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公主。”香穗道。
“月娘肚子里怀的是将军府的第一个孩子,为保万无一失,在她生产之前本宫都会搬进她的屋子里跟她同吃同住。”谢无忧接着吩咐道。
“这使不得,公主千金之躯怎能跟那粗鄙低贱之人同一个屋檐?”香穗不肯答应道。
“保她就是保本宫自己,有何使不得。”谢无忧道,“再吩咐下去,以后月娘的安胎药皆从掌管着宫中御药房特供的灵芝堂开,并由本宫亲自煎熬,除此之外的所有的安胎药都不得入月娘的房间。”
“公主,您这样做可真是降低自己的身份呐,您这是何苦?”春梨也看不下去道。
“身份?身份是留着人前光鲜的,人后有谁还会在乎?”谢无忧道,“以后,你们两个不光是本宫贴身婢女,也是月娘的。”
“奴婢们本来就是服侍人的,服侍任何人都毫无怨言。只是公主,您为了将军跟那贱婢的孩子如此委屈自己实在是不值当!到了这个时候了,奴婢只问一句,今日公主如此巴心巴肺的,来日将军还是把您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公主可值得?”香穗跪下来哭诉道。
“值不值得这句话,早就由不得本宫去想了。”谢无忧深深叹道,“想来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他的,要不然这辈子怎么老在他身上吃尽了苦头?”
谢无忧住进了月娘的房中看护月娘的胎后,府中仆妇无不感动她的贤惠大度,各个都客客气气起来。连从前那些向着将军府,私下忌讳她是皇宫出来的仆从们也都从心里把她真正看成了将军府的主母,唯命是从。
一国公主竟屈尊至此,月娘除了安安静静地喝着谢无忧递过去的汤药,静心保胎外,表面上再也不敢有别的心思。只是时不时地谢无忧也会从周围人探听到一些宫里的消息,说是皇上最近念及宗亲情谊大封了一位子嗣单薄的郡王。
还有一个消息让她久久都未能平静,那就是蛮夷部族里朔方最近闹得太厉害,在递交的国书里头说竟要求娶一位大夏的公主做他们的大阏氏,以求两国交好。
谢无忧心里很清楚,这些个蛮夷部族早就和那些个不安分的异姓王蛇鼠一窝,皇兄为求朝廷内外安稳怕是要做出抉择,但是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抉择,后宫的嫔妃里头有人怕是要割一块心头肉出去,只是不知会落在谁的头上。
果然没几日姜彩心来找谢无忧时透露出,皇上想要找一位熟悉朔方风土人情的妃子所□□的公主去完成和亲大任。
谢无忧的心当时咯噔了一下,那就只有月夫人的支鹤公主了,先是违逆本心,失去所爱,千里和亲把自己关进一个四四方方的宫门里,又在宫中尔虞我诈的争宠之战中丧失自己唯一的儿子,如今自己膝下仅存的一个女儿也要成为帝王权衡内外势力的棋子,跟自己当年一样千里和亲。
“听说月夫人在皇上的殿门口把额头上的皮都跪磕没了,都没能让皇上收回成命呢。”姜彩心自己讲出来时语气里也满是可怜,“据说,月夫人晕倒后被抬回宫时,那跪过的地上啊鲜红了一片,连擦洗地砖的宫女都哭了,可是皇上还是决定让支鹤公主远嫁朔方。”
谢无忧心里颇不是滋味,从前那样羡慕过她呀,可是权力越密集的地方,越是装不下亲情、爱情。
“那她后来呢?”谢无忧接着问道。
“后来皇上体恤她,进了她宸妃的位分,但是自打支鹤公主和亲后,她就再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了。”姜彩心道。
“原来也是个可怜人。”谢无忧感叹道。
“就是呀,从前我还怪我爹娘让我姐姐进宫没让我进,现在想想,我爹娘真真是疼我的。”姜彩心打心里感激起来,接着又道了一句:“最近宫里真是一点也不太平。”
“宫里从来都不是个太平的地方。”谢无忧道。
