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姑娘刚才还有些不知所措,楚南这么一嘲讽各个都笑得花枝乱颤起来。谢无忧面上一阵潮红,觉得再无颜面呆下去,拽着公孙华的手就要走,却反被公孙华狠狠地拽下!抬头,公孙华的目光跟喝了酒一样通红,谢无忧的心又扑通起来:活祖宗啊,你不闹出点事你不甘心啊!
公孙华痞气十足地抬脚走进去,从身上拔出一把刀,往桌上一插,锋利的刀尖立即没入桌面之下,他抬起可怕地吓人的脸孔,对着眼前吓蒙了的姑娘道:“我数到三,你们再不给爷麻利地滚出去,爷就叫人把你们都送到巡防营去!那里的兵爷不仅没有这里的客人怜香惜玉,而且吃白饭吃惯了,爽完了连一个子儿也不会给你们!”
他刚数到一,所有的姑娘立即识趣地理好衣服,抱着器乐蜂拥而出,楼蓝看了一眼楚南,楚南眉毛一挑示意她先下去,她也跟着出了厢房,临走前瞟了一眼谢无忧,谢无忧面无表情地站在公孙华身后,表面强装镇定其实活像一只惊弓之鸟。
楼蓝媚眼一瞟而过,嘴角带着笑,不知在笑楚南还是在笑谢无忧。
终于清静了,公孙华长长舒了一口气,打了一个响指对着手下道:“还不赶紧地,把御史大夫请进来!”
“御史大夫?”谢无忧深感不安起来,楚南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心中跟她一样既好奇又奇怪。
几个手下将须发花白的御史大夫老人家给硬生生地架了进来。
御史大夫在朝堂上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此番被强行扭进了烟花巷里后,一直衣袖遮着自己那张老脸,生怕被人认出来有辱斯文。
“一回生二回熟,先生何必这般?”公孙华立即将他的衣袖扯开,御史大夫尴尬不已,整个人如丧考妣道:“真是辱没了祖宗啊!”
“饭饱思□□,食之性色也!”同为文人的公孙华很是看得开道,“只要先生将学生交代的事办完了,学生保管你完璧而出!”
“老朽今日已沦落到这般田地,状元爷有什么话尽管吩咐便是!”御史大夫止不住地摇头叹气,公孙华走上前行了一礼道:“谁不知先生博古通今,熟谙本朝年事,今日学生特有一难题想要请教。”
“若有难题,国子监里请教便可,何苦来此烟花腌臜之地?”御史大夫道。
“先生且抬眼瞧瞧,这腌臜之地除了你我,还有何人呢?”说完,公孙华别有用心将手指朝着楚南那方遥遥一指。
御史大夫顺着他那一指眯着一双老眼仔细辨认起来,顿时痛心疾首道:“楚大将军,你怎么也在这里?”
“先生,你可记仔细点,他可不止是大将军,他还是本朝的驸马爷!”公孙华别有用心地笑道,“还请先生告诉学生与公主,自大夏开国以来,有几个驸马爷出入过烟花腌臜之地?”
“什么公主也来了?”御史大夫一惊,转身瞥见谢无忧,谢无忧尴尬地回以一笑,御史大夫那张老脸更是惊得血色全无,道:“公主金枝玉叶,真是太不应该了!”
“若学生告诉先生,公主每晚都来此对驸马做规劝呢?”公孙华问道。
“真是有辱皇室之尊,有辱圣上之威!”御史大夫将声音提高了八倍道。
“本朝历史上,可还有驸马来过如此腌臜之地?”公孙华继续问道。
御史大夫翻了翻自己随身携带的年事笔录,迅速浏览了一遍,字字清晰道:“本朝昭阳长公主之驸马孔兰君曾流连烟花之地,后被公主手刃于妓馆卧榻,死后其驸马以及光禄大夫之位尽数被削,并夷三族!”
