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洲四季如春,很适合度假,因为人多,家里热热闹闹的,阮月晚喊裴刻帮自己顶个牌,裴刻坐下后看了看阮月晚的牌,一副快输了的架势,他走了几圈牌之后一个玻璃碗就递到了他面前“哥,吃枣子吗?”阮戚站在他身后问,玻璃碗里装着冬枣,看起来卖相很好。
裴刻没拿“不吃。”
阮戚没走,一直在旁边站着看裴刻出牌,趁着间隙问“等下我们去打球吗?”
“不玩了,你们去玩吧。”裴刻再次拒绝。
阮月晚不知何时回来了,说“你别招你哥了,他发烧了,正不舒服呢。”
阮戚愣了愣,倒是一点没看出来。
裴刻又打了一局就还给了阮月晚,然后上楼去休息,才刚躺下,门就被敲响了,裴刻没睁眼,也没理,谁知那人自己开门进来了。
阮戚端着水和药“哥,吃点药再睡吧,我还让厨房弄了粥。”
裴刻起身坐着,黑沉的眼睛盯着阮戚,听到他笑着说“好了,是我没礼貌,就这一次,你快把药吃了。”
他有听到裴刻问宋遇星有没有礼貌,宋遇星总是嘴硬的反驳,问多了,就不耐烦的说“我就是没礼貌本貌,别逼逼了。”他看到裴刻这么看着他,不知怎的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裴刻自然也想到了宋遇星,然后同阮戚说“以后别随便进我房间。”
阮戚没怎么在意这话,回答“不进。”
裴刻心里有些不耐,不太喜欢阮戚总是学宋遇星说话,他沉默了片刻,想说些什么,就听到阮戚问“哥,你们学校什么专业好?我也准备考你们学校。”
裴刻回答的很直接“别来。”
阮戚愣了下,随即不怎么在意的笑了起来“学校可不是你家的,我想考就能考,你不给我说我就去找别人,反正我要上你们学校。”这么说着,他将粥递到裴刻手边,“快吃。”
裴刻的不耐到达了,他正欲开口,就闻到了一股清香的玫瑰的味道,他忽地看着阮戚似笑非笑“阮戚,我是不是说过让你别学他了?”
阮戚将碗塞进裴刻手里,欲要反问,就听到裴刻又说“也别把我当外面那些看到个oa就想往上扑的alha。”
“你这样的信息素吸引不了我。”
阮戚瞪大眼,这才发现自己的信息素不知何时露了出来,他整张脸都涨红了起来,有些急促的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的抑制贴该换了。”
裴刻还是只看着他,看戏一般“好了吗?我想休息了。”
一直到出了房间门,阮戚才反应过来裴刻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演戏演好了吗?可以出去了吗?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颈上的抑制贴,面色红了又白,最终沉着脸走远了。
隔日裴致臻带裴刻出去看一处产业,路上的时候裴致臻问裴刻“你怎么着小戚了?”
裴刻侧脸问裴致臻“什么意思?”
“以前他老爱往你身旁凑,今天却一直站在晓斐旁边。”晓斐是裴刻的一个堂兄,大家关系都还不错。
裴刻没答裴致臻的问题,却说“我不喜欢他这样的。”
裴致臻就笑了“让你和人当兄弟,又没让你和人相亲,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裴刻没再开口。
阮戚总在他身边来来去去,大家都对此视而不见,大概是想着阮戚和宋遇星性格相似,能和他说说话,带他出去走走,可裴刻根本不感兴趣,也很讨厌阮戚一直学宋遇星说话。
宋遇星说话很横,可他也只允许宋遇星在他面前横,别人都不行。
车子继续往前开,裴致臻大概也觉得这事不好说,就没再开口。
隔一会儿,裴刻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陌生号码,直接挂断。
全是落地窗的房间里,一个少年语气十分不满意“我拿见我小叔三次这事换一个电话,打不通怎么能算?!”
“快点再打一个!”
