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大殿中,他在说什么?唐晓悦听不清楚,就算她听清楚了,她也不会懂得那些话背后的深意——那些江湖永不谢幕的阴谋和血,那些用别人的血写在江湖历史中的冠冕堂皇的对话。
唐晓悦其实更应该关注在台阶以下,方圆三里的竹林后的练武场上,正在屠宰的牛羊,那里正在准备今晚的武林千人大宴,那时,唐晓悦也有一个最角落的坐席。
大殿中的人自然可以听见屈还山的说话:
“蜀山躲不过的劫,”屈还山一声浩叹,坐回他的第一把交椅,“我屈某人,忝列东蜀山执事之位,二十年了,二十年只一个心愿,东西蜀山永无战事。即便西蜀山寻衅,我们也可以忍,忍之又忍,忍无可忍,就把我屈还山的人头奉上,还可以继续再忍。然而,蔺小砧带过去七个银子仙女,据我竹西寺的密探密函,西蜀山已经把蔺小砧藏在千佛寺••••••”
大殿内外一片哗然,众皆惊骇。
虽然这是东蜀山江湖人预料中的事——蔺小砧带着七个银子仙女投奔西蜀山,西蜀山自然要笑纳这份厚礼,不过屈还山亲口说出,大家实在想不出不哗然吃惊的理由。
祁羽终于决定伸手去拿那佛手梨来看看,这一哗然,他又把手缩了回来。
唐晓悦听清了屈还山的每一个字,因为这时屈还山是丹田运气而说,他要每一个人都听清楚他的话,包括唐晓悦这样站在最低一级的东蜀山最边缘的人。
屈还山的手往下压了压,好像他的手掌下有一个不安份的无形的人需要他去安抚。大家立时肃静了。
“••••••七个银子仙女和千佛寺的千佛剑法合二为一,会怎么样?”屈还山扫视殿下,“会怎么样?那就要看西蜀山了,如果西蜀山的顶尖高手练成仙女剑法和千佛剑法合二为一的天梯寺剑法,他们想怎样就怎样了,那时,西蜀山就为刀俎,我东蜀山就是鱼肉,试问谁能阻挡?蜀山江湖便成他们一家的江湖,那时,我屈还山就是把人头奉上,只怕西蜀山豺狼之心不足,尚要诸位的人头,要我东蜀山的江湖!这便是无从再忍,东西蜀山之战,一个月前,我屈还山致信西蜀山说过这话,那时不过是威胁之词,如今,看来当真不可避免••••••”
屈还山声音低下去了,看看殿下那些小门派掌门的神情,心中已经有数。就算蔺小砧退出这场戏,自己也可以借天梯寺剑法为由,挑起东西蜀山江湖的战事。
其实,三天前,屈还山已经和九大门派的掌门会面,陈述利害,开战已经得到九大门派的支持,至少是表面的支持,这就足够了,只要战事一开,局面就不可逆转。
而今天的大会,则是要得到诸多小门派的认可。
屈还山深知,任何一个门派都不敢违抗竹西寺的命令,他一声令下,东蜀山不得不战。但人心向背却是战之胜败的关键,他要的是一个师出有名的仁义之师。
“诸位掌门,东蜀山江湖不是我竹西寺一家的江湖,更不是我屈还山一人的江湖,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是事关重大,还要听听诸位的高见••••••”
“屈先生,”一个中年儒者模样的人起身道:“屈先生刚才所说极是,如果西蜀山将天梯寺剑法合二为一,东蜀山危矣。只是战事一开,东西蜀山便成横尸之地,这是有前车之鉴的。据在下想来,此事或有转圜之地••••••”
话未说完,人群中九大门派一人立即反驳道:“如何转圜••••••商先生怕是书读多了,脑袋反倒读糊涂了,现在西蜀山已经得了七个银子仙女,与千佛剑法配合,我们还等他们慢慢练成剑法再来教我们么?”
“正是,天梯寺剑法的厉害,蜀山江湖又不是不知道,除了屈先生能抵挡,我东蜀山不知还有几人能••••••”
“我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西蜀山的高手练成了,只怕屈先生也难以抵敌了。”
“那是,我还不想开战呢,只是现在你说了算么?那要拿着天梯寺剑法的人说了算。”
“屈先生,当断则断,不可受其乱啊,请屈先生早早定夺,一声令下,我逍遥谷甘愿做先锋,杀他娘西蜀山片甲不留。”
“对,东强西弱,蜀山皆知,难道还怕西蜀山不成,如果贻误战机,坐等对方高手练成天梯寺剑法,后悔晚矣。”
••••••
殿下三百门派掌门一时吵嚷。屈还山摆摆手,示意众人暂时安静。屈还山这时已经心中有数,看来东蜀山江湖的门派大致为三种:一是不想打。二是不想打,却愿意相信情势所迫,不得不打。三是想打,此等人多是希望借此一战,扬名立万,就势做大。
“诸位掌门,方才商先生所言,实是出于侠者仁心。诚如商先生所说,战事一开,便是蜀山浩劫,不可不慎之又慎。还是听听商先生有何转圜之法。”Χiυmъ.cοΜ
那最先说话的商先生此时向众人拱手道:“诸位所虑,何尝不是在下之所忧。只是刚才刘掌门也说了,东强西弱,此事皆知。大家都是学武之人,自然也知道夜雨大师留下的天梯寺剑法这样的绝世武学,要想练成,也非朝夕之功。如今开战,西蜀山并无胜算,在下的意思是,不如先礼后兵,先迫使西蜀山交出蔺小砧,把天梯寺剑法公诸于东西蜀山,不为他一家之所有,如此,战祸可免。如若西蜀山还不从,那时再战,则蜀山若水,也知孰是孰非。”
“只怕商先生的这番迂腐之论,正中了西蜀山的缓兵之计。”浣花剑派掌门梁燕客冷冷道。
“不错,这东郭先生般的言论,只怕正合西蜀山之意。”
“你不会是西蜀山的细作吧?”六剑堂堂主讥笑道。
“你••••••”那石马山地躺刀掌门商先生气得指着六剑堂堂主,“缓得一时而可免战祸,又有何不可?”
“不是说,今天有西蜀山的使者来么?不如听听那使者如何花言巧语,再议不迟。”飞刀门掌门祁羽朗声说道,借着这说话之势,便顺手将那佛手梨拿在手中,细细看来,果然如刚从树上摘下的一般,反正此时殿上你说我说正乱作一团,也没人注意,干脆吃了一口。旁边极云楼楼主见了,笑着小声道:“何不用你的飞刀削了皮再吃。”
“你带了兵器进殿么?再说,飞刀杀人我倒会,飞刀削皮却还没练过。”祁羽笑道。
屈还山这时缓缓说道:“诸位,适才商先生之意,其实是望我蜀山武林化干戈为玉帛,诸位不可错会了商先生的好意,”那商先生甚是感激地看着屈还山。
屈还山又道,“我竹西寺和九大门派也是这种想法,如果使者往还,斡旋之际可以化解干戈,那还是最好不过,今早使者已到山下,只怕就要来了,那时我们再听听他们西蜀山的说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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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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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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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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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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