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一过、盛春便来,杨柳依依、百花繁茂,长安上下花气氤氲,正是炮制染料的好时候。这日,病已下了学,却不见掖庭有人,彭祖被他叔父,当今车骑将军张安世召见,其他几个同窗也不住在掖庭附近,因此甚觉无趣,便穿过几条小弄来到暴室,想帮许伯干干活。这暴室说白了就是给后宫洗衣染衣之处,又苦又累,薪奉又低,还有一些被罚没抄家之人充当杂役,就连小黄门一年都见不到几个,真真是个下等差事。病已和许伯住了这么久,发现他虽外表木讷,却正直善良,也颇有见识,怪不得先前年纪轻轻就可以做郎官,却被奸人所害,受了宫刑,干这种低贱之事,真是令人唏嘘。
但病已从未因广汉低微卑贱薪奉微薄而轻慢他,相反,他特别尊重广汉的为人老实,因此和广汉很是聊得来,加之广汉又是平君之父,病已更是对他敬重有加,经常来暴室帮他料理些记账记档之类的事务,甚至还经常帮年老体衰的衣工打水晾衣、染色浆洗,暴室上下都对病已同声褒扬。
病已刚到暴室,就看到广汉薄衫短衣,领着一群男男女女在干活。广汉虽然为人老实,干起活来却指挥有方,又能亲自上阵,上上下下忙而不乱、井然有序,还有说有笑,没有宫廷内院的肃穆气息。病已不禁感叹:老实人总归要吃亏的。再一看,洗的、晒的衣服都是绫罗绸缎,一件麻布素衣也没有,而洗衣之人一个穿绫罗的没有,又不禁感叹一下。
“病已,你来啦,快去,正好帮我治治那个疯丫头,也就听你的话了!”广汉看到病已来了,顿时笑容可掬。
病已一听来了精神,原来今天平君在这里,他已经觉得有“三秋”没有看到平君了。长安脂粉堆叠、美人如云,可他的心只属于这里。
“她在哪?”在广汉面前,病已装作漫不经意的问。
“在栀子花里面呢。”广汉指了指。原来,近日暴室新进了几大车茜草、栀子、蓼蓝之属,或黄或蓝或绿,分别厚厚的铺在土台上晾干,占了好大一块地方,宛若花海,香气馥郁,令人沉醉。病已疾步走过去,只见平君以花为床、以花为被,只露出头和手来,整个人和花融为一体,似乎安静的睡着了,还有一只**蝶落在了她的白袖上。
病已不觉看呆了,过了好久都没说话。平君倒是“噗”的笑道:“看够了吗,还不拉本小姐起来,脚都麻了!”说着,伸出一只手来举着,袖子滑落,露出洁白丰润的手臂。原来,花太深,平君倒在里面正要挣扎着起来,恰好听到病已来了,怕被他笑话,故意装作睡在里面。
病已这才觉得自己失态了,忙身手去拉平君,平君的手柔软细腻,病已不觉沉醉了,手上用不了力,一下子竟没有拉起来。xiumb.com
平君笑道:“我有这么重吗?快把我抱出来吧,这花太凉了。”
“抱出来?”病已心里突突跳,红着脸把手伸进花里面,平君就势用一只手勾住病已的脖子,病已绷紧了身子,虽然都已经感受到了平君的呼吸和温度,却不敢低头看她。
“抱够了没有?”平君微笑道。
栀子撒了一地,平君就站在碎花上帮病已轻松拂去身上的花瓣,恰似一双玉人、两身碎红。
一个老染工对广汉道:“许公,您真是挑了个好女婿,他俩就像神仙一样般配,宫里最好的画工也画不出来。”
广汉天天跟病已住在一起,深喜他的才貌,虽然病已不过是顶着一个皇室名声的普通人,无财也无家,但自己也不过是个阉人,有口饭吃罢了,正好“门当户对”,巴不得撮合他们一起,哈哈大笑道:“我倒了一辈子霉,哪有这福气!”
平君嗔道:“父亲,瞎说什么呢!”
“孟轲有言:男女授受不亲,都好意思抱了还不好意思别人说嘛。”这是静姝的声音。不知静姝和彭祖什么时候现在暴室门口了。彭祖看到刚刚一幕,像遭了一闷棍,加之又被叔父训教了一顿,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却仍笑道:“刚寻你们不见,却在这边撒野来了,天色不早了,快送平君回家吧。我们也该温故下今日先生所授内容。”
平君笑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新鲜,平时最爱打架惹事的人,怎么突然好学上进了,怕是又惹了什么事,被骂了吧。”
病已早看出彭祖面目凄惶,便对平君道:“我现在就送你回去吧。不然伯母要担心了。”广汉也催平君赶紧回去。平君爱热闹,看到人这么全,本来还想和大家一起玩一局六博的,只得作罢。
平君家离掖庭并不远,但要靠走还是要费些时间,以前平君一般是不会自己过来的,现在心中有了牵挂,才不顾母亲责骂一心到掖庭署来。
病已身形好大,平君娇小玲珑,两人就这样并排缓缓而走。病已心中有千言万语,翻来覆去却不知从何说起。想到这些日子学的《诗》,便道:“平君,我为你念首诗,你猜猜什么意思好不好?”平君欣然答应。病已便把《关雎》从头到尾念了一遍。
平君道:“这意思这么浅显,有什么好猜的。不过这首诗写的真好,也不知道是谁写的,他一定很喜欢那个女孩子吧!病已,你以后经常给我念诗吧,我很喜欢听,家里也没人教我,谁说女孩子就只能相夫教子的!”
病已顺势道:“我要是能娶到你,肯定不让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平君娇羞一笑道:“看不出来你这么坏。”说着便红着脸一跺脚往前走。
病已知道了平君的想法,快步追上去道:“我有句话想对你说,再不说我就要憋死了。”
平君笑道:“那你别说,我看看你会不会被一句话憋死。”
病已道:“我死了你不心疼吗?”
平君道:“我才不会呢!”
病已心跳的厉害,心想,横竖就一句话,豁出去了,刚要张嘴,突然几匹高头大马不知怎么突然冲撞过来,眼看就要擦到平君,病已眼疾手快,一把把平君搂过来,顺势挡在平君身下,两人倒在地上,病已成了平君的肉垫,头“咚”的一声磕在地上,不知有没有事。最新网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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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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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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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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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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