他对面坐着个女人,声音很温和,试图和少年讲道理“说好只打一个电话。”
“不打接下来我一周都不吃饭了。”少年威胁,用很幼稚的话。
女人想了想,说“那就再打一个,打不通就结束。”
少年干脆利落的答应“可以。”ωωω.χΙυΜЬ.Cǒm
女人用软件屏蔽了语音输出,然后再次拨了个号码出去,响了三声,这次有人接了,电话里传来好听的男声“喂。”
女人看了看少年,只见少年眨了眨眼,表情有些恍惚,又似乎有些高兴“喂……”
他才说了一个字,电话就被女人挂断了,女人看着他说“不可以说话。”
“我没说话,我就喂了一声。”少年狡辩。
女人表情紧绷着“传感器屏蔽了声音,你说了对方也听不到。”
“他能不能听到和我要不要说有什么关系。”少年语气不太高兴,仿佛不让他说话是大罪一般。
“你这样是会被惩罚的,你还想一个月见不到你小叔吗?”女人语气很平,却不是在威胁,只是在客观的说一件事。
少年高兴了一些“那我下周去看他。”根本没把女人的话听进去。
而在车里,裴致臻看着电话被挂断的裴刻“骚扰电话?”
裴刻点了点头“是吧。”
“号码不要随便留在外面,不知道这些信息都会被卖给谁。”裴致臻也经常会有陌生来电,不过他很少会接,“要换个号码吗?”
裴刻拒绝“不用。”
后面两人没有再说话,临到快下车的时候,裴刻忽然拿出电话拨了回去,听到彩铃的声音“南山置业公馆欢迎……”
裴刻没听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年后谢子都又想约几个人去短途旅行,不过裴刻不想去,这个局自然也就算了。其实裴刻以前也很少参加这种局,裴致臻总会利用他所有的空闲时间将他带在身边学一些东西,可是裴刻认识宋遇星之后,时间忽然充裕了起来。
现在宋遇星人找不到了,裴刻也忙碌了起来。过了年再开学,他除了必要的课程,已经很少待在学校,还会经常出国,回来的时候会带一些谢子都他们看不懂的资料。
裴刻看起来好像已经接受了宋遇星不会再回来这个事实,慢慢的不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宋遇星,也很少会再登录两个账号去跑图,谢子都他们没问过,也顺着他的意思渐渐的不再提宋遇星了。
这日谢子都和几个同学去星岩那边参加一个篮球明星见面会,谢子都从会场出去打电话,说的是家里的一些事情,谢子都怕有心人听到,就从楼梯间往上走了两层,刚想停下来,就看到楼梯间站了个人,面无表情,目光冰冷。
谢子都好奇的多看了两眼,对方没说话,却也站着没走,谢子都挂了电话后问对方“这层有卫生间吗?可以借一个吗?”
“没有。”对方冷冰冰的回复。
谢子都还想问什么,一个三四十岁的气质女人穿着白色白大褂打开了门“都好了吗?”
谢子都看着女人又是片刻惊讶“冬冬姐?”
女人闻声看过来,看到谢子都立刻笑了下,站进楼梯间“子都?你怎么在这里?”
谢子都他叔叔是院长,他小时候爱去找他叔玩,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李莉冬了,不过李莉冬后来从医院离职了,没想到这么巧能在这里看到她,谢子都往上走,说“有个球星见面会在这边开,我出来打电话,这么巧就看到你了,冬冬姐你在这里干什么?”
说着看了看李莉冬身上的衣服“这里是私人诊所吗?”
李莉冬表情有片刻的不自然“算是吧,我在这边上班。”
“你们这里什么都能看吗?我最近背上老出疹子,能看看吗?顺便给我取点药。”谢子都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背。
李莉冬站着没动“我们这里是做病毒分析的,你这毛病得去正规医院,这儿可看不了。”
“怎么看不了了?以前我起疹子不都是你帮我看的吗?”谢子都打定主意不想去医院,李莉冬虽然很为难,却还是领着他进门了。
从楼梯间进楼道,一片白,整个环境都有些肃杀,谢子都不知怎的第一眼就觉得特别不适。
李莉冬将人领进其中一个房间,还没进门的时候正好有另外一个人过来找李莉冬“病人那边准备好了。”
谢子都好奇的打量了对方一眼“你们不是不接病人吗?”他要收回目光的时候正好看到对方的脖子,有一根两厘米长的疤。
谢子都不知怎的想到了孙冕,他同样的位置也有一条疤。
对方面色沉了下来“这是谁?”
