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之中,戏子是最不受人尊敬的人。
王幼怡从小跟着师父,学习唱戏,东奔西走,吃尽苦头,看尽世间冷眼。
那天,她一如往常般一曲结束,在后台卸妆,就听见伙伴喊了声。
她卸掉浓厚的妆容,走了出去。
许是一些戏迷吧,她想,在这军阀混战的时候,也就只有戏迷会给他们尊重。
掀开门帘,包厢里,男人穿着一身制服,浑身透着铁血之气,仿佛是刚从战场回来。
男人剑眉星目,给人凌厉之感。
他说,他喜欢听她唱戏,留下了一束牡丹花,便匆匆离开了。
之后的每一天,她都能收到牡丹花。
直到那一日,她坐上了花轿,嫁给了他。
别墅庭院里,他为她种下了一片的牡丹。
她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可是短短一年不到,他又迎娶了新的姨太太进门。
他已经许久没来她的房间了。
有一日,他最宠爱的姨太太说她喜欢玫瑰,觉得庭院的玫瑰甚是碍眼。
她就坐在沙发不远处,看着两人抱在一起黏腻,男人看都没看她一眼,说,好,他早就看的不顺眼了。
那一夜,她坐在房间里思考了一秒钟,就抄起了放在角落里的斧头。
那是她晚饭过后,从花房拿进房间的。
一夜之间,别墅里的人都成了花肥,她永远不会忘记,男人最后看她时,眼中充满的愤怒厌恶恐惧,却唯独没有了当初的爱意。
最后,她把自己也变成了花肥,滋养着庭院里的牡丹花,从此之后,她心中的牡丹花,长盛不败。
**
越野车的迈速飚到了最大。
不远处,雾气似乎正在消散。
透过雾气,陆肆的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坐在地上,垂着眸,生死不知的少女身上。
陆肆的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捏紧了方向盘,心脏传来钝痛感。
眸底浮起一抹血色。
‘滋啦’
越野车的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陆肆打开车门,墨色的眸底浮现出一抹慌张,快步向少女走去。
岑姝听到脚步声,垂下的手指微动,眼皮子微掀,看到来人,勾了勾唇,叹气道:“你怎么那么不乖呢。”那个时候多可爱啊。
陆肆指尖微颤,小心翼翼地将岑姝揽入怀中,下巴搁在岑姝的肩上,在岑姝跳动的脖颈动脉上落下一个滚烫的吻。
“乖了,然后再失去你一次吗?”陆肆的嗓音很沉,闭上眼睛,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隐去眸底的血色。
岑姝懒懒地靠在陆肆的怀中,抿了抿唇,“我不会了。”再也不会像当初那般离开。
“你是小骗子。”陆肆的声音有些闷,有些委屈。
鼻尖萦绕着清冷的香味,岑姝疲倦地闭上了眸,低低笑了声,“嗯,骗谁都不会骗你了,陆爷别生气了,你可是霸总!霸总是不能用这个语气说话的。”
岑姝想起了第一次在拍卖会见到陆肆的场景,忍不住勾起了唇瓣。
“你明明说过,我像猴。”陆肆抱着岑姝走向越野车。
岑姝噎住了,在她的记忆里,她好像确实说过,那个时候,荷花村里的荷花开满了池塘,从山上看,朵朵莲花盛开,极为惊艳。
小莲花见她喜欢,自告奋勇地为她去摘开的最艳丽的那朵荷花,最后深陷泥潭,还是岑姝跑回道观找来老头把小莲花拔了出来。
当时她看着满身是泥的小莲花,嘲笑他是动作迟钝的猴,还是只泥猴。
“你这人,怎么这么记仇啊。”岑姝窝在副驾驶座上,嘟囔道。
陆肆为她系好安全带,坐到驾驶座,踩下油门。
“对啊,我很记仇的……”记仇到跟她的点滴,他已经融入了骨血,刻进了灵魂。
陆肆看了眼疲惫到不行却强撑着跟他说话的女孩,嗓音微沉,“山山,睡吧。”
岑姝轻轻嗯了声,“我不想去医院,我睡一会就好了。”
“好,不去医院。”
很快,身侧传来女孩均匀得呼吸声,很轻很轻,却让陆肆的心脏跟着一起跳动,一下一下……
他又活过来了。
**
清冷的月光照进屋内。
岑姝睁开眸,看着头顶有些陌生的帷幔,眨了眨眼。
全身乏力,这是脱力之后的表现。
岑姝动了动指尖,似乎就连抬手都艰难无比。
脚边似乎压着一个重物,岑姝动了动脚,那重物似乎被惊醒了,嗓音沙哑,“山山。”
床边的台灯亮起。
岑姝不适应地闭上了眼,等稍微适应后,慢慢睁开。
“陆肆?”声音因为长久未说话,干哑的不像话。
“嗯,我在。”陆肆将岑姝扶起,让她靠在软枕上,端起杯子为她喝水。
水的温度刚刚好,暖流流进胃里,岑姝瞬间感觉好了许多。
岑姝抬头看向窗外,还是夜晚,“今天是几号?”
见岑姝不喝水了,陆肆放下被子,抽出纸为她擦拭着唇角,“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这么快吗?
岑姝微愣,“我睡了多久?”
陆肆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一天两夜。”
岑姝点了点头,没再问其他,而是挪开了一些位置,拍了拍床,“一起睡吗?”
陆肆:!m.χIùmЬ.CǒM
“山山,你身体还没好……”昏暗的台灯灯光下,陆肆的耳尖泛着红色。
岑姝:……
“我看起来像饥不择食的人吗?”岑姝眉梢轻挑。
陆肆沉默了。
岑姝:……
某些曾经老流氓的行为猛地浮现在岑姝的脑海中,好像,大概,也许,确实有过……
房间陷入了一阵诡异的静默。
岑姝十分机智地转移了话题,不耐烦道:“睡不睡?”
陆肆嘴上没说不要,身体分外诚实,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岑姝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抬眸看向陆肆,抬手摸了摸他刚出来的胡渣,勾了勾唇。
陆肆身体有些僵硬,甚至不敢轻易动弹,如同一条硬邦邦的咸鱼。
“你身体这么僵硬,怎么睡的着?”
岑姝戳了戳陆肆的胸膛。
陆肆的声音有些干,“男人岂能软。”
岑姝:……
很快,岑姝又陷入了昏睡,少女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让陆肆的心变得无比柔软。
‘你会害死她!’
一道冰冷的声音回想在耳畔。
陆肆猛地睁开了眸子,眸底浮现出一抹血色,隐隐泛着幽绿色的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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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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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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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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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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