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忧睁开朦胧的双眼,只想着自己的那张床,疲惫地埋怨道:“以后宫里再有这种宴饮,本宫是真真不想去了。”
“公主胡说什么呢,皇上跟贵妃娘娘器重咱将军府才会这么挽留的。”香穗别提多高兴道,让这将军府的奴才都瞧瞧咱家公主沐浴了多大的神恩荣宠,岂是一个小小侍妾的肚子能比下去的?谢无忧却不这么想,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天家的任何恩宠都是要你付出代价的。
香穗倒是笑呵呵地一边搀扶着谢无忧下车,一边吩咐人将宫里的赏赐清点入库。
谢无忧强撑着精神刚入府邸,一个老嬷嬷弓着腰神色慌张地过来道:“公主您可算回来了,昨日夜里二夫人突然肚子疼,奴才们不敢进宫禀告,只等着公主回来呢。”
谢无忧一下子清醒道:“糊涂东西,等本宫回来作甚,不会先请郎中么?”
“请了,郎中说,二夫人这胎,这胎不是很好,昨夜里硬是疼得死去活来的!可把奴才们吓死了!”老嬷嬷现在还惊魂未定。
“香穗,你赶紧入宫去太医院,务必要把千金圣手张太医给请来府中。”谢无忧转眼对着香穗厉声吩咐道,香穗不敢怠慢,应了一声是便匆匆上了马车走了。
谢无忧先行跟着嬷嬷去月夫人的房间。
床榻上月娘一张花容月貌已是惨白,但是耳聪目明的她仍不忘撑着力气对着贴身丫鬟小声却很用力道:“你赶紧去把药罐子里头的东西倒了,记住,那里头的东西是见不得光的,否则你我二人都不得好死!”
月娘的眼睛里射出阴寒狠毒的光,与平日里的婉转精明判若两人,丫鬟也不惧怕,反而用力点头道:“放心吧姑娘,奴婢绝不会出半点差错!”说完,她便端着那药罐从偏门悄悄走了。
月娘安排好这些后腹中又是一阵绞痛,她当然知道是这胎在滑落的痛楚,她伸手抚摸着已经隆起的腹部,不管怎么样心中还是愧疚的。但是随着房门被人推开,谢无忧风风火火地进来后,她的脸上立即浮现出凄苦无助的表情,朝着谢无忧求救道:“公主,救救奴家吧,奴家疼,疼……”
谢无忧再她床榻边上坐下,焦心道:“不是一直都好好的么,怎么本宫才走就这样了?”
“公主您有所不知,自将军戍边后,我们家夫人就一直担心刀剑无眼,怕将军有个闪失,日夜忧心。昨日公主入宫后,我们家夫人就去庙里给将军祈福,听人说祈福的签文在那神树上挂得越高就越灵,二夫人就不顾众人的劝阻去挂,可能是那时,动了胎气。”一边的嬷嬷越说声音越紧张。
谢无忧瞧了一眼毫无血色的月娘,叹道:“你对将军倒是有心,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将军戍边全府上下谁不担忧,可你冒着身孕去做这样的事情万一有个好歹,必会扰乱了将军在前线杀敌的军心!”
“公主教训的是,是奴家糊涂。”月娘低头委屈道。
“素日里来给你们夫人诊脉的那郎中是怎么说的?”谢无忧转头盘问着周围人道。
立即从外面走进一个灰布长衫的郎中跪下,战战兢兢道:“小人在此回公主的话,二夫人的胎小人一直悉心看护不敢有任何差池。昨夜二夫人突然有盗汗、腹痛等症状,小人连夜入府诊治,二夫人胎象紊乱,并随时有滑落的迹象啊!”
“你胡说,她好端端的,怎会有滑胎的迹象?”谢无忧大怒道。
“公主未曾有孕,所以不知这怀有身孕的女子是险象环生啊。有的人可能前期胎象稳固,可是到了后期也许一个喷嚏就能滑掉胎儿呀!这一切都是难以预知的!小人医术浅薄,只能极尽人事尽力而为,可是二夫人吃了小人开的固本保元汤后,依然无济于事,可见此胎凶险呐!”郎中趴在地上颤抖回禀。
谢无忧闭上眼睛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道:“庸医啊!”说完一抬手立即有两个下人将那郎中从地上架起来直接拉出去了。
“二夫人府中怀着的是我们将军府的第一个孩子,孰轻孰重,你们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谢无忧对着周围所有仆妇厉声道,所有人全都吓得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个。
“二夫人自有身孕以来一直忧心忡忡,你等为何不报知本宫?”谢无忧厉声质问道。
“公主,是奴家不让他们说的,怕扰了公主。”月娘连忙出声道。
“您体恤本宫是应该,但本宫身为主母,他们居然知情不报就是欺上瞒下!”谢无忧道,地上的仆妇们各个噤若寒蝉,谢无忧继续道:“从月娘有身孕后,吃了什么药,进了什么汤,每日膳食,事无巨细你们都得一字不落地交待出来,如还敢对本宫有所隐瞒,本宫就把你们一个个发落出去!”
