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法会快要开始,方宝宁只能带着沈绛先回自己的厢房,不过路上,她说道:“要不咱们待会去求求我娘?”
沈绛望着她。
方宝宁解释道:“说起来定国公世子爷和沈姐姐的婚事,当年还是我娘撮合的呢。定国公府与我家乃是远房亲戚,我姐姐与殊音姐姐关系一向极好。每次宴会时,她们两人便会坐在一起,定国公夫人知道之后,特地托我母亲上门求亲。”
沈殊音当年名冠盛京,又有一个手握兵权的侯爷父亲,不知多少人家想要求娶。
即便是定国公府这样的顶级勋贵,也不敢托大,竟小心翼翼的请了与沈家交好的人家上门,以显示自家的诚意。
“你母亲会同意吗?”沈绛犹疑道。
方宝宁笑道:“你放心吧,我母亲一直也很喜欢殊音姐姐。待会开法会时,各家女眷都会坐在一处,而且护国寺还会提供斋食。殊音姐姐即便身体不适,也会出来吃斋饭吧。”
沈绛这才勉强点头。
她知道方宝宁想方设法在帮自己,但她也不能连累她太多。
于是沈绛说:“若是找不到机会就算了,日后总能有办法的。”
两人回了厢房,正好撞上方夫人遣来找她们的丫鬟,于是两人一同去见了方夫人之后,就离开厢房,前往举办法会的大殿中。
因为这是护国寺难得举办一次的大法会,整个护国寺被装饰的焕然一新。
这是沈绛第一次来护国寺,经过长长走廊,发现连墙壁上都绘制着佛教典故,朱红的墙壁上,色彩富丽,似还用了金粉,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熠熠。
不时,有悦耳又清脆的铃声传至耳畔。
沈绛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佛寺宝塔,才发现宝塔每层翘起的飞檐下,挂着铜铃。
伴着春风拂过,铜铃被轻轻吹起后,悠扬的铃声传出去极远、极远。
此番法会是在佛塔前的宽阔广场处举办,因此越往里面走,越是热闹。男女老少皆有,每个人身上都穿着簇新的衣裳,浑身上下干净整洁。
待她们到了地方,才发现宝塔之下已设置了香案,不少人已在广场上等着。
领着她们过来的知客僧,则是将她们引到了旁边的佛殿内。
殿内地上摆放着精致的蒲团,显然与外面席地而坐的普通信众并不相同。
能在此处坐着的皆是京城的世家贵夫人和小姐,虽说佛说众生平等。可是这些贵夫人乃是佛寺香火钱的主要捐赠者,即便是护国寺这样的地方,都会宽待她们。
沈绛心底突然一松。
护国寺将贵人们都安排在一处,倒是方便了她。
于是沈绛找了一处蒲团坐下,安静等待着。
此刻佛殿的大门皆开,所以即便坐在殿内,也能清楚看到外面法会的盛况。很多百姓已经在等着,殷切望着前方的高台,只等着释然大师的出现。
沈绛也像众人那般,眼睛看着外面,可是她看着的并不是法台。
而是门口随时会出现的人。
终于,在殿内的蒲团不剩多少时,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整个佛殿似乎有了些动静,原本大家只是低声说话,在女子出现的一瞬,突然声音略大了些。
可仔细听来,好像又普通闲聊,并未提到这女子。
“是殊音姐姐。”方宝宁有些激动,扯了下沈绛的袖子。
沈绛端坐在蒲团上,微垂着的眼睛,直到她抬头看过去,就见本来已走向另一边蒲团的沈殊音,仿佛有了什么感应。
她微回眸,视线落在沈绛的身上。
一瞬间,两人过分相像的一双眸子,似乎都在震颤。大殿内,明烛摇曳,照亮她们彼此的乌黑清澈眼眸,眼底仿佛有水光在隐隐滑动。
此刻若有人仔细盯着她们的脸,一定会瞧出蹊跷。
因为仔细看她们的五官,竟有惊人的相似。
沈绛立即垂下头。
而一旁的沈殊音极艰难,才能控制没惊呼出声。
她站在原地,身后陪同的嬷嬷,看似关切的问道:“少夫人,可是有不妥?”
