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二人上完香,祝祷完毕,一旁的香灯师父合掌微笑道:“佛祖必能感知二位施主的一番孝心,相信老夫人定可早日康复。阿弥陀佛!”女子和少年交换了个喜悦的眼神,同时回道:“多谢慧清师父吉言。”慧清合掌道:“敝寺方丈一直感念贵府的布施,已吩咐贫僧待二位施主上香完毕,移步到厢房饮杯粗茶,方丈另有经书相赠。”
女子微笑道:“多谢方丈,那我们就叨扰了!请大师带路。”
慧清伸出右手:“二位请。”
三人随着慧清走出大雄宝殿,从西侧小道再穿过一个罗汉殿,再走过一段石径,就到了一处回廊,紧挨着回廊东面,就是厢房。三人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寺内的草木,午后的寺院寂静无声,谁也不好高声说话。
就在此时,忽听得右手边第一间厢房发出叹息之声。女子和少年心中疑惑,不禁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女子刚想问慧清屋内住着何人,紧接着就听见屋内人似在喃喃自语,语调悲切。四人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只听房内人缓缓吟道:
“河山残破梦依稀,寒枕畔,血泪凝。满目疮痍,狼烟何日息?家仇国恨空背负,自飘零,风雨凄。
骨肉离散分几地,生悲切,死依依!空自牵念,聚首可有期?欲问前路归何处?杜鹃啼,风雨凄!”
听他吟到最后一句,似乎已哽咽难以发声。少年转头看了一眼女子,女子似乎已被感染,面有戚色。而少年自己亦已动容,慧清则似乎若有所思。三人继续往前走,过了厢房,女子低声问道:“师父,屋内所住何人?听来感慨颇深哪。”
慧清叹了口气:“眼下兵祸不断,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之人不少哪!几天前,这个年轻人来到寺门口说是讨碗水喝,没说几句话就昏倒在门口了,敝寺的两个小弟子把他扶进来,看他身子异常虚弱,身上多处有伤,方丈慈悲,收留了他,让他将养些时日再做打算。他自称从宣府而来。”
“是个年轻人?”少女有些惊诧,“怎么听来好似饱经沧桑。”
少年点点头:“方才听他所吟《江城子》,可知并非普通的逃难百姓,想必有些来历。”
女子也道:“我有同感,虽然词句算不得文采卓绝,但听来字字血泪,看来此人身世可怜。”
慧清听着两人说话,也若有所思,在一旁轻轻颔首。
少年停住脚步,转向少女道:“姐姐,小弟想结识此人。你看如何?”
少女含笑道:“弟弟拿主意便是。只怕素昧平生,不好冒昧打扰。”
少年遂向慧清师父道:“能否请师父代为引见?”
慧清单掌立于胸前,微微颔首道:“既是施主开口,贫僧乐意效劳。”言毕,回身往厢房走去,少年等人亦跟在后面。慧清缓步走到厢房门口,双手合十,朝着里面朗声诵道:“阿弥陀佛!”
听见佛号,门随即“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后站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年轻男子,见是慧清,连忙行礼道:“师父。”
慧清双手合什回礼:“施主不必多礼,贫僧打搅了。”
男子礼貌地道:“师父客气了,不知师父有何见教?”
慧清含笑道:“今日本寺来了两位香客,方才他们路过此处,听得施主吟哦,欲与施主结识,请贫僧引见。如果施主不见怪,可否与他们二位一见?”
这位年轻人正是朱慈烺,南京逃过一劫后,他按照秦枫的指点到了松江。几日前来到华亭县,因为饥疲交加,而且身上有伤,晕倒在惜恩寺门口,被寺里的僧人收留。一方面他伤还未完全好,一方面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于是暂时栖身在寺中。方才忆起自己所经历之事,一时悲慨,吟诵出声,恰巧被经过的姐弟二人听到。他此时听慧清师父说有人想见自己,心中诧异。他一路颠沛流离,历尽风霜,也逐渐老练了不少,尤其是经历淮安府一劫,知晓了自己正在被登基不久的皇帝伯伯四处寻找,意图谋害,因此对于自己的身世和行踪,他变得更加谨慎了。因为他明白,一着不慎,就可能招惹杀身之祸。
“这…...”他听见慧清师父这么说,心中颇有疑虑,但一时又不知如何回绝。
慧清显然了解了他心思,见他面有难色,便回身对着站在身后不远的姐弟俩一指道:“施主请看,就是这两位客人。他们不是坏人,多年来对敝寺颇有恩惠,算是这里的熟客了。”
朱慈烺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姐弟俩,三人视线相触,不约而同微微颔首相互致意。那少年微一拱手,诚恳地道:“这位仁兄,方才我姐弟二人偶然听得仁兄所吟《江城子》,心中颇有感慨,因此意欲一见。冒昧之处,请仁兄海涵!”