“公主息怒,二夫人每日的膳食厨房账单子上都有记着,而每日抓的进补汤药方子药房也都有存档,小的们这就去命人拿过了呈上!”领头的老嬷嬷立即回禀道,不敢隐瞒。
床榻上的月娘听闻后,脸色却是更加难看了,而更加叫她惴惴不安的是,没多久香穗奉命进宫请的太医就进府了。见了公主行了简单的礼节寒暄后,那德高望重的老太医便隔着丝帕子给月娘把脉,自始至终月娘都无法从那老太医的脸色上瞧出什么。
把完脉后,张太医什么也没说,只对着谢无忧行礼道:“回公主,府上这位夫人的胎象确有凶险,老夫必须要给这位夫人进行艾灸保胎,还请公主等人回避。”
很快的除了几个打下手的丫鬟留着帮忙,其余人等都出去了,但是那几个丫鬟也都是谢无忧平日里得力的几个人。
再门口漫长的等待中,谢无忧一直无法想得透这其中的蹊跷,只觉得这一切未免发生的太快,可是不管怎样发生的,都是在她入宫后的这段自己看不见,也无法掌控的时间里发生的。她仔仔细细地将月娘怀孕后的这段日子发生所有事情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月娘几次三番的在自己眼前炫耀这胎,显然自己也是很看重这一胎,那又如何向那嬷嬷说的那样去庙里的树枝上挂什么祈福签文?如果有人在背后暗害的话,月娘的孩子没了,最终受益的是谁?谢无忧越想越觉得一团乱麻,暂且不去想,只等太医出来有何交待再说吧。
未几房门开了,一股焚烧艾草的药香味扑面而来,谢无忧不顾自己千金之尊,忙进去探看,不愧是宫里的千金圣手,那床榻上的月娘脸色果然回转过来了。原先一干仆妇们那颗悬在嗓子眼里跳动的心,也都回落了。
谢无忧这才安心片刻,谢太医道:“张太医果然妙手回春。”
“公主严重了,老奴不过尽了自己医家的本分而已。”张太医谦虚道。
“那她的胎到底如何?”谢无忧问道。
张太医谨慎道:“还请公主借一步说话。”
“当年静妃怀公主的时候都见红了,太医你都能保得住,月娘的胎已经六月有余,想来只要太医肯施援手,定是万无一失的。”进了书房只剩他二人之时,谢无忧推心置腹道。
张太医恭敬地跪下道:“老奴行医四十载,自问这世上没有保不住的胎,只有防不胜防的人心啊!”
“此话怎讲?”谢无忧惊道。
“南佗菊、鬼儿草,老夫从来没有想到这样名贵又厉害的药草居然会在一个孕妇的厢房里闻到。”张太医语出惊人道。
“你说什么?”谢无忧更加吃惊道。
“一勺南佗菊、鬼儿草研磨的粉末可比一勺黄金的价格,且我大夏境内从不生长,只有鬼方阴寒之地才有。老夫之所以知道,因为这两样东西是极好的麻醉品,但是药性极强,孕妇若是服用,定是有人要她的孩子无声无息地胎死腹中。”历经诸多风雨的张太医十分冷静地将这段话吐露出来。wWW.ΧìǔΜЬ.CǒΜ
“是谁!”谢无忧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道,一下子脑海里闪过很多人影,无数个念头天旋地转地缠绕着她。
张太医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无忧,谢无忧刹那明白过来,若是月娘的胎没了,所有人都会理所当然把她这位正室的妒忌嫌疑放到最大!所有的罪责,她是怎么也逃不掉的!
“有人要害本宫?”谢无忧喃喃道,她眼前闪过月娘的脸,想起那日姜彩心当着月娘面毫不忌讳地脱口而出的话语:“你难道不知不是正室所出的孩子都是庶子么?还有,侧室的孩子生下来名义上只能认正室做母亲,对于侧室哪怕是亲生的也只能跟着下人叫声姨奶奶,侧夫人而已!……”
“就因为这句话,她竟狠心到了这个地步,连自己的孩子都能押上。”谢无忧不敢置信道,可是争宠这种事情一个孩子算什么,赢了楚南,有楚南的怜惜跟爱护她还会再有第二个孩子的。
“本宫都答应她不会抢她的恩宠跟孩子,她还怕什么呢?”谢无忧失神道。
“公主殿下,您要早做打算呐。”张太医提醒道,“如今胎儿虽有胎象,但也是越来越弱,照这样下去,只能挨到八个月份呀。”
“八个月够了。”谢无忧语出惊人道,她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道,“医术上说胎儿六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发育完全,八个月更是足够了。那时,只要有催产的药方万无一失,她就能把这个孩子生出来。”
“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是对母体伤害极大。”张太医道。
“她还配做一个母亲么,这些痛苦权当报应给她了!”谢无忧冷冷道。
“如此,万一有个好歹,孩子是保住了,但是母亲有个三长两短,公主您还是有杀母夺子的嫌疑,将军还是会对您有所偏见。”张太医提醒道。
“哼,他何时对本宫没有过偏见?本宫是一个早已被他厌弃的人,再多一点仇恨又何妨?本宫只是可怜这个孩子而已,虎毒不食子,她有什么权力这么做?”谢无忧满不在乎道。
“公主既然已经拿定主意,老奴定当竭尽所能。”张太医俯首帖耳道,接着他又别有深意道,“只是她背后的人怕是更为可怕,南佗菊、鬼儿草不是一般富贵人家花钱就能买到的。”
“知道了。”谢无忧抚摸着跳疼的太阳穴懒懒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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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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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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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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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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