这个嬷嬷很警惕的环视了殿内一圈,不过就是些贵夫人还有千金小姐,并无世子爷所交代的可疑之人呐。
沈殊音手掌握紧,一颗心似被万斤巨石压着,简直不能呼吸。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表现。
“无事,我只是瞧见了相熟的夫人,”她淡然道,就冲着另一边的一位夫人颔首示意。
老嬷嬷一瞧,确实是与定国公府交好的夫人,便也没再疑惑。
沈殊音在蒲团上坐下后,她将手指握紧到,指甲都快戳破手掌心。
那样剧烈的痛楚,似乎能让她,控制自己不往后看过去。
灼灼,怎么会在这里。
爹爹出事之后,沈殊音就立即修书一封,派人八百里快马传信给沈绛,让她不要入京。她让沈绛去江南外祖家中,暂避风头。
待爹爹被押送回京,沈殊音想要救爹爹,甚至亲自求过她的公爹定国公。
当时定国公怒极,一脸铁青问她:“你是不是想让整个定国公,跟着长平侯府陪葬,才会善罢甘休。如今谁都知道,沈作明贪功冒进,葬送了我大晋五万好儿郎的性命,圣上如今能留他一条命,已是皇恩浩荡。”
随后赶来的国公夫人,更是气急,竟不顾身份,当众指着她。
“没想到你竟如此不知好歹,沈家败落,我们国公府不曾嫌弃你分毫,你没有感恩戴德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沈殊音没想到,往日待她宽厚慈爱的婆母,此刻竟如此说。
虽说树倒猢狲散,可是现实太过冷情,不过是一夕之间,竟全都变了模样。
沈殊音低声说:“我只是希望国公府能够看在往日的情面,看在我们两家姻亲的份上,帮帮我爹爹。他一生镇守边关,劳苦功高,到了如今这个年纪还要在昭狱中受苦。”
定国公冷着脸,一言不发。
于是国公夫人冷漠望着她:“事发至今,我们国公府已受够旁人指指点点,如今你是罪人之后,若不是咱们国公府还能容下你,只怕你连栖身的去处都没有了。”
沈殊音即便没想到,原来如今大家竟都这般看着她。
她竟不气,反倒轻笑出声:“原来您心底是这般想的,我是罪人之后,今日沈殊音就自请下堂,从今往后,再不拖累定国公府。”
也许定国公和夫人,都没想到
沈殊音柔柔弱弱的一个人,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们相互看了眼,还是国公夫人开口说:“好呀,如今你还敢威胁我。你以为我当真不敢让沐阳休了你吗?你们成婚四年,你都没咱们方家生下一儿半女,光是一个七出之罪,便可将你休掉。”m.xiumb.com
果然,一切都是假的。
沈殊音想起之前,她一直未怀孕时,国公夫人还安慰她,不急,他们都还年轻。
如今沈家败落,她没有了原先的利用价值,倒是全把真面目露出来了。
沈殊音带着丫鬟回房后,便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在定国公府,上门求娶时,父亲便已派人打探过。
如今这位定国公资质平庸,圣眷也不过平平,只领着一个正三品的闲职。不过长子方定修却是勋贵世家中,少有的出色之辈,再加上一副好相貌,确实是个好夫婿的人选。
说起来两家确实是门当户对。
即便方家真的是对沈家有所图,但是只要沈殊音能幸福便好。
只是待沈殊音嫁入国公府才发现,定国公府不过瞧着光鲜亮丽,这么多年下来,国公夫妇不善经营,再加上定国公府还未分家,人口众多,底子早已经被掏空了,只等着娶一个高门大户的女儿,拿嫁妆进去填补。
她虽心底不畅,可是方定修却待她真的好。
婚前,他虽从不曾越矩,却总是偷偷托人给她带各种小礼物。他出京办差,回来连家都不曾回,就让人先把给她准备的小礼物送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黏人,梳子,手钏,各种小玩意。
却藏着他的小心思。
他说他加冠后,一直不叫母亲相看自己的亲事,就是为了等她及笄。
而两人成亲之后,方定修更是待她一心一意,不仅没有通房、妾室,就连他身边伺候的丫鬟都被打发走了。
沈殊音以为他们会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是没想到沈家败落,什么都变了。
她去找国公之前,方定修已三日未回家了,她派人去找,也得来一句,世子爷公务繁忙,暂时不得空归家。
待丫鬟收拾东西时,一直未见人影的方定修终于归家。
他一向儒雅的脸孔上,竟还有胡茬,显得有些疲倦。