朱慈烺见对方年纪和自己不相上下,器宇不凡,亦不像世故圆滑之人,连忙还礼道:“不敢。在下也是一时感慨,没想到惊扰了众位,实在惭愧!”
少年含笑说道:“小弟夏完淳,就是华亭人氏,这是家姐夏子衿。身边是姐姐贴身侍女采薇。敢问仁兄尊姓大名?”
“在下尹明。”朱慈烺客气地答道。
“原来是尹兄,幸会幸会!”夏完淳又再次抱拳,夏子衿也微笑着颔首。
“不敢。能认识二位,是在下的荣幸!”朱慈烺也彬彬有礼地客套道。
“不知尹兄贵府何处?”
“在下,”朱慈烺略一沉吟,从容道,“在下乃山西宣府人氏。”
“宣府?”夏完淳和夏子衿对视一眼,“我听仁兄正是北方口音,原来是宣府人氏。但宣府离此处千里迢迢,尹兄怎会孤身一人到此?”
“宣府数月前陷于流寇之手,在下家破人亡,因此流落至贵宝地。”朱慈烺黯然道。
“原来如此。”夏完淳面色凝重,点头道,“京城和北方大部失陷,举国痛心!而今唯有寄希望于南京,惟愿新朝奋发有为,保我大明江山。”
想到现在南京的新皇帝正在四处寻找自己,要剪除对皇位的威胁,朱慈烺心中难受,因此并未接话。
见朱慈烺默默无语,神色凄惶,夏完淳又说道:“不知尹兄今后有何打算?”
朱慈烺勉强一笑道:“而今流落四方,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旁的夏子衿插话道:“公子既然来到松江,可有亲友投靠?”
朱慈烺摇头道:“此地并无亲友故旧。”
夏完淳道:“我与仁兄一见如故,如蒙不弃,就到舍下小住几天如何?”
见初次见面的夏完淳如此热情,朱慈烺有些不敢相信,加上之前吃过的亏,他难免心存顾虑。但见夏氏姐弟磊落大方,不像是心怀叵测之人,他心中矛盾,略微不安地道:“萍水相逢,怎敢到府上叨扰!”
夏完淳道:“尹兄客气了。我方才听尹兄所吟之词,字字血泪!而今国难当头,有志之士无不期望上报国家,下安黎庶。我知尹兄乃是热血男儿,我夏完淳也不是独善其身之辈,既与尹兄意气相投,便愿结识你这朋友!”
“夏公子一片赤诚,在下惭愧。”
“尹兄休要客气。家父和在下的老师都是饱学之士,身边也有一帮志同道合的好友,大家互通声气,指点江山。尹兄如不嫌弃,先到舍下暂住,我再慢慢把你引见给诸多师友,大家一起筹划,兴许,我们还能做出一番有利于国家的大事!不知尹兄意下如何?”
朱慈烺听到夏完淳一番言语,心头一热,心中的顾虑一扫而光,暗自庆幸自己遇到了眼前的姐弟俩。于是感动地说道:“认识夏公子和夏小姐,在下真是三生有幸!蒙二位不弃,在下感激不尽。既如此,尹某恭敬不如从命!”
姐弟二人面呈喜色,说道:“待我们见过方丈,尹兄就随我们回去吧。”
朱慈烺道:“在下也要面谢方丈,不如我们一同前往。”四人遂在慧清师父引领下,一起往方丈室走去。
谢过方丈,朱慈烺便随夏氏姐弟一起离开了惜恩寺,约莫走了半个多时辰,便到了夏府。这是一处古朴的宅院,虽然也在华亭县城内,但坐落在一个僻静的胡同里,因此避开了喧嚣的市区,可谓闹中取静。
“尹兄,这就是寒舍。”夏完淳微笑介绍道,“请吧。”
此时已有一个四十余岁管家模样的人快步从门后迎了上来,满脸带笑殷勤地道:“小姐、少爷,你们回来了!”
