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绛一回家,便让人烧了热水,给沈殊音洗澡更衣。
在她还想请大夫回来,给沈殊音开点安神药,可算是被沈殊音给拦住了,她无奈道:“大姐姐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岂会这么轻易就被吓到。”
沈绛低声说:“大姐姐真不害怕?”
沈殊音:“一开始刚瞧见,倒是真的吓得手脚发麻,可是后来发现那小宫女的年纪也就与你一般大,便也没那么害怕了。她也毕竟是被旁人害了的。”
沈绛点了点头。
“灼灼,怕不怕?”沈殊音柔声反问。
沈绛摇摇头,她连杀人都不怕,不至于被一个死人吓到。
只是她有些奇怪道:“只是今日之事,我觉得有些奇怪。”
沈殊音不解:“哪里奇怪?”
沈绛:“不过是一个小宫女的死,贵妃和端王却一直死抓着不放,难道皇上真的会因为一个小宫女,而怪罪太子?”
沈殊音对于朝堂这些事情,并不了解,只说道:“想必这之后肯定还有别的深意。”
沈绛见天色渐晚,叮嘱道:“不如大姐姐先休息吧,今天劳累了一日,大姐姐也累了。”
沈殊音见她一直安慰自己,反而过意不去。
她伸手摸了摸沈绛的脑袋:“我觉得怎么灼灼才是大姐姐,一直护着我。”
“那又怎么样,又不是说妹妹就不能保护姐姐。”
沈殊音被她的逗笑,揉了揉她的鬓发,“灼灼也累了一整日,早些回去休息。”
待沈绛带着阿鸢回了自己的院子,刚进了门,她还没坐下。
转头便对阿鸢吩咐:“去把我的夜行衣拿出来。”
阿鸢一怔:“小姐要出门?”
沈绛点了点头。
她今日有个必须要去的地方,而且是一刻都不得耽误。
阿鸢赶紧拿了衣服,沈绛并未立即换上。
而是等到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夜半时分,风云突变,狂风瞬起,怒吼咆哮,在街头巷尾呼啸而过,天际上的乌云连绵不绝,直至将头顶银月遮蔽。
只有皇宫内,宫灯悬挂,火把燃起。
西华门前,突然来了一辆马车。
“什么人?”看守宫门的御林军,将马车拦了下来。
只见赶车的人出示一个令牌,说道:“我们奉太子妃之命出宫办事。”
守卫有些惊讶,一边查看令牌一边说道:“这么晚了,才出宫?”
赶车的人是个太监,笑道:“太子妃吩咐的急,咱们这些当奴才的,还不都是听令。”
“车里有东西吗?”守卫问道。
赶车的太监立即摇头:“没有,没有。咱们可不敢夹带东西出宫。”
皇宫中最忌讳夹带,所以每辆出宫的马车,都必须要被严格搜查。
赶车太监抵了抵坐在旁边的同伴,“小清子还不把车帘掀开,给两位守卫大爷瞧瞧。”
这个叫小清子的太监一直带着帽子,微垂着头,此时听到这话,扭身将身后的车帘掀开。马车里果然空无一人,也没什么东西。
哪怕站在下面,也瞧得清清楚楚。
守卫看这两个太监的腰牌和令牌都齐全,倒也没什么怀疑。
更没浪费时间上车去检查。
于是守卫挥挥手:“走吧,走吧。”
“幸亏两位爷了。”赶车太监一脸讨好。
虽说大家都在宫里伺候,可是这些侍卫的出身却比太监要高许多,因此太监瞧见这些侍卫都是低眉顺眼。
侍卫将路让开,赶车太监抬手挥鞭,眼看着马车要往宫门外行驶。
“站住。”一个声音从后面喊了出来。
宫门守卫回头一看,只见一行身着飞鱼服,手握绣春刀的侍卫,急行而来。
赶车太监紧张的握住缰绳。
待一行人走到跟前的时候,宫门守卫发现,带头的竟是锦衣卫指挥使尹晋。
“尹指挥使,您怎么来了?”守卫心有戚戚。
能让锦衣卫最高指挥使,闻风而动,定然是出了什么了不得大事。
可他们没想到,锦衣卫一道跟前,居然将这辆马车围住。
守卫惊道:“指挥使大人,可是这马车上夹带了什么东西?”
