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江戎要冲过去打他,被刘思睿拦住,“你要拆了非烟的房子吗?”

  江戎怕吓到沈非烟,强忍了下来,可心里知道这条计谋太毒了:

  沈非烟那么骄傲,听到这事,还是桔子说的,如果是别人,她也许还会怀疑,可偏偏是桔子。她当时正和他生气在闹矛盾,这件事无疑火上浇油。

  她当然会一走了之。

  她一定以为他会去追她。

  但他偏偏……没有追。

  江戎简直怒不可赦,这种级别的阴谋诡计,通常都是他给别人用的,却没想,六年前已经有人给他用过了。

  沈非烟的脾气不好,当然江戎不觉得这是问题,因为她的脾气是他养成的。

  别的女孩知道男朋友和别的女孩暧昧,多数都会撕逼。但她不会,她直接连人带东西,全扔了换新的。

  余想正是抓住了这点,才钻了空子。

  他看着余想,觉得真是第一次认识这人。六年前到现在,敢编排他的事情,还是无中生有的造谣,得多机智。

  因为算错时间,或者算错沈非烟的脾气,这件事都不成。

  沈非烟看着余想,木然地问道,“那……那天晚上咱们去玩,我听到别人说我拖江戎的后腿,其实他不想出国,将来是要当实业家的,也是你的安排吗?”

  余想不自然地看着她,说,“那就像你在网上看到的留言一样,人家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要判断的还是你自己。”

  沈非烟点头,“我明白了,是我当年太傻,现在更傻。”

  她跳下椅子,对刘思睿说,“今天真对不起,让你看了笑话。”

  刘思睿说,“客气什么。”

  沈非烟说,“已经过去那么久的事情,再说也没什么意义了。大家都散了吧,以后,也都别见面了。”

  刘思睿自觉的排除了自己,这里面不包括他。

  江戎也排除了他。

  余想看着沈非烟说,“非烟,六年前那件事是我不对,我追你那么多年,当年那件事,和江戎处心积虑把你弄回来这件事,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你能原谅他,不能原谅我?”

  沈非烟看着他说,“你误会了,我没有生你的气。自己太蠢,怎么能怪别人。”

  她看着江戎又说,“咱们俩也分手,就算知道了六年前的事情,咱俩还是分手。”

  她语气中的平淡令江戎吃惊又觉得顺理成章,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人,扔了他们,她还能找更好的。

  沈非烟没女人缘,但男人缘可好的很呢。

  他走前两步,低声说,“等会我和你解释好吗?”

  沈非烟摇头,神态坚决,“我就问你两个问题,你能回答我,就不用分手。”

  江戎顾不得屋里有别人,“你说。”

  沈非烟说,“第一个问题,那天早上,sky来给你送东西,我问你什么事,你说是有个被你打发去外地的人,又回来了。这件事你有没有骗我?”

  江戎的嘴动了动,嘴边的谎话,却无法出口,他说,“对,那天是他告诉我余想在英国的情况。”

  沈非烟苦涩地笑了一下,“好,第二件事,”她忍着心酸,问道,“你那天,提议我把钱借给桔子,是你真的那样想。还是……”

  她缓了缓,强压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低头好一会,她抬头复望着江戎,“还是……你不想我手上有钱,你怕我知道这些事情一气之下走人,想把我困在身边。”

  江戎尴尬而无地自容地看着她。

  沈非烟那么了解他,他早该知道,他瞒不住她。等她缓过神,真相大白的时候,她就能把事情都串起来。

  沈非烟的神情也落寞下来,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她就被变成了一个大傻瓜。

  怎么那么傻,被两个男的接连骗。

  她站在屋子中间,颓丧又疲惫。

  江戎顾不得旁人,紧张地看着她。看她沉默地站着,孤立无援。

  好一会,沈非烟抬头看向他,仿佛做出了决定,她说,“算了,反正不丢的人也丢了,我就给你明说了吧。你知道这件事对我的影响吗?”

  什么事?江戎糊涂了,不知道她具体指的什么事情。

  沈非烟却仿佛看出了他的困惑,她说,“你给余想和我安排工作的事情。”

  她说,“如果我不明说,你分手还会觉得我是不识好歹,为了可怜的自尊或者其他的。故意去曲解你的好意。”

  江戎认真而小心翼翼地回应,“你说。”

  刘思睿看向他,那语气太小心翼翼,令他都觉得心酸了。

  沈非烟抿了抿嘴,终于攒够了勇气,说,“你给余想安排那么好的工作,我们搬了家,但那房子不是我买的,我和余想aa,你知道,我每个星期都要想办法,弄出一笔钱来付房子……”她咬着嘴唇,这大概是她一辈子真正最难为情的时候。

  她说,“那边的房租和车费最贵,我的工资,因为那个房子,而变得……你知道,我回国的时候,银行只有两万块钱吗?”