夏完淳含笑点头,对着他说:“丁管家,这是我们刚认识的朋友尹公子。”
“尹公子好!”丁管家连忙躬身行礼。
“这是府上的丁管家,在我们家很多年了。”夏子衿也微笑介绍道。
“丁管家请勿多礼,打扰了!”朱慈烺谦逊地招呼道。经历过一些波折,他对于人情世故也略微懂得了些,因此言谈举止颇为周到。
“丁管家,你先去通报父亲,我们随后就来。”夏完淳一边走一边对丁管家吩咐道。
“公子,老爷出去了。”
“父亲出去了?”夏子衿道,“去哪儿了?”
“是陈先生约了老爷一块出去的。”
“老师也来了?”夏完淳面露喜色,“我还正打算明日去拜访老师呢。”
夏子矜道:“那你先叫丫头去告诉母亲,说家里来了客人,我们一会儿就去见夫人。”
“是。”丁管家快步先往前去了。
朱慈烺和夏氏姐弟含笑致意,四人缓步步入了庭院之中。朱慈烺眼光所及之处,见整个院子虽然丝毫没有巨富之家的阔绰和气派,显得俭朴素洁,却也异常雅致,所过之处,只见回廊相连,翠竹掩映,不大的庭院里曲池相通,居室与园林交融。整个院子布局紧凑,错落有致,显得清雅和谐。虽与繁花似锦的御花园不能相比,却处处彰显出主人独到的品味和用心。
“尹兄,刚刚管家说到的陈先生就是我的老师,也是父亲的好友,他是丁丑年的进士,现在南京兵科任职。老师学力宏富,在士林中颇有声望。改日我引荐给你。”夏完淳一边走着,一边热心地对朱慈烺说道。
朱慈烺现下已经彻底打消了心中的顾虑,一味沉浸在庆幸和感动之中:“那真是太荣幸了。多谢夏公子。”
“这陈先生和父亲也是至交,完淳和我都常常受教于先生。”夏子衿又含笑补充道。
“府上可还有别的兄妹吗?”在热心的夏氏姐弟面前,朱慈烺也渐渐抛开了生疏和拘束感,不禁信口问道。
“还有一个长姐,名唤淑吉,出嫁很多年啦,夫家是嘉定人氏。”
“是啊,长姐大我十一岁,长存古十二岁。我们小的时候,就是大姐教我们读书写字。大姐很有学问,对我们又好。只是出嫁之后,见面不多了。”夏子衿感慨一声,接着笑吟吟对夏完淳道:“存古,你不是昨天还说想姐姐了吗?”
这时,朱慈烺才知道夏完淳叫存古。
夏完淳笑道:“是啊。常怀念大姐以前在的日子。”他接着也打趣道:“我在想,要是你也出嫁了,那我怎么办好?”
夏子衿有些难为情地斜了他一眼,嗔怪道:“别胡说。倒是你,都快娶亲了。等不及了吧?”
夏完淳笑笑,没说什么。二人忽然觉得似乎冷落了朱慈烺,于是都对他歉意的笑了笑。
听着他姐弟二人说起自己的姐姐,朱慈烺能真切地感受到这个家庭里的亲情和睦与其乐融融,想到失散的弟弟,又不禁心中一酸。但在陌生人面前,不好表露自己的感伤,以免扫别人兴致。因此,他勉强一笑,问道:“夏公子要娶亲了?”
不待夏完淳回答,夏子衿含笑道:“正是。亲事是早些年就定下的,和我家是世交。说好今年要完婚的。”
“不知是什么样的才女,才能配上夏公子的品貌。”
“弟弟有福,未来弟妹是嘉善钱家唯一的千金,也爱诗书,通文墨。”夏子衿笑道,“听说,不仅知书达理,也是个百里挑一的美人。”
“那我先恭喜夏公子了!”朱慈烺笑道。
夏完淳摆摆手有些难为情地笑道:“姐姐尚未出阁,做弟弟的岂能完婚。我要等姐姐出阁,方才娶亲。”他调皮地冲夏子衿眨了一下眼道:“所以,姐姐要见弟妹,就先为自己觅得佳婿才是啊!”
