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浅提出的问题,再次让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是,如果出了事故,出了问题,总要有一个负责人。
那这个负责的,是做决定的,还是执行的人?也或许真的会推到秦初这个孩子身上。
毕竟,只有秦初这个孩子才是无关紧要的。
这一切都不好说。
“你不能总把事情全都朝着坏的地方想,对吧?秦小姐,我觉得我们可以理解得简单点,这样就没有什么事了不是吗?”郑岳打着围场。
“如果我连想到没有想到,到时候遇到了这样的事,谁救秦初,谁救我们?你吗?能救,和救是一回事吗?”秦浅问。
郑岳立马不吱声了。
因为秦浅说得对,即便他会去救,但是能不能救就不一定了。
一个是行为,一个是结果。
他可以行动,但是没有办法给出结果。
“我没有说一定会发生这一些,而是在假设我能想到的最糟糕的可能性中有一个回旋的余地,能够尽可能地做好准备。不然到时候遇到的全是始料未及的突发情况,怎么能够应变?”
“是,你说得对。”郑岳讪讪地说。
话落,猛然想起了这话里的意思,迟疑地问:“秦小姐,你这……意思就是说同意秦初跟我们走了?”
“我同意。但是我有条件的。”
事已至此,如果不让秦初去,秦初心里也会有疙瘩的,这对他来说,会成为不好的影响。
既然秦初本人都要去,而她又有什么阻拦的理由。何况这个确实牵扯比较大,一不小心就会引发一些事端。
如果她不让秦初去,就抹杀掉仅有的可以避免事端的希望。也许真的到了那么一天,不仅是秦初,就是她也没有办法从中走出来的。
既然决定要去,但她总要做好尽可能地能够保护好自己和秦初的准备。
“你说你说。”
只要同意秦初去就好说。
“一、我要同行。”
“我也去!”一直没有插嘴的秦觉突然开口说到。
“阿觉你……”秦浅转头看向秦觉,这件事可以说很简单,也可以说很危险,有了秦初一个人就够了,她的意思不要全部都陷进去。“在家吧。”
“这……”郑岳就为难了。
“如果我不能在秦初身边,我是不会放心地让你们带走他的。我只有看得到他,才能信任地带他跟你们走。”
这一点上,秦浅不会有丝毫的退让。
“我的想法和你一样,我坚持同行。”秦觉说。
“可以。”宋繁城应下。
他们的任务是带秦初回去,只要带了秦初回去,即便多带了两个人,顶多免不了被骂,最多被处分。何况以秦浅的背景和身份,他们也多多少少的不会对她怎么样。
“那你是做什么要一起去,你一个小娃娃,去了谁还来保护你?”郑岳知道这是宋繁城的退让,同时也可以理解。
转头看向也非要一起去的秦觉,不理解的同时还有些觉得小孩子瞎闹腾的情绪。
秦觉听后,白了一眼郑岳,怼到:“至少不需要被你保护。”
郑岳:“……”
好吧,他的身手似乎真的不需要被他保护,如果说比他厉害一点的还可以。
“都可以。”宋繁城点头。
他知道,光是秦初和秦浅两母子,秦觉肯定不放心。
同样的,他也是。
如果在今天之前,秦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可能他还会迟疑。但是见了他的身手后,觉得有他跟着会更放心一些。
照着他的能力以及伸手,跟着秦浅,假如在他们被调走只剩下她们三个人的时候,至少能够自保。
“不过你要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你的身手。”
秦觉也是聪明的,自然立马就明白宋繁城的用意,“好!”
见他们商量完毕,秦浅继续说:“二、我需要你不报备上级的情况下,秘密替我们准备一个如果发生意外,可供我们离开的交通工具。你亲自去办,最多除了你和郑岳,我不希望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宋繁城皱了皱眉。
“我并不希望这样东西能用得上。但是……有备无患。”此刻的秦浅,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考虑的这些,就来了郑岳都惊住了。
这思维,这严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部队里也待过。
难道说,这也能遗传?
“现在除了你们两个人,其他的,不管是谁,我都信不过。所以,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
秦浅望着宋繁城,赌上了她最后对宋繁城的所有信任。
郑岳当然也有自知之明,知道秦浅信的其实是宋繁城。
“好。”宋繁城颔首,“还有呢?”
