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内,潜伏着轻轻的喘息,偶尔有气泡从氧气水瓶中冒出,带起咕噜噜的一片。清冷的气氛与外界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哪里有武器?”清寒慢慢挪到小七身边,抓住床栏杆,低声问了起来。
“不行,太远了,不过这群饿鼠暂时还没发现我们,况且这里也结实,我们就安静等待救援吧。”小七漫不经心的答道,小心的抓住新阳手腕,又开始摸起脉搏来,正在仔细测听时,一只手指却理所当然的搭在了她满是老茧的瘦小手上。
“新阳?新阳你醒了?能听清我说话吗?”小七一下子紧张的站了起来,整个脸贴到新阳面前,喘着粗气,憋着声音,吐了出来。
“新阳?他醒了?”清寒也凑了过来,伸出手,仔细查看起新阳的颈部脉搏,死死盯住了他的眼睛,嗓子一下子哽住了。
“小声,怎么回事,小七,是你吗?”新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努力朝上方模糊的人影挤出一个笑容,却不由得咳嗽起来,鲜血一点点从胸口纱巾里渗了出来。
“别乱动,你闭上眼,我跟你讲,你听了别着急啊。”小七连忙把新阳重新按到了枕头上,紧紧握住了他满是伤痕的手。
“你说话做事就没靠谱过,听你讲才是真着急呢!”新阳想要抽出手摸摸日思夜想小七的脸,却被握的更紧了,他只能拉过她的手,贴到了自己脸上,感觉那舒服的暖意。
“清寒,你在吗?你来讲下吧。到底怎么了?”新阳感觉到胸口处疼痛与瘙痒混在一起,脑袋昏昏沉沉的,想吐,却又饿的慌,所有的一切都乱成了一片,刺得人生不如死。
清寒一脸惊讶的抬起头,看了看新阳,站到了床头边,歪着头想了下,低缓的说道:“你父亲死了,赵辉拿了你钥匙当了市长,一大群老鼠袭击了这里,至于防守,应该是没守住。老鼠已经到了我们上面了。”xiumb.com
“恩,报应啊,呵呵,可惜了这个城市。”新阳试着动了动,但疼痛最终打倒了他,脑海中塞满了那蓝色火苗中屹立的身影,成堆的粮食,王八不甘心的眼神,还有落日下孤傲的大楼直插到岩石之下,在红霞下缓缓冒着青烟。新阳和上了眼睛,只能紧贴住小七温暖的手,突然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清寒,对不起。小七,这里是医务室吧,恩,药品橱柜后应该有秘密通道,老鼠攻过来时,你带着清寒出去,我就躺在这,回忆下美好时光。”新阳转过头,笑了笑,伸手想要稳固好氧气罩,却被清寒一巴掌拍了下来。
“要走一起走,你欠我的别想逃,你记住了!”清寒冷冷说完,毫不留情的拔掉了新阳手上的针头,从腰间拔出沉甸甸的5.4式手枪,塞到了他手上,自己搬过了凳子,一屁股狠狠抵在了药柜上。
小七吐了吐舌头,帮新阳把氧气罩重新带好,自己也掏出了把小巧的小鹰自卫手枪,光泽暗哑的枪口对准了门口,等待着未知的危险探出头来。
“清寒,我走还不成吗?你先把通道口打开,至于小七姑奶奶,帮我拿点吃的吧,别舞枪弄棒的了,你那小身板,咳咳~~”新阳无奈下,只好强撑着说起话来,想打乱下屋内紧张的气氛,可还没说两句,嘴里就被塞进了一大口压缩饼干,夹杂着复苏剂苦涩醇厚的中药味道。
屋外的动静慢慢大了起来,通道尽头传来细碎的骚动声,有一搭没一搭的挑拨着三个人越来越紧张的神经,一一机灵的蹦到床上,还没长全毛的头一下子埋进了厚厚的枕头里,瑟瑟发抖起来。
新阳努力嚼完嘴里那烂泥一样的东西,强撑着吞了下去,嗓子口到腹部像是着火了一样,“恩,医务室总共分两层,当初设计时为了防止居民行窃,更为了保护医务所内治病的特殊人员安全,都做成30cm厚的水泥墙面,外门是10cm的钢芯防盗门,里屋的更是15cm纯钢板打造的气密门,而且里屋的墙里嵌了钢板,用的是与仓库大门一样的技术,同时还特意在外面包裹上了电网。”新阳说着顿了顿,吞了口小七递过来的凉水,灼烧感却更加强烈了起来,他忍住,没吭出声来。
“小七,你带着清寒去外面,等着饿鼠靠近,就把电闸拉开,应该能防守住一段时间,就是不知道赵辉这小子行不行啊,医务室肯定是他稳定好局势后必来之地啊!”终于好不容易说出这么长一段话,新阳早就是气喘吁吁了,每次呼吸时,胸口就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痛,不是肉体消失的痛楚,而是感觉有什么东西长了出来,像是肉芽交织掺杂在一起,从骨头缝中冒出。
小七担心的看了看新阳,帮他擦了擦额头上密集的汗珠,朝还在那生闷气的清寒挥了下手,像猫般悄无声息的踏出了里屋,清寒跟在她后面,也一同消失在门外。一会功夫,就听见发电机传来的嗡嗡低鸣声。
新阳躺在床上,只觉得饥饿感更重了,手开始在台子上乱摸了起来,抓起开了个小口的饼干袋,仰着倒进了嘴里,大口吞食进了肚子,碎屑黏在干瘪的嘴唇周围,也没时间去擦掉,嗓子口开始渐渐蠕动起伏起来。
“好渴!”新阳只觉得胃像是被火灼烧了一样,血液都变得粘稠,全都堵在了心口处,他一把拉下挂在铁杆上的塑料袋,把里面还满满的葡萄糖盐水使劲的朝嘴里灌去,水从口边溢到了被子上,沾湿了一大片。
可是灼热感却越来越强,原本视角里所见的淡淡浅绿色光芒被深红色扩散替代,脑海中一片火焰,全身的肌肉开始慢慢虬曲鼓出,新阳意识模糊的滚下床,再也忍不住了,打开药品柜子,咬开蛋白剂罐子,灌了两口,终于大吼了起来。
青筋从肌肉里鼓起,又陷进同样突起的肌肉里,紫色的细小静脉包裹住了全身,涌出点点针尖大小血滴,胸前的绷带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张力,一下子被崩开了,原本深可见骨的伤口被填上了一层细密的乳白色物质,在空气的接触下逐渐转化成血红色的肌肉,显得恐怖异常。闻声赶来的小七和清寒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呆了,傻在了门口。