“还是公主姐姐这里好,现在全咸安城的人都在称赞你的贤良美德呢。”姜彩心很快又笑了道。
“女人为了男人隐忍,埋葬自己一切喜怒,爱不能爱,恨不能恨,居然成了贤良。”谢无忧嗤之以鼻道,“这个世界是男人定的,衡量一个女人好坏的定义都握在男人手里,哪里有女人喘息说话的份儿,即使是公主,很多事也只能不得已而为之。”
她说的时候语气冰冷,却又透着沉重的无可奈何,仿佛将千百年来所有女人走过的路都走了一遍,流的泪都流了一遍,方才知晓,这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所以这天下的女人们的痛苦也都是一样的。
姜彩心瞧她这般心事重重,便道:“公主姐姐不必伤怀,不管如何你还有全天下最厉害的君王哥哥看护着你呢。我这次来之前贵妃姐姐特地从宫里带了一些紫金保胎丸给我,这可是她当年保胎时皇上特命武当山的国师提炼的。”
“这么贵重,我怎么好收。”谢无忧婉拒道。
“哎呀,贵妃姐姐说,她的心意就是皇上的心意,皇上很体恤你,可是他日理万机又不可能亲自来看护你,只好借此物聊表心意。还说,你要是把将军的这脉子嗣看护好了,将军日后对你自然胜似从前了!”姜彩心笑嘻嘻道,“将军对公主姐姐好了,说不定明年公主姐姐就能为将军生个嫡子呢!”
“乱讲。”谢无忧不好再推辞,便命人收下了。
本以为月娘想借着落胎的计策将罪责栽赃给谢无忧,望着这御赐的紫金保胎丸定是左右推脱不肯入口,谁知道她见着这药丸后竟也乖觉地吃下去了。
谢无忧望着她听话吃药的样子,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着落下来,张太医说过有了紫金保胎丸这等圣物,这胎她想不要都难呐。如此万无一失,看来到了八个月胎儿定能生产下来。
有谢无忧无微不至的照料,加上宫中御医的妙手回春,还有皇上三翻四次赏赐下来的紫金保胎丸。月娘不过是个寻常的将军侧室,隆宠竟也到了这个地步,外头人都盛传皇恩浩荡,当今圣上当真器重这将军府。
月娘的胎好不容易拖到了八个月,当谢无忧端着张太医调配的催产药走到月娘面前时,产房已经布置好,接生的嬷嬷们也随时待命。
月娘望着谢无忧,慢慢走近自己,突然拼了命大声喊道:“公主,你真的要拿奴家的命来换这个孩子的命么?”她这一喊,屋内屋外所有仆妇全都听到了。
“兴许,将军看重奴家更甚于这个孩子呢?”月娘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道。
“你很清楚,他看重的是什么,是你这个人,还是你这张似曾相识的脸。”谢无忧道。
“那至少我得到过,而你,什么都没有。”月娘笑了道,谢无忧一言不发地将药碗递到她面前,月娘望着冒着热气的那碗乌漆墨黑的东西,突然脸色一转,对着谢无忧阴森道:“你就不恨他么?”谢无忧一言不发,月娘继续道:“他不得不娶你啊,他多么害怕你皇兄啊,可是他更恨你皇兄,他有多恨你皇兄,就有多厌恶你!他宁愿碰我这样低贱的女人,也不愿意碰你一下!你知道他为何要去寺庙接你回来么?没有你这一层□□,他怎么敢在你皇兄眼皮子底下活下去?”
“你再不喝这碗药,很有可能就会一尸两命。”谢无忧望着她淡淡道。
“你好可怜,整个大夏都没有比你更窝囊的公主了!”月娘嘲笑她道,说完她接过汤药,喝之前不忘抬头对着谢无忧道:“你会后悔的。”
汤药从她的唇齿之间滑入五脏六腑,很快的她的隆起的腹部里所有的皮肉都搅作了一团剧烈疼痛起来。
谢无忧转过身对着所有接生的嬷嬷道:“接下来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月娘躺在床上疼的死去活来,接生的嬷嬷拿起人参片让她含住,道:“夫人千万别喊,力气喊光了,就更没有力气生了!”
