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过银行之后,程忆玫才发现自己有一笔不小的积蓄。那张卡上的大部分的资金,都被她用到旅途中。
第一个去的地方是埃菲尔铁塔,她爬到塔顶,俯瞰巴黎这个浪漫之都。辽阔而宽广的视野,让她油然而生出一种敬畏。她对着天空大喊,把心腔中所有的怨气恨气都发泄了出去。
她用一周的时间看完的整个卢浮宫,在那些震撼人心的艺术面前,她不禁感叹人类的渺小;她去了普罗旺斯,在薰衣草花海里邂逅了一个浪漫的法国男孩,他用生硬的中文说:“我喜欢你。”……
每到一个地方,她就会给翟晋同打电话,那是他们之间的约定。通常,她会买一些当地的纪念品,然后寄给他。
程忆玫没有给自己制定规划,在地图上看到那个地名觉得好听就去哪。走走停停,一直走了一年。
最后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晒黑了,但脸上的笑容更真实了。
“终于回来了!”程忆玫往床上一躺,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旅行让人快乐,也让人疲惫。
翟晋同帮她把行李箱拖进卧室,问:“晚上想吃什么?”
“中国菜!”程忆玫斩钉截铁地回答,她太想念老干妈的味道了,“女神还有吗?没有去超市买两瓶。”
“嗯,我去买。”
翟晋同用一瓶老干妈做了一大桌菜,红烧排骨、清蒸鲫鱼、木耳炒肉……程忆玫吃了满满两碗饭还意犹未尽。
“同同,我真地很想帮你洗碗,但是……”程忆玫趴在桌子上,又撑又累,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翟晋同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你去睡吧,我收拾就行了。”
“你真是太好了!”程忆玫千恩万谢。
翟晋同打扫干净厨房和客厅,轻轻地推开了程忆玫卧室的门。程忆玫已经睡着了,半边身子露在外面。
翟晋同帮她盖好被子,静静地看着她。他有一年没见到她了,如果仔细一点,可以发现她的眼角已经有了极其细微的鱼尾纹。
这一年的旅途中,不知道程忆玫有没有想过他。
他笑了笑,关好门。到客厅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抱着电脑坐在窗前看月亮。的窗口抖动了两下,他点开,看到一条消息:结果出来了,第一名果然是ndrea。
他回了一句:知道了,谢谢。然后关掉了对话框。那一晚,翟晋同喝了一整壶咖啡。
第二天早上程忆玫从房间出来,看见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你是整晚没睡,还是刚刚起来?”随即看见桌子上放着的咖啡壶,心中了然。
“我去冲澡。”翟晋同起身说。
程忆玫在厨房做早餐,听着浴室水流的哗哗声觉得有些奇怪。翟晋同看上去好像不大开心,遇到什么事了?
“咚咚咚”,有人敲门。
程忆玫抓了一条毛巾擦干手,跑出去开门:“hoisit”(谁?)
门外站着一个白人男生,有一双天蓝色的眼睛,“wanttoseearon.”(我找aran.)
“eistakingashower.”程忆玫说,“anhaveeplease”(他正在洗澡,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mndrea,hisclassmate.”(我是安德烈,他的同学)
“,comingin.”(进来吧)
程忆玫敲了敲浴室的门,提醒:“同同,有同学来找你,快点哦。”
ndrea站在客厅,目光落到翟晋同的电脑上。他穿了一套白色的西装,身形略瘦,所以稍微有些没撑起来。睫毛很浓密,碧蓝色的眼睛深邃而忧郁,像童话故事里郁郁寡欢的王子。
程忆玫看了他一眼,把电脑合上:“aveaseat,ouldyoulikeadrink”(请坐,想喝点什么吗?)
“o,thankyou.”(不用了,谢谢)
翟晋同从浴室出来,随便套了一个恤和短裤。程忆玫见状,去厨房继续做早餐去了。
“aron,havetomakeaexplanationformyself.”(aron,我必须替我自己解释一下。)
“oudon’tsayanything.t’sunnecessary,allright.”(你不用说了,不需要,真的)
……
程忆玫一边洗水果,一边竖着耳朵听。ndrea的语速太快,她没全听懂,貌似是关于比赛什么的。
ndrea走了之后,程忆玫才从厨房出来,把麦片粥和水果放到餐桌上,“你同学一大早来找你干吗呀?别跟我说没事啊。”没事才怪。
翟晋同换好衣服,开始吃早餐,“我们学院每两年会举办一次院内评比,检查学生的作业,昨天结果出来了,ndrea是第一名。”
第一名就第一名呗,还一大早跑来炫耀?这都什么人呐!
程忆玫吐槽:“你那个同学还真是,一个学院比赛有啥好炫耀的,还专门跑来跟你说。同同,你第几名啊?”
“第二名。”
昨天翟晋同不会就因为这个一晚没睡觉吧?程忆玫往他碗里加了一勺麦片粥:“第二名也很好啊。咱不气馁,下次一准拿个第一,让他还来炫耀。”
“他不是来炫耀的。”
“啊?”程忆玫傻眼,她的英语水平有限,还真没把整个对话听明白。
“ndrea的爸爸是.集团的高管,每年给我们学院很大一笔赞助资金,所以学院把这次的第一名给了他。”
.……?法国最大的传媒集团,程忆玫早有耳闻,它旗下的&是法国最有名的影视公司。
我去,外国人也兴这一套一套的,程忆玫翻白眼:“以前在国内,老听人家说外国人怎么怎么公平,原来都一样。”
“人情世故哪里都有,不过看哪个更重视而已。其实ndrea也画得不错。”最后一句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自己。
程忆玫埋着头吃燕麦粥,想起刚刚那个蓝眼睛男生,总觉得有点面熟。想了半天,才想起去年新年聚会的时候,一直拉着翟晋同说话的人就是他,那时候她还觉得两人关系挺好的。
“你今天还去上课吗?”