“胡说!”夏子衿见弟弟在外人面前调侃自己,立时星眸微嗔,粉白的桃腮顿如梅花映雪,艳绝不可方物。饶是朱慈烺在宫中见惯了夭桃秾李,此时也为一眼瞥见的绝世韶颜而暗暗惊叹。不过只是刹那之间,他立即收敛心神,于情于理,如今的境况,他知道自己心中只能有国恨家仇,其余的,他不能,也不敢想。虽然,眼前的女子,在第一眼惊鸿一瞥之时,就已惊为天人......。www.xiumb.com
三人说着话,转眼就走到了居室庭院。夏子衿指着前面一道圆形的拱门道:“这边是父亲母亲的居室,我们先去见我母亲吧。”
朱慈烺谦恭地道:“是应该去拜见夫人,只是打扰夫人,于心不安。”
夏完淳道:“尹兄不要客气,母亲是这天下最好的人。”
到了夏夫人房房门口,只听见丫头轻声禀报道:“夫人,少爷、小姐他们来了。”
夏夫人半卧在床,大约五十多岁,虽然样子清瘦,容颜有些苍白,但神态和蔼恬静,一双柔和的眼睛蕴含着慈祥的笑意。不知道为何,朱慈烺一见到她就心里一热,想起了自己的母后,眼眶一下就湿润了。
他紧走几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晚生见过夫人。”
“好好好,不要多礼。”夏夫人欠起身,眉眼间都含着和善的笑意,“我方才就听丫头说了,完淳和子矜带了一个朋友回来,现在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多谢夫人。”朱慈烺又恭恭敬敬作了一个揖,方才站直身子,“冒昧到府上叨扰,晚生失礼了。”
夏夫人含笑把朱慈烺打量了一番,见他彬彬有礼,言辞有度,相貌俊美。虽然衣衫有些破旧,却依然显得气宇轩昂,一看就是世家子弟,绝非纨绔之徒,不禁心生喜爱之情。
“你不要客气,你和他姐弟二人年纪相当,既然一见如故,就当是在自己家里。千万不要拘谨才好。”
“是。多谢夫人。”朱慈烺又微微躬身称谢,“听闻夫人身子欠安,请多多保养才是。”
“我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无非就是感染风寒,久咳不止,又有些气喘,不是什么大毛病。”
“如此就好。”
“听公子是北方口音,但不知公子是哪里人啊?”
“晚辈是山西宣府人氏。”
“那真是千里迢迢呀,”夏夫人感叹道,“你可是来探亲的吗?”
“晚生......”提及身世,朱慈烺不禁心中酸痛,不知该怎样回答,他略一迟疑,答道:“晚生本要到南京探亲,只因从未出过远门,中间又遭遇些波折,因此走错了路,竟到了松江府。”
夏夫人点头道:“原来如此。”见朱慈烺提及家世,仿佛面有戚色,她心中不忍,于是关切地接着问道,“既然你从来没出过远门,为何又独自一人不远千里而来?家中可还有什么人吗?”
提到家人,朱慈烺瞬间泪眼模糊。他强忍住心中酸楚,答道:“回夫人,父母均已被流寇所害,两个弟弟也在混乱中失散了!”说到此处,想起父皇母后的惨死和弟弟的丢失,他几乎哽咽,“父亲怕我为贼寇所害,因此不顾自身危险,让我逃难,投奔南京,他和母亲却未能幸免!”
见朱慈烺神色凄然,夏夫人同情道:“原来你的遭遇如此凄惨。唉,天下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只要能保全自己的骨肉,做父母的可以万死不辞!你不要难过,你还年轻,只要你保重好自己,你的双亲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欣慰的!至于你的弟弟,如有可能,当竭力寻找,唉!惟愿菩萨保他们平安!”
夏夫人说到此,双手合十,闭目祝颂。
“是,多谢夫人。”
夏夫人睁开眼,感慨地微微点头,和蔼地道:“去吧,让他们陪你四处走走。需要什么,尽管说,我家虽不富裕,倒也衣食无忧,你千万别在这受委屈。”
“夫人客气了,晚生感激不尽!”
