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过保温桶,筷子挑着,里面的龙须面已经吸干了汤不能吃了。

  “你这是干什么?”她筷子一扔,“又没吃?”

  祁白对着窗口,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外面正好有棵大树,树枝光秃秃的也不知有什么好看。

  保姆说,“刚刚要吃饭的时候,初依来了。”

  “初依来了?——那不正合了他的心思”李屏说。一说完却觉得不对,一定是初依来了没说成,如果说的好,现在应该胃口更好了。

  她走过去,抬手摸了摸祁白的头,说,“以前,你也没说过,我和你爸也不知道,你对她这么放不下。现在你闹这一场,不过是给家里看。我怕了你,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吗?”

  祁白不说话。

  李屏皱起眉头,她这个儿子最没心没肺,心里事情少。天大的事情,他开了游戏机就能忘。和初依谈婚事那段,俩家人过了不知多少招,祁白都没断过打他的游戏。

  他们也以为,硬让他和初依分手,他估计难过会难过,可过一阵也就好了。

  和初依好的时候,也没见他们怎么样轰轰烈烈过。

  李屏的手按在祁白的额头,靠近他柔声说,“我和你爸知道了,就你一个孩子,家里的事情是重要,可再重要,也比不上你。我和你爸挣再多钱,还不是为了你。”

  她叹了口气,说,“就是初依,这脾气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她坐在祁白床边,想着说几句话逗儿子开怀,就笑着说,“你说说她,也不是完全没心眼是不是?把强子他们教训一顿,本来是她的错。弄的我们还没办法说了……这样就好,妈就怕你们以后吃亏。”

  “别说了!”祁白一把打掉她的手,忍不可忍喊道,“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都和我分手了。分手了!”

  “咦?”李屏被儿子喊愣了,“你这是什么语气。分手,分手和好不就行了。”

  祁白笑了,鼻子发酸,差点直接大哭出来,“说的轻巧,你觉得就那么轻巧,不知道有些人说出口的话,就不会再变了吗?”

  他忍着鼻子疯涌而至的酸涩,说,“你以为谁都和你们做生意的人一样,习惯了两面三刀,不好的时候恨不能对方死,有利益的时候,立刻转头就能再做朋友!初依不是,初依说一不二,她不要我了!”

  他一翻身躺下,掀被子盖住自己,把自己严实地盖在了被窝里。

  李屏不明所以站在床边,愣了好一阵,看向保姆问,“怎么回事?”

  保姆把果篮提着放在桌上,说,“刚刚是两个男的陪着初依来的。还提了这个。祁白给初依说好话,初依也不听,说她以后不想别的,要专心挣钱,给人家还账。”

  李屏奇怪道,“这话没错呀。那点钱……”她晃着被子下的祁白,“回头你帮她一还,就没事了。”

  祁白一掀被子坐了起来,红着眼睛喊道,“你懂什么?现在有人追她了,那人比我好,比我有钱,比我有脑子!”

  李屏看他双眼赤红,额头上跳出来的青筋,没好气地说,“这叫什么话,你怎么不想想,也许人是她故意带来气你的。女孩子,分手之后小心思多着呢。你别那么生气,这事交给妈妈。明天早上我去找她,你尽管放心!”

  祁白揪着被子按在眼睛上,心里又气又急。

  对初依,更是对他妈妈。

  *******

  初依已经回了公司,有工作后她最大的感觉是:心里再多事情,世界都在转,该上班的时间,就得去上班。

  乔宴的茶凉了,他递给初依,“陪着你跑‘业务’,水都喝不上一口。”

  初依笑着,拿着杯子出去了。

  看到门关上,周策拉椅子坐下,包扔在桌上,“我说你,这也太狠了。对人家小孩子,你就不能手下留情一点?”

  乔宴推开窗,抽出烟来,扔给他一支。

  周策自己点了,就开始笑,“你说说,你这个偷换概念也太损了,人家就和女孩出去旅行了一趟,又没干什么,就让你上升高度,直接和*等级待遇了。人家小伙冤不冤?”

  乔宴点了烟,在窗口的玻璃烟灰缸上弹了弹,很冷漠地说,“有什么冤的。这种事情,本来就是男女关上门,谁也说不清的事情。他说什么都没干,也只是他的说法。谁能知道?”他侧头看周策,“换成你是他,你女朋友追问你,你会承认吗?”