“阿音,我一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就立即赶回家中。你别与母亲置气,你也知如今岳父之事,牵扯甚广,她也是心焦才会说那样重的话。”
沈殊音看着他温柔的面孔,方才坚定要自请下堂的心,又动摇了。
口出恶言的是婆母,她对他终究还是留着眷念。
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被人艳羡的神仙眷侣,未出事前,京城不知多少贵女都羡慕她,羡她事事圆满,羡方定修待她的这份一心一意。
沈殊音望着他,问道:“如今是我连累了你,母亲说的对,你前途要紧。”
方定修握住她的手掌不松,低声说:“这几日我未归家,是因为忙着周管家的事情。”
“周叔?”沈殊音露出惊讶之色。
方定修眸底含着温柔说:“有人举报说周叔藏匿了沈家的财产,所以刑部将他抓起来审问。我知他是看着你长大的家中老人,虽说我不能救出岳父,但是我总能帮你把周管家救出来。”
当时的沈殊音,就落了泪。
心底更是后悔不已,她竟如此轻易就将和离的话说出口。
实在是比不上他待自己的这片赤诚。
是啊,那时候沈殊音以为这个男人将一颗心都捧给了她,在全世界都要厌弃她时,他终究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她曾以为她遇到了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什么时候,开始第一次产生怀疑的呢。
大概是她再也出不了国公府,就连她身边的人都出不去。
方定修说这是为了保护她。
一开始她是信的,可是直到他几次三番的旁敲侧击问她,爹爹有没有留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人给她。
沈殊音当然是摇头,她说:“爹爹这一年一直西北,未曾回京述职。我们通信也不过说些家常话。”
方定修似是不信,还是继续问道:“岳父掌着兵权这么多年,哪怕是一些暗卫,他也不曾交给你?”
沈殊音只觉得荒唐,她说:“爹爹一心保家卫国,从不结党营私,何至于要留下什么这种见不得光的势力。”
“若不是你的话,就是沈绛吧。”
也就是那次,当沈殊音听到他冷漠的喊着沈绛二字,而不是平时的三妹妹。
她心头犹如被泼上一盆冰水,彻底被冻住。
沈殊音一向聪慧,或许她被蒙蔽一时,可是时间长了,她也会发现不对劲。
这些日子,方定修提到爹爹时,说的最多就是爹爹是否有留下东西给她。他是不是真的关心爹爹,想要救爹爹出来,其实她内心已经感受到了。
只是她心底一直残存着一丝侥幸。
她希望是自己太过敏感,是自己在沈家出事之后,成了惊弓之鸟。
直到周叔被杀的事情传来,方定修回来说,有人闯进小院将周叔杀了,还说那个人肯定是掌握了爹爹的东西,现在开始杀人灭口。
可沈殊音却不相信他了。
她被他软禁在府中,耳朵被堵住,眼睛被蒙上,所有听到的消息皆从他口中说出。
他想要让她心中的黑白是非,就是他所传达的那样。
偏偏沈殊音没有,她不再盲目相信方定修的话,因为行动比言语更加有用。
她一日不出国公府,就一日不会再信他的话。
哪怕他还是她的枕边人,她也必须要保持冷静和理智。
直到这次方定修主动要带她来护国寺的法会,说是带她出来散散心。沈殊音因着想给爹爹还有三妹妹祈福,自然也想来。
但她也明白,方定修只怕不会无缘无故带她出来。
沈殊音已猜到自己或许是个诱饵,用来钓一个方定修想要抓住的人。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她竟是被用来钓沈绛的鱼饵。
灼灼,她又在心头轻轻念了一遍沈绛的小字。
要不是老嬷嬷此刻,就在一旁随侍着,她真想站起来喊一声,让沈绛快些离开,快跑,有多远跑多远。
不要再抓到。
但她不能这么做。
方定修此刻还不知在何处,说不定他就站在角落里,仔细盯着这个佛殿,看着接近她的每一个人。
沈殊音知道他身边有个叫罗永的侍卫,早上这个侍卫分明是陪着他们一起来的。
可是刚才沈殊音看着方定修身边一直没有人。
这个罗永是不是已经去布置好天罗地网。
此刻她心底焦急万分,偏偏心底不能表现出万一。
她要保护灼灼。
*
此时,谢珣从静室出来,正巧郢王妃也刚从自己的厢房出来,她瞧见谢珣时,便径直走过来。
郢王妃刚走到他身前,便似按捺不住,问道:“方才兵部杨侍郎家派人来请罪,说他家公子得罪你,被你淹在水中,弄得半死,可是有此事?”
谢珣一笑,反问道:“他们这是来请罪,还是来告状的?”
