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皱纹枯黄的一张脸,瘸了右腿,骨瘦如柴的身子颓废不堪,弯着身子拖着一个大黑色塑料袋吃力走去,不时有人丢了垃圾或吐了痰往内,他却依旧双目失神恍若无物。
她踉跄起身,无意撞到了桌角惊痛出声,眼眶泛红不管不顾朝那人奔去。
“莫…莫阑。”突然被阻住去路的中年男人,抬头却是僵直了身体,眼神左右飘散,显然很是心虚。
记忆深处浑厚有力的声音如今这般沙哑无力…
许莫阑喉咙哽咽想要开口,却发现早已无力出声。
阔别经年,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她只依稀记得,那人自责内疚却又无情扔她远走的样子。
他说:“莫阑,对不起,我和你妈吵得正凶,没注意你姥姥,没有料到……”
“莫阑,我们对不起你。”
“莫阑,我和你妈离婚了。”
“莫阑,这是我这些年的存款,其他都被你妈拿走了,我要走了,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
许莫阑静静看着眼前的人,曾经强壮有力的身躯变得萎缩不堪,才几年就恍然老去了十岁。那个意气风发,一心远走的男人如今只剩落魄,穷酸。
她慌忙在掉泪前转过头,不管不顾跑出了店子,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靠着冰冷的墙壁无力滑落了下来,抱头沉默。
他们离去的那一年,她曾薄凉的想,没关系,反正那不是她亲妈,她妈生她时就死了,不过一个陌生女人,改嫁多少次也和她无关,也不是她亲爸,没谁的爸会在他亲妈的葬礼上对他唯一的亲女儿扔下一叠钱头也不回。
“给。”有熟悉的嗓音自头顶传来。
许莫阑闻声抬眸,沈意不知何时跟到了她身前,一双温暖宽大的手里拿着一块方格帕子。
翻滚而来的往事令人窒息,她有些恍惚,眼前温暖的手掌是多少年面红心跳的宿命。
她下意识伸了手去接,脑海中却霎时一个激灵,颤抖了双肩,嗓音里从未有过的寒冷。“沈总不愧运筹帷幄,打得一手好算盘。”
沈意皱眉:“阿阑…”
她凉凉笑了笑:“今天这一出父女相认叫沈总看笑话了,难为沈总还记得他的相貌,这么有心安排我实在无以为报,还望沈总见谅。”
这话里句句带刺令沈意心一沉,无奈:“我是好意。”
许莫阑踉跄起身,与眼前人平视,冷冷笑了一声:“沈意,你哪来的好意,你向来只是沈意罢了。”
他沉默下来,知道此时她正在气头上,再多说只会适得其反。
许莫阑勾了勾嘴角,看起来笑意微漾实则冷冽非常。“沈意,你这么聪明的人估计早就想好了要如何安抚我吧,怎么,不开口?。”
“既然沈总不说,那就由我来说吧,阿阑这个名字,曾经确实是我最喜欢的,时隔六年,我只觉得反感痛恨,既然六年前你选择消失,就该知道我们从此再无瓜葛,还有,许莫阑的事还请沈总高抬贵手。”
“当然,你是大名鼎鼎的S市沈氏总裁,想必也没有多余时间浪费在我这个小小经理身上,希望以后最好是天涯陌路,井水不犯河水。”
她这嗓音越发的冷,表情淡漠地就好像对着一个冰冷的陌生人。
沈意眯了眼,打断她。“为什么你不问我一声不吭消失的原因?”
许莫阑听到这话却是哈哈笑了起来,好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半晌,才止住笑意,冷声说:“为什么我要问?”
“……”沈意沉默,他和她相处十二年,从未见过如此她寸步不让,淡漠决绝的一面,饶是镇定如他,也哑了声,无话回应。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看着她,企图从那张脸上看到一丝表情,哪怕是愤怒和嫉恨也好,可是几分钟他依旧只看见那无止境的冷漠,好像她从未认识过他。
她冷着一张脸,讥嘲的说:“以前你不是教我不问阑珊,莫道灯火吗?怎么,如今自己却忘了呢?”
沈意看到她脸上嘲讽的表情,表情沉了下来。“你在这方面记性倒真是好。”
她目光与他直视,轻嘲一声,意有所指。“不敢不记住,毕竟太过深刻。”
“是吗?如果你真的全都不在意了…”沈意顿了下,目光倏然变冷。“那为什么现在这么厉声厉色,平时不是很温和吗,许小姐?”他是真的被她气到了,称呼才会从最先的阿阑转换为陌生的许小姐。
听到这话,许莫阑只凉凉笑了笑,心想不愧是沈意!她话都说得这么决绝无情滴水不漏了,他还是如此轻松地就扳回了局面,叫她哑口无言。
她疏离地看着他,嘴角冷冷的扯了一下。“那一年,姥姥走了,他们离婚一个改嫁一个远走,我想找你,我想看看你,哪怕你早已拒绝了我,可是我想只要我能远远地看你一眼,就看一眼,真的,就看你一眼,我就能安慰自己你别怕,你一个人也能生活地很好,别怕,没有人丢下你。”
“可是你连给我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有,就那么一声不吭地消失,你知道吗?听说了我向你表白的同学猜是因为我厚着脸皮不死不休地缠着你,你觉得无比烦人实在承受不了才会选择不辞而别,我起初激烈地反驳,可到后来,可笑地是,连我自己都信了…”
“是啊,如果不是这样,你有什么理由能那么狠心地离去,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在我一无所有完全丧失了对生活的信心的时候,沈意,那时哪怕你只是以朋友的身份看我一眼,我都会觉得没那么辛苦,说什么对我与众不同,果然最绝情的还是你啊……”
“我厚着脸皮纠缠了你十二年…”她顿了下,嗓音云淡风轻,就好像在说一件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如今,我不打算再缠着你了,恭喜你,沈先生,你自由了。”m.χIùmЬ.CǒM
“……”沈意抿了抿唇,苍白了脸色,表情复杂,她的一番话就好像一副坚硬冰冷的锁链锁着他窒息地透不过气来,
他原本以为此时的她是一只受到了攻击浑身带刺的刺猬,只有把自己滚成团将尖锐的硬刺刺向别人才觉得安心,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她早已遍体鳞伤,体无完肤,每一处伤口都在往外冒着鲜血。。
看见她淡漠的表情,他只觉太阳穴一阵一阵痛,心疼地厉害:“对不起。”
许莫阑冷笑。“需要我说没关系吗?”
“我还有事就不多陪了,沈总,后会无期。”她冷漠地收回了目光,用一种绝决的语气扔下一句话,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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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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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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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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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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