  周策摇头,很感慨地说,“这样可以被女人盘问的好待遇,不好意思,我还没有过。”

  他的女朋友都是雁过不留痕,想升级到能盘问的关系,那真是没有。

  乔宴转头,对着窗外抽烟,没什么语气地说,“赵亮看到他给别的女人提包,对别人鞍前马后……”手指在烟灰缸旁边磕了磕,烟灰落一半,另一半被风吹走了,他语气暗暗地说,“……帮着拿东西,我不觉得是什么都没有。”

  他也拿过女孩的包,那个大大的,黑色的,没什么格调的大包。他不知道别的男人是不是经常帮没关系的女人拿包,他没有注意过。

  但他不是。

  他微微侧头,又说,“再说,没发生什么,只是他的标准,你知道被他提包服务过的女孩,是不是也觉得什么都没发生?”

  周策点了点头,收起开玩笑的样子说,“那说实话,能出去一起旅行的,都不是一般关系。”

  乔宴弹了弹烟灰,重重吸了一口,皱眉,以初依的性子,知道自己男朋友曾经那样伺候讨好别的女孩,傲气的她,怎么受的了。

  他猛然抬头,看着远处刺目的太阳,想到她说,“我不想和他和好,不然以后日日夜夜都要想,他和那女孩,在日本到底都干了什么……”

  她的心里,也许早就想到了这些。

  乔宴一念至此,中午吃的饭仿佛都堵在胃里,不消化的硬着难受。

  风从窗缝了吹进来,令他回忆起那一晚的初依,躲在高塔上,无处可去,不想面对,亦无路可退。

  *******

  茶水间,

  初依哼着歌在泡茶,她心里有很愉快的事情,令她只想哼歌。可惜她平时疏于这方面的培养,想唱的时候,发现歌词都是不全的。

  就只能哼。

  周策的秘书走进来,看到她手里是乔宴的茶杯,靠近看了一眼,说,“你这茶泡的不错,这么香?”

  初依笑,“你要吗?”

  “我不喝茶。”

  初依端起来闻了闻,是挺香,就又开始哼歌。

  周策的秘书笑起来,说,“你喜欢唱歌?那回头我们唱歌的时候叫上你。”

  “你们还有集体活动?”初依高兴,她还没机会在公司和同事一起玩过。

  周策的秘书冲的蜂蜜水,她一边搅,一边说,“当然有了。”她靠近初依,小声说,“以前老板没来的时候,咱们没有这么忙,每天都出去玩。”

  初依很感兴趣地追问,“大家都去吗?”

  “当然。”周策的秘书说,“大家aa,先吃饭再唱歌,你要想去,回头叫上你。”

  “好!好!”初依说,“不贵吧?”

  “不贵。”

  周策的秘书试了试味道,又说,“这周末估计就能去,等乔总一走,周总估计也经常不在公司,要是白天太累,晚上就没劲玩了。”

  初依脑子空空的,她问,“谁走?”

  “乔总呀。”周策的秘书奇怪地看着她,“他早上叫我,给我交代事情,我以为你知道。”

  初依不甚明白地看着她,“他去哪儿?”

  “回家吧。”周策的秘书说,“这我不知道,他不是咱们这地方的人,离开不是太正常了。何况他都没有秘书,当然是不常在公司,咱们老板是周总。”

  初依哦了一声,茫然地,心里空白。

  周策的秘书端了水出去,“回头去唱歌叫你。”

  “哦,好!”

  初依木木地站在茶水间,手里端着乔宴的杯子,她好像这时才发现,公司的老板的确是周策,乔宴没有秘书,住在楼上,一副单身说走就走的洒脱。

  她心里涌上说不出的难受,不知自己怎么了,有点委屈。

  她想到这里,回头,把刚刚那杯茶倒进水槽。

  重新拿出茶叶,从里面精心地跳出一小撮,都是嫩芽,而后浇上热水,等叶子都舒展开,她倒掉了,又加上热水。

  二道茶。

  认真的动作,当成这是最后一次给乔宴泡茶。

  手扶在杯子外面摸了摸,很热。

  想到酒桌上的老话,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挤出笑,端杯子,给乔宴送去。

  办公室里,周策已经走了。

  乔宴正在打电话,他说,“嗯,我到了就给你打电话。不用给我做饭,我说不准。”m.xiumb.com

  初依把杯子给他放桌上。

  乔宴点着椅子让她坐。

  她坐下,听乔宴继续打电话,他笑呢,说,“知道了,知道了。这次不会,你放心吧。”他的语气很温柔,像和她有时候说话的语气。

  初依的心里,说不出有什么不痛快。

  她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让她高兴兴奋的那些东西,好像一下都被偷走了。

  乔宴挂上电话,对她说,“我妈妈!每次打电话都说个没完。”