“你竟还有心思与我说笑,我还听说你惩处他的时候,一众闺阁小姐都在场。你还熟视无睹,把那帮小姐吓得够呛。”
谢珣道:“吓得够呛吗?我倒是不知。”
见他丝毫不在意的态度,郢王妃忍不住上火道:“程婴,那杨侍郎的公子算个什么人物,岂需要你这般大动干戈。你可知你当着这些闺阁小姐,这般行事偏激,日后京城之中会如何宣扬,与你名声也有碍啊。”
不怪郢王妃上火,谢珣本就是因为加冠礼出家之事,落了一个行事偏执的名声。
这一年来,她也有心想要给他挑选世子妃人选。
可是那些贵夫人虽眼热他尊贵身份,却也怕他真的不恋红尘,万一真将女儿嫁过来,他又再生出家念头,岂不是叫世子妃日后成了活寡妇。
如今倒好,竟当着这么多贵女的面儿,那般惩处杨公子。
岂不是让人更加畏惧他。
谢珣干脆问道:“母妃是怕别人多想,还是霍家多想?”
郢王妃被他问的有些哑口无言,待冷静后,她不由辩驳道:“竹韵有何不好?她乃英国公府嫡女,样貌、家世皆与你般配,这样的姑娘做你的正妃,才正是合适。”
谢珣没想到郢王妃,被戳破之后,还这般说。
于是他神色微冷:“母妃,若说这京城之中最不适合嫁给我的,只怕就当属这位霍家小姐。她姑母是谁,你不是不清楚。如今太子和三皇子,虽表面上还兄友弟恭,可私底下早已经势如水火。你选霍竹韵当我的正妃,这是要告诉所有人,咱们郢王府要站在三皇子这头吗?”
“当然不是。”郢王妃当即否认。
许久,她才低声说:“我知道按照你父王的意思,咱们就该给你选个家世一般的女子,可是程婴,母妃不想再委屈你了。”
凭什么她的儿子,身为亲王世子,便得只娶一个普通家世的女子。
郢王妃说:“况且霍竹韵也是太后看好的,太后也是心疼你,不舍得叫你娶的太低。”
谢珣淡然道:“对我而言,娶不喜欢的女子,才是委屈。”
“竹韵样貌出众,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这样的姑娘你真的不喜欢?”郢王妃也是有些无奈。
谢珣见她还不死心,干脆把话说明白:“她便是再好,与我而言,也跟草木无疑。不喜欢便是不喜欢,这件事日后母妃不要再提起。”
与我而言,也与草木无疑。
这句话让郢王妃一时无言,连这般出众的霍竹韵,在他眼中都如草木,他究竟要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还是说他依旧还想要出家?
郢王妃面色发苦。
她问:“若是你不喜欢霍家的姑娘,京城那么多贵女,总能有你喜欢的。”
突然她抬头望向谢珣,声音迟疑的问:“你今日那般惩处杨家公子,可也是为了吓唬那帮贵女,让她们不敢心悦与你?”
“程婴,那日我问你,你可曾有心悦之人,你没回答母妃。今日母妃再问你一次,你可有心悦之人?”
谢珣望着郢王妃,突然说道:“母妃,我这样的人娶妻又有何用呢?你是忘记了师傅说过的话吗?”
郢王妃浑身一僵,脸上忽然竟是带着似哭似笑的表情。
“母妃如何敢忘记。”
“师傅说我幼年中毒,恐怕不得长寿,其实这已是安慰你们的话了。”
他如此说,郢王妃是真的不敢再提娶妻生子这样的话,生怕惹得他难受。
待郢王妃带着丫鬟去了法会,晨晖就从外面进来。
“主子,方才侍卫来报,今日寺庙中还来了一波来历不明之人,他们目前就藏在参加法会的信众当中,只怕是有所图谋。”
谢珣沉声道:“你派人暗中盯住定国公府的世子爷和世子夫人。”
晨晖正要点头称是,就听主子再次开口。
“把清明叫过来,保护好她。”
晨晖神色一滞。
公子的语气平缓,提到她时,也是不紧不慢。他虽未明说这个她是谁,晨晖却已经清楚,公子口中的她,指的是那位沈三姑娘。
自打清明回府之后,便一直念叨着的三姑娘。
晨晖转身后,谢珣站在原地,却未回静室。
哪怕是在这个,他无比熟悉的佛门清净之地,他似乎也找不回以前的宁静。
母妃的话,就像是一柄利刃,活生生的剖开他的心,叫他再也无法回避这个问题。
他可有心悦之人?
没有。
谢珣心中并无心悦之人,他如此告诉自己。
可是脑海中,却仿佛有另外一个轻微的声音,一直在响着。
这个声音在说——
谢珣无心悦之人,程婴却有了忍不住想要保护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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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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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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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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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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