尹晋冷然:“倒是没夹带什么东西,只不过是夹带了一个人罢了。”
马车上的两人俱是一僵。
围着马车的锦衣卫,刷一下抽出手中长刀,寒光毕现。
赶车的太监吓得手脚冰冷,只得大声道:“大…大人,奴才是奉太子妃娘娘的命令,出宫办事。”
“狗奴才,此刻还敢诬陷太子妃。”尹晋神情冷漠。
不等尹晋吩咐,两个锦衣卫立即上前,将马车上的两人都拖了下来。
那个叫小清子的太监,被拖下来的时候,不慎掉了帽子。
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颊。
尹晋跨步上前,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仰起头。
“尚大家,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啊?”
尹晋盯着尚宝清的脸,冷硬的声音居然透着几分温和。
尚宝清被迫抬起头,盈盈双眸,楚楚可怜,明明是一个男儿身,身上却有一种比女子更加柔媚的气质。
“都说尚大家善姿首,美姿容,如今一见,倒真不是言过其实。”
尹晋一句戏谑,随后甩开他的下巴,冷漠道:“带走。”
锦衣卫上前将他带走,旁边的赶车太监被拖走时,整个人险些被吓死。
尚宝清自知抵不过这些锦衣卫,却还是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尹晋走在前面,倒是有闲心回答:“尚大家,到了地方,自然知道。”
“我要见太子殿下,我要见殿下。”尚宝清深知今日能保住他的,只有一人。
此刻他挣扎着要见太子。
尹晋乃是锦衣卫指挥使,按理说这种小事,不该让他亲自出马。
除非是皇上下令。
见尚宝清还摸不准形势,这般挣扎,尹晋不由斥道:“尔不过一介伶人,有何资格说见太子殿下就见太子殿下。我劝你还是少费力气挣扎,免得之后连叫都没力气叫出来。”
狂风沿着宫墙,呼啸而过。
刮在耳边,犹如从深渊地底卷起来,随时能将人吞没。
尚宝清直接被带往锦衣卫昭狱。
他被关进牢里时,颤抖着声音喊道:“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我要见太子。”
傅柏林刚好下值,准备回家,就见他们又出去抓了一人回来。
他随口道:“这么晚还有差事?这回抓的是谁?”
“还能是谁,那个小戏子呗。”回话的是一个千户,虽说尹晋手底下的人,却与傅柏林私交甚好,
傅柏林眉心一跳:“东宫里那个?”
千户:“可不就是,大人你今个不是在东宫没抓到人,晚上那阵子,贵妃杀了个回马枪,将此事告到了皇上面前。”
“是皇上亲自下令的?”
正好四下无人,这个千户轻撞了下傅柏林:“你是没瞧见那小模样长得,细皮嫩肉,当真是比小娘们还要秀气。难怪太子殿下这么舍不得。”
“谨言,”傅柏林小声提醒。
这个千户随意倒了杯茶,说道:“放心,这话我在外头可不敢乱说。咱们锦衣卫就是监听的祖宗,我不信谁还敢在此处瞎打听。”
傅柏林摇摇头,却突然想起来问道:“看来那个传闻是真的了。”
千户扬眉:“什么传闻?”
“关于这个小戏子的。”
千户嘿嘿一笑:“大人,你说的是这小戏子与太子殿下同吃同住的传闻吧?”