“好!”公孙华拍手叫道。
“本朝宗室律法明文规定,皇室宗亲眷属为国之表率,天下子民纲常之本,所有人等一律不得作奸犯科。对于驸马的行为约束,更另辟一章言明:君为臣纲,驸马为臣须从臣纲,以侍君之心侍公主,若有任何偷盗、贪墨、通奸、叛国之罪,权宜之时可由公主代行国法,酌情处置!”御史大夫一字一句地念完。
“驸马,你听到没有?”公孙华得意一笑,远远道。
楚南抬头满不在乎地一笑,冲着谢无忧嘲弄道:“不知公主殿下想要要给小臣什么样的罪名?”
谢无忧懒得去瞧楚南那副尊荣,她昂着头负气地一言不发,公孙华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趁热打铁,他立即命人拿出自己早已撰写好的一封笔墨,平摊在桌案上对着御史大夫道:“先生亲眼所见是他楚南不洁身自爱有负公主在先,他既然对公主不仁,那公主此番将他休掉也是合乎大夏国法的对不对?”Χiυmъ.cοΜ
御史大夫点头称道道:“驸马言行不检点,公主自当可以休夫,的确上承国法,下顺心意。”
谢无忧抬眼看到那封休书,休驸马之书,心像是被什么撕扯了一下疼起来,公孙华已将笔递到了她的手上,道:“只要你的名字跟玉章落下,你就可以自由了!”
谢无忧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似有千钧的重量压在她的手上般。
“你还在犹豫什么,翻开大夏史书,也找不出第二个跟你一样窝囊的公主了!”公孙华在旁厉声道,“他羞辱的不止是你,还有你的皇兄!”
轰隆之下,谢无忧的脑海一片翻江倒海——
“到楚南的身边去,去做朕的眼睛,朕的耳朵!”
“你嫁给我,来到将军府,不就是来做他的眼睛的么,为什么不履行你大夏公主的指责呢?”
“我不会让你们兄妹再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你们想要的东西,永远都别想!”
“是他负你在先,他既然对你不仁,你也可以对他不义!”
谢无忧心中翻江倒海一般不知滋味,终于,她还是将那支笔扔掉了,拿起桌案上那洋洋洒洒的白纸黑字,当着众人的面一片片撕碎,泪眼点点却昂首挺胸傲然道:“这世上没有逆水之流,也没有回头路,我谢无忧凤冠霞帔嫁给他后,就不再是大夏公主,而是将军夫人!”
楚南望着她,那倔强决绝的神情恍如隔世,他隐约记起,很久以前她不过只是一个整天追在他屁股后头,求着他放纸鸢的邻家小妹妹。他握紧了酒杯,心猛地一揪,回过头来,已不忍在看她一眼。
公孙华满眼有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更多却是一筐子难以言明的心疼,他猛地将先前插在桌案上的刀拔了起来,直指楚南,暗藏杀机道:“楚南,你是不是个男人?她根本就不该过这样的生活,受这样的折磨!”
“你以为,我就喜欢这样的生活?”楚南抬起头,红着眼睛道,“可是,状元爷,你想要为她讨公道,对不起,你找错人了!我楚南今生今世就没有一丝一毫地喜欢过她!她如果只是我的妹妹,我可以给她哥哥的宠爱,可她要做的是我的妻子,而我心目中的妻子却不是她!是谁把她送来的,你就去找谁!”
从一开始就知道是这个结局了,可当一切真实而又无情地呈现出来时,那痛远比想象地要入骨三分。
谢无忧以为自己会哭,眼睛干干的却没有一滴泪,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想要自己站直站稳一些,这一切本来就是缘木求鱼般遥不可及,为什么还要头破血流地去硬碰硬?这就是佛家所说的执念?本来就是执念,缘何不放?是那一丝自以为是的侥幸,让她那样自信跟无畏,到头来却遍体鳞伤。
她转过脸,对着公孙华凄艳艳地笑道:“你不是告诉过我,公主可以想怎样就怎样,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么?为什么到头来,我是这么地不开心?”