“还有,到了之后,我需要你悄悄给我一张能够打开所有关卡的通行证。”
她不想万一出了事,逃跑的时候再第一个关卡就被拦了下来。
宋繁城点头,应了,“还有吗?”
“如果你今天告诉我的,是所有的真相事实,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那么就这些,你什么时候准备好,我就答应带秦初跟你们走。”
从小,就不断地有人告诉她。
靠人不如靠己,必须让自己手里掌握足够的底牌,才能够确保自己的万无一失。
太相信一个人,只会把自己的命交出去。
如果对方值得信任,万幸。
如果对方刚好是要你命的人,对不起,你死了。
她把命交给了宋繁城,正如当年她把命交给了宋繁城一样。
当年他救了她。
这一次,她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是救她的那个人。
她知道很冒险,可是她别无选择。
最好是什么事都不要发生,救了那个小孩,他们就一起平安的回来。
这件事就此过去。
但如果出了意外,她只能赌一把,如果赌一把,可以相安无事,那是他们的万幸。
如果她输了,她也只能努力和祈祷秦初和秦觉能够安全。
双方达成共识后,宋繁城和郑岳离开了。
送走两个人,秦浅看向秦觉,“刚刚有没有伤到?”
秦觉愣了一下,明白过来是在问刚刚他和郑岳打架,立马摆手,神色有些狂傲与不羁,“没事,他还伤不了我。”
刚刚一直没有问,不过是怕如果真伤着了,被郑岳看见,灭了这家伙的志气。
既然没事,那就放心了。
“我答应带秦初去,你会怪我吗?”秦浅问他。
秦觉抿唇沉吟了几秒,“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顿了顿,他又补充到:“现在的浅,又变回了我认识的浅。”
秦浅怔了怔,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自己从前对宋繁城的偏信,迷失其间,自欺欺人。
“清醒沉静的你,最迷人。”秦觉笑道,那蓝色的眸子里轻轻荡漾着圈圈点点的涟漪。
“现在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你好好考虑,在我们走之前,你都还有改口的机会。”
秦觉知道她说的是,他要跟他们一起去的事。
他摇了摇头,眼神坚定,锐利如锋芒,“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浅,我想得很清楚,也不会改变。”
“就像你说的,我要是看不到你和秦初,我没有办法放心地把你们交出去!”
闻言,秦浅失笑。
怎么感觉关系突然倒转,她倒像是孩子了呢?
“浅都不问问我吗?”秦觉问。
“问什么?”
“嗯……问我从哪里来?”
“你那典型的俄罗斯长相,还需要问吗?再说你刚刚不是说了去俄罗斯么?”
“我的意思,你怎么不问我,年纪轻轻,怎么会这么多,比如那些操作那些电脑……比如那一个亿……比如我的身手……”
“嗯……这么说吧,这个世界上,确实是存在天才的。天才的世界,不要总用常人的眼光去看待。何况……你会那么多是你的能力,我问那么多做什么?”
秦浅记得曾经的自己,也用寻常人的眼光去思考着一位天才。
她告诉自己,不要总是用平常的目光去看那些与众不同的人。
最后,她明白了,学会了。
不过那位天才,却从云端坠落。
“再说了,我只要确定你对我和秦初的真心,其他的你就是天才之外的天才,也有你自己的生活方式以及习惯。我干嘛要让你试图去解释,去拘束束缚自己呢?对吧?”
听完之后,秦觉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点头,“也对。”
他就喜欢和秦浅这种简单又不麻烦的相处关系。
那么多的问题做什么,最简单,最中心的,他在乎秦浅和秦初,不会加害于他们,会好好保护他们。即客观存在。
“嘎吱”一声,门被打开。
两人闻声望过去,看到的是在秦觉卧室拉开门的秦初。
他站在门口,望着客厅里的两个人,问:“我可以出来了吗?”
两人失笑,“可以。”
“宋叔叔他们都走了吗?”秦初问。
那模样小心翼翼,像是在等待着一个答案。
小家伙什么反应是什么意思,秦浅自然知道。
秦浅朝他招了招手,等他走近,蹲下身,然后再跟秦初确认:“小初,你真的想好了,要去吗??”