“存古,我见尹公子身上衣服已经破旧,你先拿一套你的给他换上吧。我看你二人身量倒也差不多。”夏夫人细心地交待道,“吩咐丁管家,拿着客人的衣服去裁缝店,照着尺寸给公子做两套新的。”
“是,母亲放心,儿子马上就去办。”
朱慈烺连忙道:“夫人,素昧平生,晚辈不敢让府上破费,衣服就不用做了。”
“破费什么,你别客套。”夏夫人含笑对朱慈烺道:“你就安心在这住着,什么时候想去南京找亲戚,又再做打算。”
几个月颠沛流离的生活,让朱慈烺尝尽了人间冷暖和辛酸,而此时在夏府里受到的殷切关怀让他体会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暖。他眼里含着泪,只是感激地看着夏夫人,说不出一个字。
只听夏夫人又嘱咐道:“完淳,你和姐姐就好好照顾这尹公子,别让他觉得不自在。”
夏完淳和夏子衿顺从地回答道:“是,母亲。”
夏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含笑看着三人转身出了屋子。
此时天黑了,在县城的一条小街上,夏府的丁管家正从裁缝店出来,他是奉了命出来给朱慈烺做衣服的。没走多远,冷不防从他身后突然冲出几个人来,按住他就是一阵拳脚。丁管家一边躲闪一边惊问道:“你们是谁?怎么乱打人啊!救命啊!”
任他如何喊叫,周围并没有人敢上来帮忙,几个人把他痛打了一通,歇下来,其中一个才凶狠地问道:“姓丁的,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打你?”
丁管家一边擦拭着嘴角的血迹,一边不甘示弱地问:“你们胡乱打人,还有王法吗?我告你们去!”
那人冷笑一声:“告我们?你去告呀!武老爷等着你!”
丁管家一惊,颤声道:“武老爷?”
那人扬起眉毛:“没错。武老爷叫我们好好教训教训你!怎么样?你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听见武老爷的名字,丁管家不再吭声了。只听那人接着道:“那三十两银子,你什么时候还?”
丁管家一脸苦相,哀求道:“这位大爷,您跟武老爷再说说情,再容我几天。”
“几天?你上次就说几天?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当初借银子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大爷,请再宽限我几天!我一定尽快还上。”
“再给你三天时间!再不还,武老爷说了,直接取你狗命!给我记住喽!”那人手一挥,一帮人扬长而去。丁福一脸狼狈地注视着他们远走的背影,吃力地爬起身来,一瘸一拐地往夏府走去。
“这帮丧尽天良的东西,下手也太狠了!”灯下,丁管家的妻子丁嫂一边给丁福上药,一边心疼地咒骂道。
“哎呀,你轻点儿!”丁福龇牙咧嘴地抱怨道。
“你现在知道疼了!”丁嫂没好气地,“当初我怎么劝你的,叫你不要沾那东西,你若当初听我一句劝,怎么会有今天的下场!”
“我还不是为了让你过好一点!你现在倒来说我了!”
“让我过好一点?”丁嫂冷笑一声,“说得真是好听!谁不知道你就爱占便宜,才被猪油蒙了心!这事要是让老爷知道,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你就不能小声点吗?你想我死呀!”丁管家气急败坏地喝道。
“你那么凶干什么!”丁嫂很委屈的样子,“当初叫你不要进赌场,你非不听!赢了几文钱就以为天上会掉金子,现在好了吧?你跟我逞什么能耐?有本事,别在我这儿哭爹喊娘!”
丁福自知理亏,小声地嘟哝了几句什么,然后不再言语。丁嫂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出去了。
到了夜里,夏老爷还没回来,夏子衿和夏完淳陪朱慈烺吃了晚饭,又陪他闲聊了一会儿,见他有些困倦,想着他定是连日来奔波劳顿,因此为他安排了房间,关照他早些歇息,不必等夏老爷回来,次日再去相见也可。朱慈烺再三推辞,见夏氏姐弟并非客套,而是诚恳之辞,因此才安心答应自行休息,次日再拜会夏大人。
朱慈烺躺到床上,一时也未能入睡,他从发髻里取出玉螭吻,靠在床头,回忆着往事,几度伤怀感慨。直到深夜,觉得困了,便随手把玉螭吻放到枕下,不一会儿沉沉睡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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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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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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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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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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