
“你看到了什么?”
眼前的沈彻正坐在床榻前,肩上随意的披着一件黑色外袍,中衣的盘扣敞开着,可以看到里面的肌肤,白皙却不羸弱。
而他的唇色苍白,面色也是同样的白,就像是落在屋檐的雪花,好似不握紧,下一秒便会消失不见。
这还是林梦秋头次瞧见这样的沈彻,以往的他总是严谨的一丝不苟,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没想到神也会陨落凡间。
同样,这也是她第一回能够正视他的脸,听到沈彻发问,便脱口而出的喃喃道:“好看。”
说完之后她自己也傻了,方才还绯红的面颊瞬间煞白,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她怎么,怎么就把心里想的给说出来了呢!
他问的是看到了什么,她居然答好看,她是脑子方才被门夹了吗?wWW.ΧìǔΜЬ.CǒΜ
沈彻一直在等着她,他想听听,她方才这么一副被吓到的痴呆模样,还能如何诡辩。
可没想到等了半天就等了这么一句,是看他好看,看傻了?
他的裤腿卷着,露出了受伤的部位,但凡是个正常人,看的不该是他的腿脚吗?看他的脸做什么?
他看,傻得分明是她的人。
“还有没有别的。”沈彻拧着眉,声音中已经有些许不耐烦了。
林梦秋这才后知后觉的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而后看到了他的腿。
黑色的裤脚微微卷起到大腿,露出了一双毫无血色的小腿,瞧着仿佛是泥塑的假肢,不仅如此,上面还有许多针灸后留下的痕迹,与那黑色的缎子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触目惊心。
在看到的那一瞬间,她就撇开了眼,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遏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喘息。
她不敢看,她怕自己会失控。
那日他骑在马上刺死贼寇的英姿,还一直印在她的脑海里,她的沈彻是如此的挺拔和骁勇,而如今他却连站都站不起来。
林梦秋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度过的这几年,她想要为他不平,想要宣泄悲恸,可她不敢。
她怕他的夫君,会更难过。
可她刚撇开眼,那只冰冷的手便擒住了她的下巴,毫不留情的将她的脸转了过来。
“说,你看到了什么。”
方才还咬着牙关死死忍住的林梦秋,在看到他眼睛的瞬间,泪如雨下。
“终于知道怕了?你该不会现在才知道,自己嫁了个什么怪物吧……”
沈彻的话还没说完,林梦秋哭的更大声了,像是有无穷无尽的眼泪哭不完,甚至还滴落在了他的指尖。
她的眼泪不仅多,还烫的刺人。
沈彻瞬间收回了禁锢着她下巴的手,眉头拧的更深了,她的哭好似和他以往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他出事后,见过无数的人哭,最多的便是同情,而他恰恰最不想看到的便是同情,既然如此,那他便要让所有人都恐惧他,害怕他。
让他们忘了同情。
唯独林梦秋的哭是真伤心,没有同情没有恐惧,只有悲伤和难过,而且还是为他哭。
这真是离谱,伤了腿的是他,又不是她,她哭这么起劲做什么。
她这哭法,好似记忆中也有个人如此,但却想不起是何人了。
沈彻原本已经摸到了枕下的匕首,这会匕首也丢开了,只想赶紧堵住她的嘴巴。
她这哭法,若是不知道的人,还要以为她这是在给他哭丧!
“停,不许哭!”
他的话如石牛入海,一点作用都没起到,甚至她还越哭越响。
哭得沈彻脑子嗡嗡的疼,“你是哭包转世吗?我又没死,你有什么好哭的,立刻给我停下。”
大约是被沈彻散发出来的戾气给吓住了,林梦秋的哭声戛然而止,红肿着眼,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呜呜呜呜,我,我就是难过,想哭,呜呜呜呜。”
沈彻听她好似又要哭,刚提起的气,瞬间消了,竟是活生生的被她给气笑了。
“再哭,杀了你。”沈彻似笑非笑的盯着她,这是哭懵了胆儿肥了,还是露出真面目了,连妾身都忘了,居然敢在他面前说我了?
“那就更要哭了,再不哭没机会了。”林梦秋不仅眼睛红红的,就连鼻尖也红了,可怜兮兮的就像是只肥兔子。
沈彻仔细一想,竟然还有点道理,不知为何他的杀意此刻居然没了,而且还带了些许哄骗的口吻道:“行了,不杀你,去把那边的膏药拿来,替我上药。”
林梦秋这才抽抽噎噎的停了哭声,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的道:“不许骗人,不然我还要哭。”
沈彻哭笑不得的说了好。
等他事后回想起,只能强行的安慰自己,他是怕她再哭,会吵的他头疼,而且杀个哭包又没劲的很。
总之,绝不可能是他心软了,不想杀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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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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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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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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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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