秦初点头。
“如果我们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了。不然那个小朋友会危险,宋叔叔和郑岳叔叔也会有危险的。所以,妈妈再问你一次,你要想好了回答。好吗?”
秦初这回没有回答得那么快,而是垂着眼眸,想了好一会儿。
然后重重地点头,“我想好了!我去!”
“不变了?”
“不变了。”
“好。”
……
宋繁城回到楼上,便着手分别让不同的队友,分别秘密准备了一个交通工具。
“宋,你还真的打算不告诉他们啊?”
郑岳以为,不告诉上面的人他能理解。
但是自己人,应该不用瞒着了吧。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这是以防万一的准备。既然她提出了条件,我们答应了就要达成。何况这个事儿是我们两个答应的,要是出了岔子,就是我们两个扛下来。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不知道也好。”
郑岳这才明白过来了宋繁城的意思。
看来他这次是要护秦浅和秦初他们到底了。
“对了,你让山猫准备一台便携式电脑,就他用的顺手那种。各方面都用顶配的。”
郑岳点了点头,倒是不太明白这个准备来做什么。
紧接着听到宋繁城吩咐,“记得让他先把设备检查一遍,把所有能够追踪的地址都改掉。”
郑岳这才明白过来,“你这是给楼下那家天才少年准备的?”
宋繁城颔首,“我无意间看了一眼,他房间的设备都是顶配,记得让山猫尽可能配置越好,按照……”
男人顿了顿,思索了一下,说:“黑客需要的那种配置来。”
“黑客?他?”郑岳语气里慢慢的不信。
“我只是说按照那个配置来。”谁知道他是不是?兴许他就是呢?
“不是,宋老大,你干嘛给那小屁孩准备这个?要是他真有那能力,给他一台电脑,不就相当于给他送了武器了吗?到时会基地的一切安保信息不都全然不在话下了!”
“而且,他是个外国人,这样的把我们的基地信息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我觉得不太靠谱。”而且想到秦觉的伸手,“还有他的伸手……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有点熟悉。”
“如果他真有那个能力,我们暴不暴露,他要是想知道,查到秘密基地的事,不就是时间长短的事情吗?”宋繁城也不是没有考虑过。
秦觉的身手,虽然改变了不少路数,但是还是带着部队里的一些习性。而且他对军刀的认识,也比寻常人,甚至说一般部队的人都要毒辣。
他们确实查不到秦觉的身份,说不准是不是像秦浅一样有人在身后抹了他的资料。毕竟他自己都完全有这个能力。
“他是反对秦初跟我们走的那一个,你如果说他是欲擒故纵。但如果他是敌人,会未卜先知,三年前就到秦浅这边来蹲守,等着我们到来吗?”
郑岳想想也对。
主要是那小子,确实太天才了!
“叫山猫准备着吧,我们到的当天你给秦觉送过去。”
郑岳点了点头,然后问,“宋,是不是其实你也害怕的。”
宋繁城抬头看向郑岳。
几秒后郑岳才缓缓道,“你是不是也担心,万一真的到了我们考虑的最坏的结果,秦浅他们……”
“所以,秦浅的退路想好了。如果真到了那一天,那台电脑,在秦觉手里,就是他们的指明灯。”
他相信,以秦觉的能力,在那绵延不断的戈壁沙漠中,用那台电脑,就是逃出了基地,也能准确地找到离开的方向,不至于迷失在荒漠中。
想了想,宋繁城继续说:“叫山猫把基地的出动装备的感应追踪也反应到那台电脑去。”
要是真的要逃,这是他唯一能给他们做的了。
“这……”郑岳有些目瞪口呆。
“战场上,不是敌人就是朋友。如果不是敌人,把后背交给他又何妨。”宋繁城上前,拍了拍郑岳的肩,“到时候你从山猫那里取来给我,我给他送过去。”
对于部队与国家,他尽全力地完成任务,也把秦初带回去了。
但是对于秦浅和秦初……除了秦觉,他找不到其他的人,可以比他更可靠,比他更会为了两母子不顾一切。
虽然秦觉身份成谜,但是他也愿意赌一次。
赌他没有看走眼。
……
部队的效率十分的高,宋繁城当晚就给秦浅打了电话,说都准备完毕,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明天就可以出发。
本来明天今天出发都没有什么关系,可是秦浅想到明天秦初跟翟钧霖一起约好了用晚餐。
“可不可以明天晚上走?”秦浅问到。
不等宋繁城问,秦浅先解释,“昨天秦初和他爸爸约好了今天一起吃晚餐,等吃完晚餐,我们再出发,行吗?”
