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都挺干净。
入夜。
她酒意醒了大半,只头还有些昏沉沉的,睡不着,没戴面纱便走出了屋子乘凉。
孟远修正独自站在院中,抬头望月,举起酒坛猛灌了一口。
他看到楚天歌出来,指了指酒道:“这酒就当今日照顾你的酬谢了。”
楚天歌笑了笑,“好,我本就不方便多喝。”
“方便说一说,你发生了什么事吗?”孟远修问道。
楚天歌缩了缩眼眸。
他立刻道:“不方便那就罢了,看你现在状态好很多了,那我就放心了。”
楚天歌走到孟远修身边,歪了下脑袋。
“也没什么不方便说的。”
她顺着他的目光,也望向了高悬于空的这一轮月亮。
“我十四岁接受了一个男子的心意,十五岁与他有了婚约,时至今日,我们在一起五年。”
“他说过,他这辈子只跟我一个人在一起,会对我好一世。。”
“可是后来,我们之间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破碎了,所有的事……都结束了。”琇書網
“今日,我与他彻彻底底的没有了瓜葛,从此他有他的家,我有我的……”
她伸手抚上了肚子,“我有我的孩子。”
孟远修这才注意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你有身孕了?天呐,你有身孕的跟他分什么手?你这个女人是蠢的吗?”
楚天歌理所当然的说:“孩子不是他的,我为什么不跟他分手?”
“你今天跟他了断的,然后你怀了别人的孩子?”孟远修一愣,继而尴尬的笑道:“你这姑娘有点虎啊。”
楚天歌摇了摇头,“这其中的事太复杂,以至于我自己都没有完全弄明白。”
孟远修听得一头雾水,“你跟孩子亲爹没成亲吧?”
楚天歌陷入了深思。
这也是个事儿,她身份就在这里,一个在世人眼中已死的罪人之女,如何跟万民瞩目的五皇子成亲呢?
孟远修又大饮了一口酒,望着月说道:“你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吧,身后有人护着的,若是平民百姓家的闺女未婚有孕,会被沉塘的。所以啊,别抱怨,你的处境已算好的了。”
楚天歌轻声道:“没人护着,我连户籍都没有。”
早已是个众所周知的死人了。
孟远修再次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
“看你双手嫩如玉脂,普通人家的姑娘都是要做活的,哪能养得这么好。”
楚天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双手,也并非一直都是这样,跟家人一起蹲狱的时候,这双手也曾污浊。
“那你们呢,你们从哪里来,为什么住在这里?”
孟远修道:“前几个月凉城的天灾你听说了吧,我,张城,屠璋璋,就是从那里来的。家没了,也没钱。有时候上街卖卖字画,终究赚不到几个钱。客栈太贵,又不愿露宿街头,这户人家被满门抄斩,宅子大,地处偏,我们就偷偷住进来了。”
“你们都没有家了?”楚天歌眼底微红。
“嗯。”
孟远修点头,又痛饮了一口酒,“科举,科举要交十两白银,我到现在都没攒够。”
“两个月后的科举你不参加了?”楚天歌把手伸进了兜里,有种掏银子替他们三人交钱的冲动。
“参加,我收了二两白银替人代考。”
说到此处,他失落之余又有些高兴,“落榜给二两,中了能五两。”
楚天歌瞪直了眼。
“你寒窗苦读,就为了这五两白银,冒着欺君之罪替别人谋个前程?!”
孟远修点头,“很多人不都这样。朝廷设这十两白银的门槛,就是筛掉了我们这些穷酸人。入朝为官,对我们这样出生的人来讲,就是黄粱一梦。”
三年一度科举,十两银子是必交的,可中举之人千里挑一,大多落榜,这银钱就打了水漂。
楚天歌心里涌起一阵酸意,说道:“去把这门生意推了,我替你们交这三十两白银。”
孟远修一愣,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目光中满是狐疑。
“你能拿出这么多银两?”
楚天歌轻轻点了点头,虽说习惯讨价还价,竭力的省着钱花,但她至今未觉得三十两是个多大的数目。
她从兜里掏出一张银票,“这张是五百两,需要去兑了才能给你们。”
孟远修诧异得瞧了眼这张银票,他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面值,惊奇过后,眼中的兴奋又缓缓淡去。
他摇头道:“不行,我们很可能会落榜,这有去无回还不起的银子,我不能要,他们两也不会同意的。”
“拿着吧,就当我给自己压个前程,万一你们三个有人中榜了,必定会给我好处的不是?”楚天歌笑着说。
孟远修一个八尺男儿,双目突然湿润,扑通给她跪了下来。
“谢……谢。”
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此刻对孟远修来说都不值一提。
-
冯太医久未受皇后召见,有些意外。
忐忐忑忑的踏入凤仪宫。
皇后斜躺在美人塌上,婢女们围在左右两侧轻摇蒲扇,而她微眯着眼,并不打算理会他的样子。
五皇子坐在一旁,抿了口茶,朝他点头示意。
“冯太医,坐。”李烬霄格外客气。
“微臣不敢……”
“冯太医有何不敢,替太子干了那么多事,胆子大着呢。”
李烬霄轻飘飘的话语,落在冯太医耳中却是惊涛骇浪。
冯太医扑通跪下道:“殿下!微臣不敢,微臣……”
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烬霄淡淡一笑,“放心,今日来只是问你点小事。太子宫中松月的身孕,分明已四月有余,你却对外宣称三月,为何?”
冯太医低垂的眼眸凝滞了片刻,此事可大可小,究竟该怎么说?
“是,是太子殿下吩咐的,微臣也不清楚为何……”
听到此处,皇后狐疑得拧了下眉头,“月份虚报了?李云临要干嘛?”
李烬霄睥睨着他,平静道:“冯太医,你说。”
冯太医大气不敢喘,“微臣真的不知啊!”
李烬霄剑眉一敛,不悦道:“我没有多少耐心,再这么藏着捏着,我就要问问你食物相克的事了。”
冯太医一惊,连忙道:“我说!我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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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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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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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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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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