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篱一刻未停,赶至那个人所说的十里亭。
沿途无人,亭中亦无人。
环顾了一圈,他翻身下马,再次四下张望。
亦没看到一个人。
就在他想着,会不会又是潇湘懿故意的,故意捉弄于他的时候,他蓦地看到亭子下面的树木间有一截衣角在动。
将马的缰绳略略一缠亭子的圆柱上,他脚尖一点,飞身而起,翩然落在树木的后面。
掩于树木下的人也正好转身,两人就直直面上。
当熟悉的眉目入眼,樊篱一怔:“是你?”
是棠婉。
棠婉秀眉轻拧,一抹愁绪萦上眼角,她凝着他,幽幽开口:“你以为是谁?”
樊篱眸光微闪,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你约我来这里做什么?”
棠婉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上前一步,一把抓了他的腕。
“樊篱,带我走吧,我真的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带我远走高飞吧。”
急急的语气中带着一抹哭腔。
樊篱没想到她会这样,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棠婉还在继续:“这个时候离开时机最好,那夜我也想让你带我走,但是,当时你的腹痛还没有解决,现在这个困扰已经没有了。”
“而且,是潇湘懿毁约在前,大婚之日,她临阵脱逃,说明,她根本没打算真嫁给你,答应大婚,不过是羞辱你,让你成为大家的笑话,这样的时候,你带我离开,也不能说你薄情寡义。”
“另外,在大家的眼里,你是追寻潇湘懿去了,众人也怀疑不到我跟你两人的头上来,就算三王爷发现我失踪了,也扯不到你,我们这样离开,不会给大齐带来任何麻烦。”
“带我走好不好?三王爷对我一点都不好,我也不爱他……”边说,边缓缓撩起衣袖。
白皙的手臂上一块一块淤青入眼,樊篱瞳孔一敛:“他打你?”
棠婉没有做声,将衣袖放了下来,再次握了他的手:“樊篱,带我走,好不好?打我我能承受,这么多年,我都这样过来了。可是……”
“可是,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娶别的女人,以前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爱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你,我愿意用我的余生来赎罪,只要你带我走,带我离开,好不好?”
棠婉声泪俱下,樊篱眉心微拢。
“别哭……”
捻起喜袍的袖襟,一下一下擦拭着棠婉脸上长长的水痕,樊篱一颗心早已是滋味不明。
棠婉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忽然手臂一勾,将他的头蓦地拉下,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突然得樊篱毫无防备。Χiυmъ.cοΜ
而且,棠婉明显很坚决又有些疯狂,用了很大的力道,激吻着他。
樊篱眸光一敛,回过神来,连忙想要将她拉开。
却未能如愿。
他不得不强行用大力,才将棠婉拉开。
棠婉哭得越发汹涌了,眼泪就像是决堤的河水,无声漫出。
樊篱刚准备说话,身后猛地传来男人的声音:“光天化日,你们竟然背着本王做这种无耻之事!”
樊篱跟棠婉一震,愕然转眸。
便看到亭子里站着的脸色铁青的男人。
正是棠婉的丈夫,岳国三王爷。
在他身后,还有两个仆人装扮的男人。
樊篱脸色一变,连忙将棠婉放开,可是,下一瞬,棠婉却是反手攥住他的腕,再度靠在他的身边。
樊篱还未做出反应,棠婉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并拉了他的腕,想要他也一起跪下来。
樊篱皱眉,并未如她愿,依旧站在那里。
棠婉拽了两下,见他未动,也没坚持,已哭着开了腔。
“对不起,王爷,都是妾身的错,妾身跟樊篱是旧识,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是妾身的父亲硬生生拆散了我们两个,请王爷看在这些年,妾身尽心尽力伺候王爷的份上,能放过我们,让我们走吧,王爷的大恩大德棠婉一定谨记在心,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一定报答王爷的恩情……”
“下辈子?”三王爷轻嗤:“这辈子后面都不知道发生什么呢?还下辈子?下辈子谁是谁,谁又认识谁?”
棠婉一时被他的话堵得语塞,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道:“那王爷想要怎样?”
一副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她跟樊篱就是事实,要杀要剐,随便他的模样。
樊篱抬手捂嘴,咳嗽了一声,将手拿开后,微微抿了唇,面色微冷。
三王爷紧接着棠婉的话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本王想要怎样?”
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棠婉,沉声道:“你是本王的王妃,你说本王想要怎样?”
话落,又眸光一转,看向樊篱。
“樊公子为何一直不说话?做为男人,难道不应该敢作敢当吗?让一个女人一直在求情,算是什么意思?”
樊篱刚准备张嘴说话,忽然眸色一痛,佝偻了身子的同时,一口殷红的鲜血从口中喷溅出来。
三王爷和两个仆人皆是一震。
棠婉更是大骇得脸色巨变。
“樊篱……”
她连忙起身将樊篱扶住。
却终是因为樊篱身形太高大沉重,而没有扶住,樊篱跌坐在地上。
“樊篱……”
见樊篱脸色煞白如纸,豆大的汗珠在额头上密密透透,血水还在嘴角往外冒,棠婉的脸色比他的还要白。
“樊篱,你怎样了?樊篱…….”
见樊篱似乎话都说不出来,棠婉彻底慌了神。
猛地扭头,恨恨看向三王爷:“你让我涂抹在嘴唇上的到底是什么药?”
樊篱愕然转眸,难以置信看向棠婉。
见她一边怒目瞪着三王爷,一边抬起衣袖大力揩着自己的唇瓣,樊篱艰难开口:“你……”
棠婉蹙眉,早已顾不上许多,依旧逼问着三王爷:“快说,到底是什么药?”
三王爷回过神,正欲回答,棠婉又激动不已地追问道:“你不是说,只是普通的提不起内力的药吗?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这个骗子!没想到你如此不讲信用、出尔反尔、你就是一个小人!”
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吼的。
樊篱不是傻子,自然听懂了怎么回事。
所以,一切都是预谋?
所以,棠婉吻他也是有目的的?
所以……
他虚弱地垂下脑袋。
三王爷的声音传来:“本来就只是提不起内力的药!”
说完,脚尖一点,从亭中飞身而出,轻盈落在樊篱跟棠婉的面前,伸手作势就要探上樊篱的腕脉,却是被樊篱愤然避开。
与此同时,樊篱又猛地张嘴,一股血泉喷溅而出,溅洒在三王爷和棠婉的衣袍上。
棠婉见状,大惊失色,伸手将三王爷大力推开:“别碰他!”
三王爷也火了,吼她:“你懂什么?”
棠婉一向温润。
可越是平素温润的,一旦生起气来,就像是隐忍了很久得不到出口,终于爆发,便一发不可收拾。
“我懂什么?”棠婉冷笑。
点头:“是,我是不懂什么,你们男人的江山大业我不懂,我只知道,约定好的事情就要遵守,你明明答应我的,只要我按照你说的去做,你就会放我跟樊篱两人出路,你为何没有遵守约定,对樊篱下毒手?快说,是什么药?是不是毒?若是毒,快将解药拿出来!”
三王爷的脸色比方才刚刚出现看到他们两人抱在一起时更加难看,铁青。
咬牙切齿道:“瞎说什么!”
“瞎说?”棠婉朝他伸出手:“快点,快点将解药给我,否则我就真的要瞎说了。”
见樊篱已经坐都坐不住了,哪怕她扶着他都不行,已歪倒在地上,棠婉忽然想起什么,朝三王爷道:“将回血珠给我也行。”
回血珠解百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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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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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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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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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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