虽然救那个小孩刻不容缓。
但秦浅也没有要求后台再走,只是说明天晚餐之后。
也算是有考虑的。
何况……谁也不敢说,等回来了再一起用这顿晚餐这样的话。
宋繁城望着窗外的夜景,今夜的万家灯火呼暗呼明,没有往常的明亮。
“可以。”他望着玻璃窗上的自己的倒影,有些虚无,“你们什么时候吃完饭,给我消息。我开车过来接你们。”
……
当天晚上,秦浅在房间的落地窗前,站了许久。
外面阴沉漆黑,是一片树林,再往远处,才是高楼,有星星点点的光。
她犹豫了许久,一直到十二点的时间过,她才仿佛下定了决心。
秦浅拿出手机,拨打了那一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电话只响了三下,那头便接通了。
“是清浅吗?”
那头传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的。
嗓音如同一碗醇厚的老酒,回味无穷,深沉中夹杂着两分惊诧。
“师父。”秦浅轻声地唤到。
于是,电话两头都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你……回来了吗?”那头的声音藏不住的颤音。
“没有。”她摇头,“我就是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你说。”
“我体内的追踪器,你还能定位到的对不对?”可能是害怕他忘了,她还特意提醒到,“就是从前我们去岛上训练注射的那个。”
“可以。”男人的声音微微凛,“你想做什么。”
“我这段时间会去一个地方。可能会很安全,可能不怎么安全。我记得,那个追踪器能够显示人身体的数据……”
很久很久没有跟他说过话了,就是隔着万里,她握着手机的手,掌心都还腻着汗湿,“你这段时间,可不可以关注一下那个追踪定位。如果……我的生命特征消失,请你找人把我身边的两个人带回来。”
“一会儿我把他们两个的照片发给你。”
男人没有立马答应,而是问:“你呢?”
也许是有其师必有其徒,秦浅也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说:“如果我一直没事,我回来后,会给你报平安的。”
“你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让我这段时间多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然后看着你死?”
男人的嗓音染怒意。
“池清浅,谁给你的勇气,跟我提出这种要求的?”
“你给的。”
秦浅清淡的声音,通过电话传到对方的耳朵里,顿时让对方偃旗息鼓。
“我不会找人去接的。”
说完,电话那头的男人便按断了电话。
看着通话结束的页面,秦浅还是发了秦初和秦觉的照片过去。
那头没有回应。
但是秦浅知道,他会做的。
也许就跟郑岳说的一样,这其实是一件简单的事。也可能是她想得太复杂了。
只是她从前的经历,全都让她的大脑都止不住地往最坏的可能去想,去打算,去做准备。
不然,她也不会拨通他的电话。
外婆说,人这一辈子,总会为在乎的人放弃什么的。只要在乎的那个人也同样待你,放弃一切都值得。
她不求秦初和秦觉也同样待她,但这几年有他们两个人的陪伴,她过得才没有那么的行尸走肉。至少像一个活生生的人,真的是过着平淡的生活。xiumb.com
除了偶尔有一些小插曲,但平常的生活波澜不惊,温馨又甜蜜。