“嗯,今天学院要开集体会议。”
翟晋同去上课,程忆玫跑去超市,买了一盒水彩笔和一沓画纸。忙活了一上午,终于做出一张奖状。
啧,太丑了!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中午,翟晋同一进门,程忆玫就举着奖状跑到他跟前:“登~登~登~登。”
“这是什么?”翟晋同一脸的莫名其妙。
“奖状啊,你不要告诉我你连奖状长什么样儿都忘了,好歹你也在国内读过几年书吧。”
翟晋同同学在学院绘画比赛中荣获一等奖,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程忆玫用花式字体写的,一点也不正式,不顾翟晋同很开心,“阿玫,其实我不是特别难过,我在准备一个大型的比赛,那个比赛更公正。”
“什么比赛?”程忆玫兴致勃勃地问。
“henternationlinert,简称。由世界八大美术学院组织的比赛,油画、水彩、素描三个画种依次轮换,每五年举行一次,明年刚好是油画。下周我会递交我的作品,明年春季揭晓结果。”
哇!听上去就比学院比赛有档次。程忆玫指着自己那张手工奖状说:“我这个也算水彩画吧,没准再等个五年也可以获奖呢。”
“可以得一等奖。”
“哈哈……”
翟晋同看着程忆玫笑得那么开心,心中的郁闷烟消云散。
优渥的家境,让他可以毫无顾虑地将爱好当做学习。但他不能一辈子依靠家庭给养,要给爱人一个未来,就必须拥有足够的资本。
而对于一个擅长油画的学生来说,拿奖自然是崭露头角的最快捷的方式。只有得到国际前辈的认可,他的画才有价值,不然只能算一堆破布。
“那从今天开始,你就在画室里好好待着,做饭啊搞卫生啊通通不用担心,包在我身上。”程忆玫拍着胸脯打包票。
翟晋同发笑:“阿玫,其实我的作品已经到收尾阶段了,再用一天就可以完成。”
“收尾也很重要的嘛。”程忆玫把翟晋同往画室里推,“你再看看啊,没准哪个颜色用的不对,可以再改一改呢。”
又不是铅笔画,可以用橡皮擦掉……
但翟晋同没有反驳,顺从地进了画室。关门的一瞬间,他透过门缝看见程忆玫寄上围裙,收拾饭桌上的碗筷,口中快活地哼着歌。
一种难以名状的喜悦悄悄散开,他很喜欢这样的程忆玫。不,不管哪种状态的程忆玫,他都喜欢。不过,他更喜欢她以这种简单、快乐地方式活着。
程忆玫洗好碗,就趴在桌子上画画。她买了一筒水彩笔,不用太可惜了。她画了一朵向日葵、一个大笑脸还有几张她自己命名为“抽象派”的画,通通用双面胶贴在墙上。
贴好了,她骑着自行车去超市买菜。多逛了几圈,回来时天就黑了。
好冷啊,程忆玫停好自行车,搓了两下手。虽然法国的冬天比国内暖和,但出门忘戴手套,也是很冷的。
“i.”
黑暗中冷不丁地冒出一个人,吓了程忆玫一大跳,差点叫了一嗓子,“hatthehellareyoudoinghere”(你在这干什么?)
是ndrea,他低着头,额前的头发垂下,把他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的,“orryintent.”(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呼,大晚上的,程忆玫拍着心口喘气,“人吓人吓死人你知不知道?!”
ndrea显然没听懂:“sorrind.”程忆玫摆了摆手,语言障碍,“oucomehereto……?”(不用在意,你来这里是……)
ndrea没有回答,不过程忆玫想他应该是来找翟晋同的。
“你叫程忆玫吗?”ndrea忽然问,他的发音很别扭,不过正常外国人学中文都这样。m.xiumb.com
“你会说中国话啊?!”程忆玫忍不住想翻白眼。
“简单的,我可以听懂。”
“.”程忆玫点头,不过他怎么认识她,“你认识我?”
“aron经常提到你。”ndrea看着她,蓝色的眼眸像宇宙一样深邃浩瀚,却始终带着一种淡淡的哀伤。
“k.”程忆玫再次点头,“既然你能听懂中国话,那我以后就叫你安德烈了。我要回家做饭了,dinner,ewithme,ifyouwantto.”
“o,thankyou.”安德烈摇头,“anethat……heisfinenow”(不用了,你能告诉我,他还好吗?)
“eisfine,veryok!ouneednotworry.”程忆玫做足了气势,气势绝对不能输!(他很好,你不需要担心)
“既然你不跟我上去,那拜拜。”
“ye.”
程忆玫提着袋子上楼,翟晋同刚准备锁门出去找她:“不是提醒过你,晚上不要独自一人出门吗?”
“在超市多逛了一会儿,出来天就黑了,其实现在才刚过六点。”程忆玫吐舌头,法国的超市都好早关门,七点就关了,“我在楼下碰到安德烈了,让他上来吃晚饭他不肯。不知道站在下面干什么,吓了我一跳。”
翟晋同下意识地往楼下看了一眼,“不用管他,晚饭我来做吧。”
“好。我刚刚在超市碰到莹莹了,她在买女神,一下买了三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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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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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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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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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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