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桓见蔺小砧真的有些生气了,也后悔自己刚才轻薄。一迭声道歉,蔺小砧也不理。杜桓就逗她欢喜。
“哦,我知道了,那些孤涂人自己中了毒,他们就要去找这毒蚁来疗伤,所以你把那个孤涂人弄伤,然后偷偷跟着他,就找到了毒蚁。我杜桓和关老爷并称两大好汉,你蔺小砧和穆桂英并称古今两大有勇有谋的奇女子。”
蔺小砧还是不说话,只看着洞外的晨光。杜桓自己嘿嘿笑。
“好了,脱去这层黑壳了,衣裳也穿好了。”杜桓道。蔺小砧也不转过头来,冷冷说道,“等你伤好了,我就把你送出野人谷。”
杜桓心里着急,“那你呢?一起出去吧,在这里干什么呢?”
“你以为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你的伤?”
“那你还要干什么?”
“我要在江湖上消失一年半载,我还要在这里找几种毒虫。我要做的事还多,你在这里,只有带累我。”
杜桓知道这话不假。
“等我送你出去了,你回到木落镇,不可提起和我有关的半个字。你这个人虽然讨厌,不过总算还是信得过,因此留你一条命。还有,从此以后,我走我的江湖道,你过你的公子桥,两不相干。”
杜桓这时眼睛红了。“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大男人说话像个怨妇,”蔺小砧道,“从此不见。你我终不是一路人,你又不会武功,这江湖多险恶,你跟着我,迟早害了你的命,你不知道么?”
杜桓当然知道。
蔺小砧说着转过头来,看见杜桓在擦眼泪。想着两人也算出生入死,也就把语气放缓和了,“大好汉,怎么了?刚才说是伤口痛,才流泪,现在呢?”
“还是痛。”
“呸,还痛?”
“这次是心里痛。”
终于把蔺小砧逗笑了。
杜桓说:“其实,你也不必躲在这野人谷,我俩就去南方,北方,去那海外的仙岛,走得远远的,为何要在蜀山打打杀杀呢?为何要找那些什么害人的毒虫呢?”
蔺小砧叹了口气,看着杜桓缓缓道,“第一,我要去什么海外仙岛,也不会和你一起去。第二,我也不会离开蜀山,这里就是我的戏台,我的仇人都在这里。第三,你要明白的最要紧的就是,我们不是一路人,不是因为会不会武功这么简单,而是我要做的事你不会懂,你要做的事我也不会明白。”m.χIùmЬ.CǒM
“那你要做什么事?”
“称霸蜀山。”
“当真不明白,称霸蜀山又怎样?就很开心么?做人只要高兴就好,为什么你们江湖就非要争个什么第一第二的。”
“不错,做人就是要高兴,我就要称霸蜀山才高兴。”
“你杀人的时候也很高兴么?”
“不高兴,只是不得不杀。譬如,你不杀我,我也不会杀你。”
“是啊是啊,你还救我呢。”
“我救你只是因为你救过我,我俩现在在一起,只是因为你为我挡过一剑。”
“唉,”杜桓叹口气,无可奈何,“好吧,能厮守一天算一天。”
“你说什么?”
杜桓忙道:“吃肉。”
“你要吃啊,谁不要你吃了?”
“生的?”
“你要吃熟的么?”
“你要吃生的么?”
“好,生堆火,有没有烟?孤涂人看见了怎么办?”
“反正我不吃生肉。”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到真正饿的时候。”
杜桓吃果子,然后他看见蔺小砧用软剑片下一片薄薄的肉,放在嘴里,慢慢嚼着,然后咽了下去。
“吃生肉,一定要细嚼慢咽。”蔺小砧道。
杜桓摇头。
“如果我们被困在这里,没有吃的,就要饿死了,你猜我会怎么办?”蔺小砧突然问道。
“杀了我,吃我的肉。”
“对了。”
两人都笑起来了。
2、
又是一个艳阳天,两人坐在洞口,看着四面的奇峰怪崖,那西面的飞瀑悬天而下,暖和的风,四季如春的野人谷,杜桓想,要是一辈子这样,也是不错的,何况,伤也好了许多,恐怖的野人谷有了难得的暂时的安宁。
“啊,你手上有血,怎么?受伤了?”杜桓拉过蔺小砧的手来看。
“没事,一个娘娘腔的小野人掐的。”
“你连小野人也打不过么?还是娘娘腔的。”
杜桓突然想起来,这是刚才腐肉蚁给自己吸毒,自己抓住蔺小砧的手腕时掐的。看看那掐痕,还很深。
“很疼吧?”杜桓小心翼翼地问。
“你要看到我从前受过的伤,就不会这样问了。”
蔺小砧半晌不说话了。
“你在想什么?”杜桓问。
“我要在这野人谷中待下去,总得想个法子对付这些孤涂人,总不能整天藏在这洞里。”
“嗯,躲躲藏藏也不是长久之计。”
“只是,他们那种围猎的打法,实在招架不住,任你再高的武功也••••••”
“兵书上说攻心为上,为什么一定要打呢?”
“有道理,我也在想,诸葛亮七擒孟获就是攻心之计,只是他们的孟获在哪里呢?难道我也要七擒他们的头人?”蔺小砧看着那十三个茅屋群落之中的那处最高的大屋子道,“诸葛亮有大军,我却只有一个累赘。”
杜桓皱起了眉。“累赘是不是说我?”
二人就在这洞口坐着,看着云在山谷中投下各种形状的阴影,看见那些野人在阴影和晴光中来来去去,忙忙碌碌。
二人说着闲话,各怀心事。直到夜色来临,鬼火虫又弥散整个崖壁。
蔺小砧将她的衣服沾上那一地的枯骨粉末,那些鬼火虫便附在她的破旧的衣裳上,又成了一团人形的鬼火了。
“这样看起来像新衣服,唉,我可好久没有穿过新衣服了。”蔺小砧不无感叹地道。蔺小砧这样说时,杜桓才想起来,这个喋血江湖的魔女,其实还是一个年纪尚轻女孩子。
蔺小砧执意要去看看那些鬼火虫是从哪里飞来的。“白天它们藏到哪里去了呢?”
杜桓执意不要蔺小砧去,当然没有用。蔺小砧说,我来这野人谷就是来冒险的。又安抚杜桓说,这里无妨,除了岩羊,什么也上不来,我去去就回。
杜桓又一再叮嘱,说早点回来。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觉得象是离人送别。蔺小砧就笑了,好像我要去哪里似的。
蔺小砧攀崖往高处去了,这时哪里找得到那些鬼火虫的来处。只是如在梦境,一崖的骷髅也都是绿幽幽的火焰形,绿色的光幕又被她惊起各种各样的变幻,崖壁下的野人都回去了,山谷静寂,如同混沌未开,听着那些鬼火虫啃啮着枯骨,细碎的沙沙声,如同阴间的一场细雨无边无际地蔓延,蔺小砧心中从来没有这样静,藏舟山竹西寺的夜晚也很静,但那寂静中却潜伏着许多杀戮和算计,在这里,至少不用担心杜桓会算计自己,想着废话连篇的杜桓,傻乎乎的杜桓,蔺小砧倒是不禁一笑,从四岁半后,就再没有人会在某个地方安静地等着自己回去,从那时开始,每个等自己的人,都是在等一次杀戮的消息。他们是在等自己的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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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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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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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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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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