为了秦初和秦觉,她可以放下试着心中的坚持与执念的,去接受,去面对自己曾经的过去,而不是选择躲藏逃避。
……
第二天。
因为知道秦浅今晚会和秦初翟钧霖一起用晚餐,所以白天秦觉和她收拾了东西后,东西都放在秦觉那儿。
具体他们去哪里,宋繁城没有说,这个地点也不能说。
只是告诉他们,很冷,带好御寒的装备。
秦觉就先和宋繁城他们一起,等秦浅他们结束后,然后一起去接他们。
他们跟梨姐的说辞是全家一起去旅行度假。让梨姐不用担心,这段时间可以回家,只要隔三差五过来打扫一下房间就可以,工资照常。
梨姐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想了想,也只能说:“看情况吧。不过我们要是回来,会提前跟你说的。”
听见这么说,梨姐才稍微地放下心来。
嘱咐了一下他们要注意安全,见他们拿的也都是防寒的,又转身去医药箱里,装了一小盒的感冒发烧消炎等常用药品,说让带着,小孩子抵抗能力万一不好,就赶紧吃一颗,千万别拖。
谢过梨姐的好意,秦浅就先出门去接秦初。
秦浅本来以为自己过去的时候,就已经算早的了。
因为一会儿要走,所以她是直接打车过来的。
没想到下车后,竟然发现旁边的黑色轿车里的男人,比她来得还要早一些。
她站在轿车对面,透过玻璃窗看着男人半清晰半模糊的脸。
不过感觉才不到半个月不见,男人似乎清瘦了不少。
玻璃窗降下,露出他俊毅的侧颜。
他转过头来,看向秦浅,薄唇微掀,一如入秋的时节,“上车。”
秦浅有些恍惚,差点还以为一下子回到了当初从前。
愣了一秒才回过神,然后才抬脚上前。
这一次,她很乖,很听话,打开车门便坐了进去。
坐上车才发现,翟钧霖坐在车里是在看文件。
两个人之间刚好由挪起的文件隔开。
男人头也没有抬,吩咐:“秦方,暖气。”
“是。”秦方立马调高了暖气。
这还是两人离婚以来,第一次这样单独的见面。
同处一个空间,沉默又安静。
坐在前面的秦方看着后面的动静,一直着急得要死。
这拼死拼活地,人到跟前了却又不吱声了!
车内,只有三人的呼吸声,还有暖气吹动空气的声音,还有男人翻阅文件的声音,还有笔尖磨过纸张的声音。
然后男人合上了文件,放到那一摞文件上。
秦方闻声,回头问到:“翟总需不需要我拿到前面来?”
“不用。”
男人的回答,让秦方感觉他们家老板,能够到现在单身一个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拿走了文件,不久能够两人离得更近一点吗?
见翟钧霖没有处理文件了,秦浅才关心地问到:“你的伤,好些了吗?”
翟钧霖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秦浅想了想,总不能告诉她,因为她叫秦觉侵入了他们公司的网络,调了监控吧?
只能说,“小初跟我说的。然后还让我给你煮了粥,他说你爱喝。”
说完,秦浅自己突然有些懊悔,自己跟他说粥做什么。
“没事,就是一点小伤。没什么问题。”翟钧霖不甚在意地回答。
前面的秦方听着,那再偏一点就要人命了,什么叫一点小伤。
他真的很想跟他大老板说,趁机告诉她到底伤有多重,这样让她感动,然后也再装一下柔弱,不久到位了吗?
如果秦浅没有看到,那么她可能也就信了。
可是她在画面中看到了,虽然她不是医生,但是照着那歹徒的狠劲儿,她至少是清楚,这不是用一句“没什么问题”就能概括的。
如果说那点伤都还是小伤的话,那什么才是大事?
“我看起来很傻么?”秦浅看向翟钧霖。
弄得翟钧霖神情有些懵。
见她唇瓣一张一合,低声说:“如果只是一点小伤,会搬回翟家住吗?”