“哎呀,出血了,羊水没破,先出血了可不好!”
“赶紧摁住她的肚子,把孩子头往下顺!”
房间里乱成一团,月娘躺在床上任凭腹中的血肉疼得翻江倒海,睁着一双痛苦的眼睛如待宰的羔羊随五大三粗的接生嬷嬷们折腾来折腾去。
经堂内,谢无忧合手跪在佛前,默念佛经。
“公主,二夫人那边传来的叫声好惨,怕是不妙!”香穗慌里慌张道。
谢无忧睁开眼睛,望着大慈大悲的佛像,虔诚道:“佛祖在上,弟子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良心,求佛祖怜悯,保佑他们母子平安,毕竟,这是楚南的第一个孩子。”说到最后,泪无声滚落,到底她还是最在乎他的。
房中月娘生产的叫声一声惨过一声,经堂里谢无忧敲打的木鱼声一刻不停。
日头明晃晃的光线掠过经堂最后一块角落,又换成了明月朦胧的光辉。
突然门轰然打开,一个婢女跪倒在地,哭诉道:“公主,二夫人出血不止,接生嬷嬷们说,孩子卡在中间根本下不来,怕是不中用了。”
谢无忧猛地睁开眼睛,手中的佛珠“啪”地落地,她心中陡然升起一阵难言的绞痛,末了闭上眼睛无可奈何道了一句:“尽力了。”
她起身,朝着月娘的房中走去,一群丫鬟拦住道:“血房重地,公主千金之躯不能进啊!”
“让开!”谢无忧一声令下,不顾众人阻拦冲进产房,径直走到满身血污的月娘面前,死死盯着床上气若游丝的人,用尽全力吼道:“你不能死,他把我都不曾拥有的东西都给了你!你不能就这样地死!至少,你不能带着他的孩子去死!”
“你以为,我还会在乎这些么?”月娘虚弱地转过脸笑道,“你觉得,这世上能有几个人能拿得到南佗菊跟鬼儿草给我?你要查的人,你查到了吗?”
“你什么意思?”谢无忧感到一阵寒意。
“放手吧公主,这件事跟你不会有任何关系,你做的一切所有人都看到了,听到了,大家都知道了你的贤德,楚大将军也不会怪罪于你的,他只会恨他该恨的人。”月娘虚弱道。
“你在说什么?”谢无忧问道。
“公主,你难道不姓谢么?你难道不是谢家的公主么?”月娘望着她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无忧道,“但这是楚南的孩子,你不能带着他的孩子一起死!”
月娘又笑了,道:“他最恨的人,居然是最爱他的人。你真是个好女人,好妻子,可惜你不是个好公主。”说完她两腿间的鲜红,绝了提一般汩汩流淌。
“产婆!”谢无忧望着那可怕的红流大声喊道,产婆们看到这一幕,纷纷跪在地上,无计可施道:“产妇血崩,阎王拿人!公主请恕老身无能为力!”
“去请太医,去请张太医!”谢无忧朝着周围人大声吼道,然后她冲到面色惨白的月娘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ωωω.χΙυΜЬ.Cǒm
“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我背后的人,他想要什么。”月娘气若游丝地说完这句后,头往枕头上一歪,便再没了气息。
“不,不,不……”谢无忧抚摸着她尚还隆起的腹部,隔着衣衫肚皮她几乎可以感觉到那个孩子的存在,这是她费尽心力保的孩子,也是楚南对她最后的信任!再往下,手抚摸过的地方俱是一片鲜红,她凝望着这刺目的鲜红,鼻尖满是血腥的气味,颤抖道:“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泪顺着脸庞滚滚而落。
“为什么我连个孩子都保不住?”谢无忧绝望地喃喃自语,突然整个人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凄厉的悲嚎,那死的不是月娘和她的孩子,而是她和楚南最后的可能。
如果她不是一个帝国公主,而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闺阁小姐,这一切的一切也许就不会沦落到如此惨烈。
她厌恶着这血腥的气味,那么残忍,那么无情。
一个胎死腹中的生命,像极了她和楚南没来得及开始就草草结束的爱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夏公主更新,30 第三十回 生产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