  初依嗯了一声,说,“你妈妈见不到你,想你,才会说了没完。对了,那你们会在这边呆多久?”初依问,“你们不会一直在这边对吧?”

  她的声音很紧吧,令自己觉得讨厌。

  好像也感到她的语气不对,乔宴说,“怎么了?”

  初依说,“没事。”

  心里一堆话想问,也不知道该问什么。

  他要走,没有和她说,这一刻,他们已经不是一路人。

  那她也不再什么话都和他说了。

  乔宴拉开抽屉,拿出一个软糖来,递给她,“不高兴,想吃糖了吗?”

  他的语气纯粹逗她。

  初依觉得,他把她的烦恼都当小孩式的了,觉得给她个糖就可以管好。她说,“你觉得我是小孩,随便给个糖就能糊弄的那种。我不吃。”

  她一点没发现,自己语气气鼓鼓的就像小孩。

  乔宴说,“你不喜欢吃糖?那喜欢吃什么?巧克力?”

  “什么都不喜欢!”初依说。

  她已经气忘了自己其实什么都爱吃。

  不过好歹理智还在,知道这样莫名其妙发火很怪,伸手夺过乔宴手里的软糖,说,“既然你都买了,我就吃了吧!”

  乔宴笑起来,“你到底怎么了?谁惹你了?”

  初依吃了个软糖,橘子的,软软糯糯的,这糖特别好吃,像她小时候,小卖店里卖的那种裹成大橘子形状的软糖。

  翻着看,而后问,“这你在什么地方买的?”

  乔宴说,“好吃吗?那告诉我谁惹你了?”

  初依吃着糖,心里想,才不能说,就说,“你不是说,什么都能猜到吗?”

  “这次猜不到。”乔宴说,“你告诉我件事,我也告诉你件事。”

  初依摇头,“我不说。以后你的事情和我没关系,我的也和你没关系。”

  乔宴一下笑起来,靠在窗口位置,看着她笑。

  初依完全不知道她自己说走了嘴,她的事情,以后没关系,那就是以前有关系,什么时候开始有关系的?

  初依的手机响,她拿出来看了号码,脸更沉了。

  祁白妈妈打的。

  她踌躇的不知道接不接。

  乔宴放下手,走过去,拿起自己的杯子,看到她电话上的人名。他说,“怎么不接?”

  初依心里犹豫,说,“我怕她找我。都是老邻居,她要见我怎么办?”

  乔宴看着自己的杯子,很自然地说,“你和她说,公司要派你出差,等会就去车站,有什么事情,回来再说。”

  “什么?”初依猛然看着他,都傻了。

  乔宴没看她,吹了吹茶叶,喝了一口,很淡然地说,“怎么?我没告诉你吗?等会就走。你和我一起走,给公司要账去。”

  初依一下站了起来,电话还在她手里叫,可是她觉得,心里的那歌又回来了,她看着乔宴,想笑,又有点不敢相信。

  “你要去外地?还要带我去?”

  乔宴盖上茶杯盖,“嗯,想去吗?”

  初依看着他,高兴的有点想又哭又笑。

  不等她说话,乔宴又说,“不过你欠了公司那么多钱,公司让你出差,你不想去也不行。赶紧回了人家上楼收拾东西去,一个小时后就走。”

  初依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机,不确定乔宴是不是为了自己,不想她犯难,才安排了这次出差。

  说感激,又怕是自作多情。

  只是心里天也高了,不痛快也都空了。

  她抓着电话,跑了出去。

  乔宴看着合上的门,想到初依高兴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笑着,又端起茶杯,一想又不对,忙放下,刚刚又把他烫了一下。

  每次喝初依泡的茶,他就犯浑,已经被烫两次了。166阅读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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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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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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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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