“你们别……开枪,我是……新阳,你们一个是小七,一个是清寒,我不是……怪物……”新阳有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忍住剧痛,扶住墙,强撑着站了起来,但仍感觉到体内有东西在死命往外钻,不由得把枪口对准住自己的太阳穴。
他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强压下无边的痛苦,努力尝试往糊状的脑海里刻下夕阳下回头朝自己轻笑的小七的身影和在昏暗灯光下对清寒的承诺,“小七,清寒,对不……”
‘砰’的一声,新阳被小七和清寒各伸出的一只腿狠狠的踢到了墙上,手枪被凶猛的掼到了地上。
“新阳,你要死啊,你让我做寡妇啊!你有病啊,寻什么死啊?”“啪啪”就是两个耳光,打得新阳头晕目眩,眼泪却一下子不争气的从小七眼角大股大股涌出。
清寒也猛踢新阳的肚子,把他一脚踢到了架子边,一个不稳,药瓶一个接一个的从弯倒的架子上散落到地下,满地乱滚,“新阳,你这不是还有意识吗?等你变怪物前,先把眼前的事解决好再说,还有,老娘的病还没着落呢!”新阳艰难眨巴了几下眼睛,一下子咳出几大口黑褐色的血来,发现体内的动静消失了,不由得松了口气,可是想仔细弄清楚自己身体怎么回事时,剧烈的疼痛却堵住了思维的脚步,他强撑的卧倒到床边,大口喘起气来,屋外,吼声引来的饿鼠一头撞到了细密排列在一起的电网上,响起滋滋的电流声和暴怒的吼叫,铁网被震得哗哗乱响。
“现在怎么办?新阳?”小七一把抱住了正在剧烈颤抖的新阳,扯出医药绷带就要往他伤口处裹,可是却惊讶的发现那里除了淡淡的白印,一切已经都恢复如初了,就连原本被割裂的肋骨也愈合了,不由得使她倒吸了口冷气,手却把新阳环的更紧了,用自己瘦小的身子挡在了清寒面前。
“恩,带上药品,先逃再说。”新阳努力动了动自己的小腿,强撑着一点点把小七从怀中抱起,拉下小七刚刚端平了的枪,直视起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清寒。
清寒却只是愣了愣,蹲下身就开始收拾起地上散落的药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清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害怕,带着些许关切,轻声问道。
“还好,我可以的,把枪给我吧,等会我走在前面,有什么不测的话……”
“到时候再说!”小七一下子封住了新阳的嘴,迫不及待的冒出这么一句,抱紧住他的腰,伸手接过清寒递来的手枪,交到新阳手里。
外屋的墙壁开始剧烈抖动起来,饿鼠用自己坚硬的头盖骨不要命的朝墙上撞去,开出多多腥红色的血花,被踩在下面的饿鼠则疯狂用粗壮的前肢扒着地缝,碎屑连同着碎肉向外溅去。
三个人速度打点好药品,合力推开沉重的药柜,闷着头,往阴暗潮湿的洞里钻去。
“里屋门没关。”清寒刚走了两步,一下子想到了刚刚匆忙中忘掉的大事,不由得脸变得煞白起来。小七一听,猛的打住回头就要往回跑,却被前面的新阳一把拉住了。
“我来。”新阳沉稳的拉开小七,蹲下身,端平手枪,借着并不清楚手电的照耀,朝电子开关的位置开起枪来,打得火星四溅。
一只饿鼠已经跌跌撞撞从屋外冲了进来,爪子上伤痕累累,血红的小眼睛在黑暗里显得邪恶异常,后面紧跟着一片腥臭的怪风,群鼠跳跃着,如浪般,眨眼就要扑到三个人脸上,吓得小七一把用手护住了胸口,清寒则不要命的举起枪,朝外射击起来,子弹弹得到处都是。
打头的饿鼠就要冲进来了!
但新阳没动,依旧在朝固定的位置开着枪,随着一道弯曲的电弧击打在开关口,铁门从两边猛的合上,饿鼠一下子被气密门封口拦腰截断。
它拖着半截鲜血直流的残躯,佝偻着爬向三人所在的位置,一路上,叼起地上遗落的空玻璃瓶,嘎吱嘎吱咬了起来,废渣带着血肉从断裂的肠道口滚出,眼睛却恶狠狠的盯着眼前三个人,酒瓶颈大小的鼻子不安的嗅动着。
新阳最终射空了手枪中最后颗子弹,把这只半死的饿鼠永远的钉在了半尺开外的地上,拉起还在不停打着颤的小七,像通道深处钻去,身后,传开阵阵更疯狂的挠动与撕咬声,不知何时就会破墙而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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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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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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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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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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