这种艳色传闻,向来如长了翅膀似得,藏都藏不住。
宫里虽说严禁宫人搬弄口舌,可那些宫女太监,各个都有门路。
你一条消息,我一条是非。
倒是从来没有消停过。
这种事情要么就是没有,一旦发生的话,压根藏不住。
况且这位太子殿下似乎也没打算藏着,他宠尚宝清那是名正言顺,时常宣他唱戏,也不在戏台子上,单单就在他跟前。
一曲罢了,红烛夜深,门房紧闭,连伺候的宫人都不叫靠近。
傅柏林轻笑着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
千户长吁短叹:“可惜了,这样的绝色倒是落得一个红颜薄命的下场。”
“你还真当他是个女人呐。”傅柏林气笑了。
原本以为这事到此就了了,毕竟这是皇上亲自下令要抓的人,可谁知傅柏林的脚还没踏出锦衣卫衙门。
太子居然带着人,亲自到了。
就连门房上看守的人,都惊的瞪大眼睛,差点忘了叩拜。
尹晋是因为办完这件差事,去奉昭殿给皇上回话,正好不在。
傅柏林是今个当值的镇抚使,职位最高。
理应是他来回太子的话。
太子刚到,傅柏林赶紧出门迎接,刚跪下,喊道:“微臣镇抚使傅柏林,叩见太子殿下。”
“是谁让你们随意抓捕我东宫之人,”太子居高临下,一脸怒意。
傅柏林当机立断说道:“回殿下,尚宝清乃是杀人嫌疑犯,意图逃跑,指挥使大人亲自带人,将其捉拿归案。”
“荒谬。”太子宽袖一甩,怒斥。
随后他说道:“来人,将人带过来。”
两个侍卫将一个人拖了上来,太子指着这人说道:“今日你们离开之后,太子妃立即彻查畅园,发现此人鬼鬼祟祟,仔细审查才发现,此人便是杀害宫女之人。”
“还找到两名证人,证实见过此人与那个宫女私会。”
傅柏林微有些诧异:“不知殿下,这人是?”
“此人乃是戏班子里的学徒,日常跟在尚宝清身边,先前尚宝清的首饰时常有丢失,此事在戏班子里也有耳闻。你们锦衣卫若是不信,尽可去查。”
傅柏林恭敬道:“太子殿下所言,微臣岂敢不信。”
“原本找到此案真凶之事,太子妃因天色太晚,才没及时禀告贵妃,没想到贵妃连着一时半刻都等不得,竟直接到父皇跟前告状。”
显然太子说的义正言辞,但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不管之前这个宫女是被谁杀的,但是现在她就是被戏班子里的学徒所杀,想来一系列的证据,东宫都已经准备妥当。
任谁都查不出不妥。
太子大概是怕夜长梦多,做了两手准备,一边让落实了证据,一边送尚宝清出宫。
可他没想到,贵妃早也防着他这一手,居然直接将此事捅到了皇上面前。
至于皇上是信太子还是信贵妃,从锦衣卫的行动便已经看出来了。
“你们抓尚宝清,不就是怀疑他乃是凶案真凶,如今真凶在此,还不快把他放了。”太子再次说道。
傅柏林跪在地上,却不动分毫。
他低声说:“太子殿下,捉拿尚宝清乃是圣上亲自下令,若我圣上手谕,微臣不敢私放嫌犯。”
太子咬牙:“你这是仗着父皇,便不将孤放在眼中?”
傅柏林再次叩首:“微臣不敢。”
他身后的锦衣卫跪成一排,却无一人退后。
锦衣卫的昭狱,从来都是凶名赫赫,没人能从这里,轻易带走一个嫌犯。
哪怕对方是太子殿下。
都说太子乃是宽厚温和的性子,可是在尚宝清一事上,他仿佛尽失了理智,他低头看着傅柏林,怒道:“好,孤今日便先斩了你这个不辨黑白,肆意抓人的佞臣。”
他一脚踢在傅柏林的肩膀,将人踢翻后,顺手从身侧侍卫的腰间,拔出一把长刀。
刀刃锋利,雪亮如水,划过在场每个人的眼眸。
“殿下,饶命。”身后的锦衣卫在替傅柏林求饶。
可是傅柏林却爬起来,再次跪在太子殿下跟前,低声道:“殿下,尚宝清乃是杀人嫌犯,殿下身尊体贵,何必为一介嫌犯动怒。”琇書蛧
“臣请殿下三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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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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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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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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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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