“既然连他不能让你开心,那要他活着有什么用?”说完,公孙华一个箭步冲上前,手中刀光霍然一闪朝着楚南的喉结划过。
“状元爷,烟花巷里公然行凶,刺杀朝廷一品大员,可是重罪啊!”御史大夫惊出声道。
“公子爷,你不要你的前程了?”公孙华带来的一干喽啰也急了眼道。
“老子想干什么,老子说了算!”公孙华一声怒吼,手里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而楚南生死场里跌爬滚打出来的,公孙华这仅凭一时意气的杀招,在他眼里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他身子微微往后一倾就轻而易举躲开了锋利刀锋,转而轻松地下了公孙华的刀,再一手猛地将公孙华的手臂擒住,死死地摁在了桌面上,令他动弹不得。
“你的前程不要了,这条手臂还要不要?”楚南一边说一边加重了手里的力道。
公孙华娇生惯养的,这痛楚换做平时早就痛得杀猪般的乱喊,可是今日却十分争气地咬着牙道:“要杀要剐,随你!”
“大将军手下留情啊!”眼见自家主子转眼就要折掉一条胳膊,这群喽啰怕得跪在地上拼命求饶,公孙华的一条胳膊可抵得上他们所有人的脑袋!
“楚南!”谢无忧刚大声想要制止,却被公孙华一个声音回绝道:“无忧!我不要你为了我向他低头!”
“你倒是硬气啊!”楚南饶有兴趣地加重了力道,空气里立即传来骨骼与肌肉的交错声。
“你这样有意思吗?”谢无忧忍无可忍道,“你明知道他一介柔弱书生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偏还像多了不起似得地折磨他,你这样跟碾死一只蚂蚁有什么区别?”
“无忧!”公孙华哭丧着脸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用么?”
“也不是的!”谢无忧立即和颜悦色地安慰道,“拳脚切磋不是你的强项呀,你应该跟他文斗的,比如,下回你写个耄耋,看他认不认得!”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公孙华一只胳膊痛到了极点,但是得了谢无忧这句话却是死而无憾般笑了。
“你还不松开他,等着明日朝堂上让他爹参你一本吗?”谢无忧对着楚南道。
“说起他爹,我还真想废了他。”楚南阴沉道,“但我是有分寸的人!”说完,他抬手终于松开了公孙华的那条胳膊。
公孙华一声惨呼,咬着牙从桌面上直起了身子,整个人疼得汗流浃背虚脱了一般。
“公子爷,你怎么样?”心急的手下立即上前嘘寒问暖道。
“小爷我好得很!”公孙华试着动了动散架的骨头咬牙道,说完瞟了一眼楚南,恶狠狠道:“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然后抓起桌上一杯残酒,一饮而尽后猛地往门外一摔,门外立即响起一阵沉稳有劲的脚步声,还有人群惊散之声。
转眼十几个精壮大汉从门外走进来,为首的对着公孙华俯首帖耳,声如洪钟道:“公子有何吩咐?”
“你们好福气,能与我朝第一猛将切磋,记着,待会下手的时候千万别留情,能使多大劲儿就给我使多大劲儿,千万别丢了我们公孙府的威风!”公孙华厉声叮嘱道。
“看来,我真不该留你那条胳膊。”楚南笑了笑道。
“堂堂楚大将军连匈奴十几万大军都不在话下,这几个人,充其量玩玩而已吧。”公孙华笑道,接着对着周围人厉声道:“你们今天要是让这个东西安然无恙地出了妓馆,那你们就不用回公孙府了。”
“你疯了?”谢无忧上前对着公孙华怒道。
“我是疯了,从你嫁给他的那一刻起,我就疯了!”公孙华回过头狠狠道。
“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拿命偿!”谢无忧露了杀机冷冷道。
“呵!”公孙华不屑地笑了,道:“谢无忧,我的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
谢无忧心如刀绞,却听楚南的声音远远漫不经心传来道:“夫人莫要担心,且看为夫今日如何痛打落水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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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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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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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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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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