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择了条路便急匆匆的埋头走,走到一个岔路口,方抬头四处张望。蓦然看见路旁的一棵茂密异常的大树底下,静悄悄的坐着一个女孩。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不是蒜鼻女孩又是何人?!
终究都是女孩子,小云骤见她心里高兴,便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预备先吓她一吓。
及至快走近时,她忽然愣了——冠盖如棚的绿荫之下,虬结凸凹的大树根中,一身素衣的蒜鼻女孩盘膝而坐,端然垂目,神态安和,正用双手恍兮惚兮的缓缓解着一团红线。清风微拂,从树盖上筛下来的光幻、树影在她身上斑驳而过,竟似都是身外的。气氛静谧极了,静谧得仿佛笼罩在一个不真实的梦幻里。
小云心下纳闷,但不敢造次,便静立在一旁莫名其妙的注视着她。
过了一会儿,蒜鼻女孩抬起头,神色略显疲惫,她望着小云笑笑说:“有缘者相对而笑,无缘者相背而行。”
小云也乐,连忙问:“你这么早在这里解这团红线干什么?”
蒜鼻女孩面露惊奇:“咦?你看得到我手里的红线吗?”
小云点头,再看她手里,那团红线果然是与众不同——丝丝缕缕,却根根独立,互相镂空的纠缠着——就像……
小云指着红线惊道:“啊,它像一朵曼珠沙华!”
蒜鼻女孩面露了悟,遂站起身,把红线揣进兜里,对小云说:“是了,你身有星辰的‘尸衣’附体,自然对这孽乱情债心有灵犀。这团红线是我从夏法医的眼睛里‘抽’出来的——‘阴眼煞’的怨毒,常人是看不到的。我想用禅心来解开这怨毒的死‘结’,却怎么也解不开……”
“怎么夏法医被你医好了吗?”小云大喜。
蒜鼻女孩略有忧色地点了点头:“应该算是医好了吧,怨念根本是种无形的东西,却根置于人的意识之中,只有彻底的解开这怨念根源的死结,才能算是真正的医好。不过现在夏法医已经形同正常人了。”
小云舒了口气,又见她素衣的双肩已经被露水浸湿,不禁疑惑:“你在这里坐了很久吗?”
蒜鼻女孩点点头:“昨晚从夏法医那儿出来就一直在此参禅解‘怨’了。”
见小云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蒜鼻女孩笑道:“这有什么啊,我常随师傅闭关静修,一坐就是好几天呢。”
小云看看她,果然除了略带倦意外,连个黑眼圈儿都没有,足见功力深厚。
再仰头望望那棵大树,枝繁叶茂,华盖参天,一脉蓝空映衬之中,碧如翡翠的万片绿叶在晨光掠影里沙沙拂摆,灵气四溢,直看得人心旷神怡。
“我就是在这里遇到那个不穿鞋的小男孩的!”小云忽然福至心灵的说。
蒜鼻女孩面露微笑:“这里是天地灵气的凝聚通疏之地,自然会吸引灵气之物前来。对了,你方才急匆匆的,要赶去哪里啊?”
经她一提醒,小云倒想起来了,便马上竹筒倒豆子,把这两天的经历跟蒜鼻女孩统统说了一遍——从穿尸而过,惊云被附体,到昨晚的逃离鬼屋……
蒜鼻女孩只等她说完,才似笑非笑的说解道:“在所有的愿力之中,心力最大。
“所谓鬼,不过是脱离了躯体的人的意识流,它能附人体,侵占人的意识,不过是因为这种意识流强过了被附体者自身的意识。但是当被附体者自身的意识一旦自清自醒,脱离了浑噩,成了自己意识的主宰,那么他人的意识流也就被排挤掉了。这也就是我让你守住‘本我’的原因,‘本我’,就是自我本身的意念,它的力量可大可小,大到超乎你的想象,小到不易察觉。这力量其实人人都有,只是往往自己浑然不觉。
“而你所说的阻你前行的‘障’,其实也都是你自己的‘意识障’,你神清智明之时自然就可以从里面出来——就比如你心中牵挂着楼上的惊云,恐惧着王勇会从楼上下来——你的意念里就有了‘楼梯障’,心中有‘障’又怎么能够解脱?因此你就只能缱绻于楼梯的前后左右,无法离开。当你在心中放下‘楼梯’,闭目静心的只想着‘脱身’时,你心中的‘楼梯障’就消失了,你自然也就可以出来了。世间众般烦恼也尽皆如此,人用心中诸般的‘情’‘欲’给自己设了数也数不清的‘障’,‘障’阻前行,苦苦不能解脱,但其实出路自在世人心中。”
“哇——”小云听得目瞪口呆,连连叫好,“你说的好棒啊!”
“但是可不可以马上跟我去救惊云?他还在那间鬼房子里,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小云继而马上焦急的请求。心中尚有好多疑问,也都先咽下了,毕竟救惊云最为要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这就去!”蒜鼻女孩倒是爽快,马上起身欲走,忽然想起了什么,惊道:“我的法器呢?”遂四下乱找。
小云甚是晕厥。
“哎呀,法器昨天落在夏法医家里了!看我糊涂的!难怪师傅老是说我……”蒜鼻女孩羞報的连连拍头,“那么你先随我去夏法医家取法器吧,然后我们再往你姨妈家去?”
“呃……好。”小云还能说什么。
一路上,两个女孩都忙碌的很。
蒜鼻女孩走的很快,一边走一边嘴里嚼着小云给她当早餐的桂花糕,一边还声若洪钟的说个不停。也不知练的哪门子轻功,肺活量这么好。xiumb.com
只听她边嚼边说:“我在想你说的那个吃掉法师‘魂魄’的黑影,会是什么东西……”
“鬼喽。”小云归纳得简单,反正一切坏事还不都是星辰她“老爸老妈”干的?!
蒜鼻女孩微摇了摇头:“一般来说,鬼不吃鬼,就像人不吃人一样,除非……”
小云心里一动,蓦然想起了洛春潮:“除非什么?”
蒜鼻女孩却沉思不语。
小云又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这半天她就暗自运气的干这个了:“你刚才说,只要自我意识够强,就可以驱走附体的东西吗?可是我刚才很用力的‘想’了,它怎么还没走?”
蒜鼻女孩呵呵笑她:“你又怎知它‘没走’?你现在生气活现,阳气愈旺,又哪里像一个被附体的人?但你此时就像那夏法医一样,外表与常人并无不同,但这孽怨的根结不解开,附体的念力凝聚不散,就始终与你有丝丝缕缕的牵连。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还是要先找到那件‘迷魂尸衣’再说。”
说着说着,夏法医家的住宅楼已赫然到了。
蒜鼻女孩凝神望了望楼上,把剩余的桂花糕往嘴里胡乱一塞,手按腰际,对小云说了声:“你用拇指按住中指,不要松开,然后随我上楼。”便火燎燎的冲进了楼里。
小云见她如临大敌,也不敢怠慢,遂依着她的吩咐,捏了个“兰花指”,暗藏于兜内,紧随着她进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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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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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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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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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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