“我不觉得你傻。”翟钧霖十分老实地正面地回答了她那不是问题的问题,解释到,“现在都快好了。真的没什么问题了。”
为了转移话题,翟钧霖连忙说到:“对了,那个花和粥都收到了,粥很好喝。辛苦你了。”
“只是,那天我不知道。不然母亲也不会……”
“她生气也是人之常情。”秦浅低着头,想起那日张绣怜嫌弃生气的神情,“多亏了有你,小初才会没事。一直都没有机会跟你说声谢谢。”
“我是孩子的爸爸,为他做这些都是应该的。”说完,后来自己也想起来有哪里不对,又补充到,“虽然我们离婚了,虽然我曾经没有做好一个爸爸应该做的事,我想,只要他现在还愿意接受我对他好,我可以慢慢弥补给他。”
秦浅轻轻地点了点头,“你这些天来看他,小初很高兴。”
听到“弥补”二字,内心却感觉酸涩不已。
如果再从前,他便待秦初这么好,秦浅都不敢想象,她的生活又会是怎么样。
而今,他做了曾经她所有所期待的事,在他们准备离婚,以及已经离婚之后。
“在小初心里,你就是他的爸爸。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的。”
秦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翟钧霖说这些。
可能只是突然这个男人对秦初的弥补,两个人关系的缓和亲近,在彼此心中变得重要。
不仅仅是翟钧霖弥补秦初这些年的空缺,秦初同样也可以弥补这些年彼此的空白。
只有彼此变得更重要了,才会对彼此更加更加的好。
这是一个有利的良性循环。
两个人都没有说后悔,都是用行动来表明对彼此的改变。
放学铃声响起,校园门口也有很多人的等候。
这一次,秦浅不再是一个人站在道旁,他的身侧多了一个男人。
一些常见到的家长,看到她身边这个男人时,都不禁多了几分好奇。
有的阿姨,笑着上前问:“这是秦初爸爸吧?”
秦浅点了点头,回答是。
“秦初那么乖巧,一看爸爸就很帅的小伙子。”有的奶奶也凑上前看着玩笑。
“平时都是看到秦初妈妈,可算是见着一回秦初爸爸来学校了!”有家长感叹。
这个时候,老奶奶就走上前,仰头望着翟钧霖,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虽然事业要紧,可家庭更重要,要顾着家,顾着孩子和老婆,才是最重要的。以前啊,秦初妈妈生着病也打着伞来接秦初,她是个好妈妈。你呀,要好好地跟她学学,多疼疼她。别家里什么事啊,都往她一个女人身上撂。你都不知道,有一回,她都差点晕倒了……”
大家都还不知道秦浅离婚的事,在最最开始,大家都一度以为她是个单亲妈妈。
秦浅不说,大家自然也不知道。
她本是想解释的,却见翟钧霖没有丝毫地不耐烦,而是十分恭敬地点头,应好。
还保证说,“您放心吧,以后不会让她一个人扛着了。我会好好疼她的。”
这一句话,从翟钧霖的嘴里说出来。
像极了旁的新郎新娘在婚礼上的誓言。
确实在他们分开以后才说的。
不管是不是敷衍老奶奶的话,但是落在秦浅耳里,心里还是有些酸涩的。
即便秦浅因为父母的关系,对婚姻没有什么太大的希望。
但是谁家的女孩,不想有个人好好地疼她。
秦浅这样半生坎坷伤痛的人,更想。
只不过她不会还说,把所有的心事与期待都藏了起来。
猛的一下,听到曾经幻想的期待,心还是忍不住扯了一下。
“爸爸!秦浅!”秦初一出校门就朝两人奔了过来,一把扑进了翟钧霖的怀里。
秦浅看着翟钧霖双手撑着他的肩下窝,举起抱到怀里。
想着刚才秦初出来时,先叫的是翟钧霖,扑进的也是翟钧霖的怀里,有些晃神。
倒不是她吃醋什么的。
而是突然明白过来,一个男孩最不能缺少的就是父亲的陪伴,说的到底是什么。
原来,有的时候小孩对父母的依赖,是有着本能的。
翟钧霖抱着秦初上车,一手将那摞文件推到里侧,把小家伙抱在怀里。
这下,文件在里侧,坐在中间的事翟钧霖,怀里抱着秦初。
旁边是后上车的秦浅,因为刚刚那一摞文件就是随意地一推,所以比工整地挪好要更占地方,所以他和秦浅就挨坐在了一起。
秦方望了一眼身后的动静,突然撇了撇嘴,他怎么会觉得他们老板是榆木疙瘩呢?
这老婆和孩子,一个在怀里,一个在身旁,可别提多亲近了。
比他刚刚抱走文件,两个人空气中浮现出尴尬,好了不知道有多少倍。
他望了一眼,后座上有说有笑的三个人,心道:难道离个婚,还能让人开个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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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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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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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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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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