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花镇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它里面能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人来,一时只觉得好热闹、好新鲜!若不是听闻“王勇死了”,她可真要好好的在人潮里享受一下人气。
(她想自己现在身居鬼屋,幽魂缠身,身上的阴气一定很重,他日一经脱困,一定要到往日看了就头晕的商场、饭店、迪厅等地好好的坐上三日,尽情的吸吸阳气。)
狭窄的小巷子里人潮如织,大太阳底下愈发显得拥挤、闷燥。
而密集的人群另一边,是空寂的,空寂中是一个死人。
她挤不过去,身后的人流压上来,她被人群挤在了中间。她抬起头,四周围的绿林子响起了“哗啦啦”的声音,就像有千万只无形的手从半空中伸下来,毛骨悚然的抚摸着她。她知道这个地方!这个市场尽头的墙根处,正是她那天回头——看见一片“血光”笼罩中,王勇惊现狰狞“鬼脸”的地方。
那恶兆应验了!她不禁脚跟发软,身子发虚,幸好在人群中挤着,才不至于跌倒。
因为被挤得动弹不得,她就只好仰头往上看,这时候她想起了王勇在姨妈家欲非礼她时,身周四起的淫淫鬼笑声。
又一预兆乎?
小时候妈妈给她讲过一个“聊斋”里的故事,说的是:一人在门外看见另一人持刀经过,身后跟着一群恶鬼凶神,过了一会儿,那人拎着刀返回来了,身后却跟着数位吉神菩萨。他很奇怪,便问那人,那人说,他方才拎刀去时,是想找一个仇人算账,但到了仇人家里,见其上有老母下有妻儿,遂动了恻隐之心,便又拎着刀回来了。
虽只是故事,但寓意深刻,足见人若心生善念,便自有吉祥之意护佑;人若心生恶念,便如被恶魔附体一般,阳刚正气被压,自然也易召邪恶之物事。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也正应了此意。
想想自己身陷鬼窝,本应日渐颓废萎靡,却反而被打磨得一日比一日坚强,自我的意志也一日比一日的清醒,足见阳气日渐增长,是否胸存希望,心念不泯,便终会有云开翳去、太阳出来的一天?!
这样胡思乱想着,忽觉人群开始骚动,自己被粗蛮的推挤着,随着人流直往边儿上涌——一条道路闪出来了,她翘着脚一看,一辆破旧的警车从闪开的道路中驶了进去。警灯都没闪,估计坏了。
此时她反而被挤到了边儿上,踮着脚便可望见人潮中心的现场。半明半暗的林荫下,破败的墙角处,一个人形正毫无生气的躺靠在那里——正是那天她回头看见他时的位置和姿势,一模一样,只是他今天穿了一身皮尔卡丹。
望着那块地方,那个人形,只觉阴森森的。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他好像没死,不知哪一刻就会蓦然抬起头,像那天一样,在一片“血光”之中,呲牙瞪眼的死盯着她。
警车上下来好几个人,连制服都没穿。他们围着尸体开始忙活了,照相、采样儿、跟边儿上的人做笔录,看样子倒也似蛮专业的。就在这个时候,小云一眼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夏法医!
看样子这位夏法医已不是法医了,法医另有其人——那人正蹲在王勇身边用带着手套的手“扒”看王勇的嘴,夏法医则在旁捧着个箱子,很明显已沦为打杂儿的了。
小云内心激动,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野蛮的从挡住她的几个大个子男人的腋窝下挤了出去。
她怯生生走到现场的“圈子”前,马上被一位带手套的帅小伙儿上前呵止了。她一个大姑娘往死亡现场边儿上“凑”本就引人注目,夏法医立马发现了她,起身向她走来。
“那个……你怎么还在这儿啊?不是说要走的吗?”夏法医忙乱的推了推眼镜,显然已想不起她的名字了。
“我一直在找你,我想问你关于我表妹死亡的情况……”小云抓紧时间,忙不迭的说。
“老夏!”后面已有人在唤他了,现在也的确不是说话的时候。
夏法医向小云做了个“稍安勿躁”、“请稍等”之意的手势,样子蛮滑稽的,便急忙的往回跑去。
小云的目光很自然的跟随着他,看向死亡现场,这一看,便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的与她四目相对!王勇的眼睛!他的脸被法医抬起却卡在哪里不能彻底垂下,白惨惨的死人脸上,一双血红的诡笑着的眼睛,正好阴惨惨、直勾勾的看进她的眼睛!
她吓得几欲发狂了,外表却依然镇定如常。毕竟也是住过鬼屋,喝过蟑螂汤的人了。
她拼命克服着手脚发软,强做镇定,往另一侧紧走了几步,再扭头看——呃!那双眼睛!王勇凝固了的白脸上,那双血红、诡笑着的眼睛上翻着,仍然直勾勾的、如影随形的死盯着她!
冷!汗!
已死去的王勇的眼睛在牢牢的紧跟着她!
可是她就像中了蛊一般,竟然无法把目光从那双死人眼睛上挪开!
四周围树林的“沙沙”声被不断的放大,就像一声声凄厉的哀嚎。世界一瞬间飞沙走石,日月无光。她浑然忘记了一切——浑噩的世界中只剩下那双眼睛,它在以无比强大的力量吸着她,越吸越近,越吸越近……那双眼睛已越来越大了……wWW.ΧìǔΜЬ.CǒΜ
一个高大的身子突然挡在了她的眼前,世界“唰”的一下子回归了原位,她恍兮惚兮的吐出一口气来……
待彻底回过神儿来,她顺着眼前的白衬衫往上看——是洛春潮!她以为她不可能再见到的洛春潮!这简直是个梦!
一时间悲从中起,无法抑制,她一头扑过去,紧紧搂住了他。
那个瘦削的身体僵直的静止着,忍耐着,毫无温情。
她意识到了,感到羞愧,遂斯文的回归到原地,擦了擦眼角的泪。
洛春潮双眼黯淡无神(并无血红异样),脸色苍白憔悴,愈显瘦削,一天不见就仿佛老了好几岁。他像个大哥哥一样牵起她的手,温和的轻声说:“别回头,跟我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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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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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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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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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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