  江戎看着余想,不能置信地看着他,“你,给你开那么高的工资,你还和她aa?”

  余想回嘴道,“她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她怎么可能花男人的钱?”

  不花男人的钱?

  江戎觉得他整个人都要虚脱了,冷汗疯狂地涌出来,他看着沈非烟,跟在梦里一样。

  她当然花男人的钱,沈非烟经常花他的钱呀。

  他觉得额头不断有冷汗冒出来,后背发凉。

  什么地方错了?

  一如第一次一样,他眼巴巴地看着,幸福就那么又没了

  他以为是刚刚开始,其实却是,发生过的才是他的所有。

  她那些令他忐忑不安的,觉得不满足的日子,就是他的所有。

  刘思睿冷眼旁观着:

  心里却比当事人清楚。沈非烟一定是花过江戎钱的,他们俩少年爱侣,当然不分彼此。可后来沈非烟家境变了,但凡有点自尊的女孩子,这种情况下,反而是不愿意沾男人光的。

  所以纵然她住着余想的房子,她也付自己的房租。

  国外男女合租非常正常,哪怕是情侣,很多都是aa。

  说余想和沈非烟aa错了吗?

  表面看,余想也没错。

  三个人站在沈非烟家门口,深夜冷风乱吹,远处路灯落下晕黄的光。

  无端的,刘思睿觉得,自己,也像失恋了一场。

  *******

  江戎站了不知多久,才上车坐下。

  他不敢走,生怕沈非烟想不开,或者,一走了之。

  却没想第二天,沈非烟正常的出门。

  他连忙开车跟上,跟了一路,看到沈非烟上公车,下车,去餐厅上班。

  他这才知道,还有比她离家出走更虐心的事。

  她没处可去了。她的钱借给了朋友,也没有钱出国去躲清静,也没有男朋友,她就算有一千一万个不痛快,也只剩下了这一条路。

  那天,他说让她把钱借出去。

  她沉思了好久说,“……那借给她16万吧,结婚,这个数字也好听。”

  可他说,“还是18万吧,8比6好听。”

  江戎觉得,世上没有比他更渣的男人了。

  她回国带了两万块钱,能花剩多少?她想多留四万,他还逼着她给了出去。

  江戎下了车,他还穿着昨晚上在家穿的衣服。

  走进餐厅。

  在经理服务员目瞪口呆的注视中,他走向后厨。

  还没有开始营业,但老板穿着t恤短裤,一副高中生的样子,也是够够的。

  江戎站在厨房门口,透着大玻璃往里看。

  玻璃里,沈非烟穿着厨师服站在操作间,低着头,旁边人在说什么,她老实地点头。

  江戎想到,昨天桔子结婚,她坚决不想和他一起出席。

  他当时不明白,但他现在,好像被回光返照,全都明白了。

  她不想要那样高调,是不想别人说她神主牌上冒青烟,家里破产了还有个金龟婿可以钓。

  她不愿别人说她和他一起,以后大树底下好乘凉。

  也许别的女人可以引以为荣,可非烟不会。

  在她眼里,她看他一如过去。

  他没懂,他还把她的钱,骗着让她给了出去。

  那天早上他说,“买个更大的戒指。”

  她说,“有没有我都是一样开心的。”

  可他当时也没听懂,只想着,快点让她把戒指戴上,可以挡风挡蝶。

  徐师父推开厨房门,江戎推后一步,徐师父走出来。

  上下打量他,打趣道,“江先生你这是早上晨跑给老婆来顺便买个早餐?”

  江戎露出丝苦笑,说,“我看看非烟换衣服了没。”也没有管其他人,转身走了。

  经理看江戎的车走了,连忙挪到徐师父旁边,“这是干什么?他穿着家居服送沈非烟来上班吗?”

  徐师父说,“我不知道。”

  他转身进去了。

  经理嘟囔说,“原来江戎在家穿这个样子。好接地气。”

  徐师父走到备餐间。

  沈非烟正在削青笋皮。琇書網

  他说,“你早上坐车来的时候,车上人多吗?”

  沈非烟说,“还行,我家那边偏僻,终点站,所以一般都有座位。”

  徐师父点点头,还想说话,沈非烟的手机响了。

  她擦了手,接电话,一看是桔子,她奇怪,“你今天不是应该上飞机度蜜月去了吗?”

  “度什么蜜月呀。我在你餐厅门口,你快出来。”

  沈非烟挂上电话,对徐师父说,“那个,能请假吗?我有个朋友来找我。”

  “去吧,去吧。”

  沈非烟也知道自己可有可无,她解着围裙说,“其实我今天回来,是想给您辞职的。另外,取我的机器。”

  徐师父状似无意地说,“怎么了?”

  沈非烟把围裙折在一起说,“嗯,反正我在这里也是可有可无,我自己也知道,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徐师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先去见朋友吧。”

  沈非烟点头,跑着往外去了。

  二厨走进来,对徐师父说,“她和你说辞职了是吗?她刚刚也给我说了。”

  徐师父拿起案板上沈非烟刚刚切的菜,拿着盘子左右晃着看了看,说,“你觉得她切的菜怎么样?”

  “好呀。”二厨说,“居家过日子足够了。”

  徐师父说,“先别和江戎说她要辞职。”

  “这……为什么?”二厨问。

  *******

  沈非烟跑出餐厅。

  桔子和四喜站在路边一棵树旁,连忙给她挥手,她跑过去,“你们怎么没有走?”

  “下午的飞机,换个地方坐。”桔子说,“那边的快餐店去坐一会。”

  沈非烟说,“正好我吃点东西。”

  三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快餐店。

  桔子打发四喜去买东西。

  桔子说,“半夜收到江戎的电话,你们怎么回事,我忍了一晚上要给你打电话,又怕他在。憋到上班时间才能打。”

  沈非烟简单把事情学了。

  “余想利用了我?”桔子极之诧异地说。

  沈非烟说,“是我被两个人都骗了。”

  桔子说,“那江戎那个也是其情可悯,他当初也是没办法。你们俩这误会够大的。”

  四喜端着托盘过来。

  沈非烟面前多了一份咖喱饭。

  她也不挑,拿勺子无精打采地舀着吃。

  桔子给四喜又学了一遍。

  四喜说,“我去,这俩男的都太可怕了。非烟你一个都别要。重新找个更好的。”

  桔子推了他一下,“你说的容易,非烟都25了,马上26,再找一个,谈两年,她都多大了,再说江戎能让她找吗?他一定会破坏的。”

  四喜说,“那去外地。”

  桔子摇着沈非烟的手说,“这个好,你干脆走人,气死他们。”

  沈非烟没说借钱的事情,不能说自己没钱,就说道,“嗯,我先想想,事情太突然了。”

  桔子低头吃饭,她也需要消化整件事。

  想到沈非烟和江戎分手的事情,竟然还有那样的内情,不免觉得有点唏嘘。

  说道,“单说分手的事情,其实也不能够怪江戎。你们俩这真是典型的作死,你让他哄惯了,那次也是觉得说了分手,他就得去追着哄你吧?”

  四喜插嘴,对沈非烟说,“非烟,不过我说句公道话,虽然你这不好的脾气也是江戎惯的,所以不能说是你的问题。可是这事情,你想过没,那天晚上你也没回家,他等了一夜得多难受?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沈非烟怏怏地说,“我生气,又拉不下面子问他,就坐在绕城高速路边,吹了一夜的风。”

  四喜的筷子停了,看着她,“你也不嫌脏。”

  “年轻时候谈恋爱,哪个不是这个样!”桔子说,“不过反正都一样,就算当初没这事,他们俩估计也是分。”

  沈非烟说,“是的,我最生气的是,他竟然一直都不来找我,三四年都不来!那大家就算了。我又不是找不到男朋友。”

  此言一出,对面两个却安静了。

  她抬头,看到桔子和四喜很一致地,举着筷子都看着她。

  沈非烟说,“怎么了?”

  桔子干着嗓子说,“江戎,江戎他爸,他爸的事情你不知道?”

  “他爸怎么了?不是出国了吗?”

  “吧嗒——”四喜掉筷子了。

  桔子看着沈非烟,用见了鬼的声音说,“他爸死了,癌症,当初到处求医看病,江戎跟着奔波了三年,又临危受命,到了公司和人□□,听说他妈妈也不好了,当时寸步不能离人,现在还在疗养院呢,你……你让他怎么去找你?”

  沈非烟呆傻地看着她,完全听不懂地问,“你说的谁?再说一遍。”

  眼里,却有泪珠无意识而来,直直地,没经过她允许,毫无预警地,落在了桌面上。166阅读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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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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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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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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