“我一个弟弟,正好碰到了,我帮他看看疹子。”李莉冬笑着将人往外推,“你先去招呼病人,我马上到。”
男人离开后,李莉冬有些责怪的看着谢子都“看到了吧?你姐忙着呢,下次可别来耽误事了,有毛病就去找你叔。”
“那是你男朋友啊?看到我这么不高兴,别是吃醋了吧?”谢子都随口胡诌,李莉冬都三十五六了,对方至少比她年轻十岁不止。
“胡说,”李莉冬推了他一下,“我看看疹子。”
谢子都的疹子是老毛病,每次去了过于潮湿的地方都会犯病,李莉冬看完后给他写了几样药“你就按照这个单子去外面药店拿药,我这里可没有你要的药。”
谢子都将写了药名的纸小心的装进口袋,看李莉冬又看了一眼门口,只得说“冬冬姐你去忙吧,晚上我请你吃饭。”
李莉冬表情有片刻不自然“我们这里还不知道几点下班呢,没个准头,你别等我,改天我去你学校请你吃。”
谢子都不想回去,干脆坐在椅子上“冬冬姐,要不我在这里等你下班吧?”
李莉冬又笑了“我这里可不是医院,算是私人单位,被上司看到了可就没饭碗了,你是爱我还是害我?”
谢子都只有不情愿的站起身“好吧,那你要记得欠我一顿饭。”
“我送你出去,”李莉冬看着谢子都促狭的笑,“走正门,有电梯。”
谢子都随着李莉冬绕着走廊去正门,再次被这里的装修弄得不自在“冬冬姐,你们这里的装修也太渗人了吧?全白,不难受吗?”
李莉冬手插在口袋里笑“习惯就好了。”
谢子都觉得自己习惯不了“工资是不是很高?”李莉冬以前在医院属于一跳三级那种选手,十分不可得,也十分被看重,后面却忽然辞职了,奇怪的很。
“可以养活两个我,怎么?你感兴趣啊?要不要改专业,到时候就可以来我们这里上班了。”李莉冬和谢子都说笑。
谢子都正想拒绝,就听到路过的一间诊室内有拍玻璃的声音,谢子都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发现玻璃是单面的,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拍玻璃的声音却在持续。
李莉冬的表情变了变,快速的看了谢子都一眼,听谢子都问“什么声音?”声音里只有好奇。
李莉冬也看了一眼“什么东西摔了吧?没事,有人管。”
她话音才落,玻璃又被拍响。
谢子都皱了皱眉,往玻璃旁边走了走,然后也抬手拍了拍玻璃,同李莉冬开玩笑“里面有人在和我打招呼吧?拍的这么急。”玻璃很厚,他只能听到些微响动,但是周围太安静了,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李莉冬的表情已经十分不自然,下一刻她换上抱怨的语气“我等下就去处理,这群实习生,天天闹个没完。”
谢子都没放在心上,又抬手拍了下玻璃,里面的动静却停了,谢子都笑“看到你来就不闹了。”
“就是要他们害怕才行。”李莉冬往谢子都这边走了走,然后抬了下手,“这边。”离电梯还有七八米,她却已经开始指示了。
谢子都随着李莉冬往电梯旁边走,走出去一段距离,又回头看,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不过他看到前台桌上放着丁溪漉的外卖袋,看样子里面装了饮品,他嘀咕了一句“我有个朋友以前在这家打过工。”
李莉冬没问他朋友的事情,只说“你朋友还挺多。”两人便开始了其他的话题。
而在诊室里,一个黑发瘦削的少年正被两个人死死压在地上,两只手都被反着背在背上,在少年想要反抗的时候另一人摁着少年的脖子将他的头狠狠往地上砸了一下。
少年似乎懵了,整个人都有些脱力,原本梗着的身子也软了下去,听到一个声音“别打他头,打坏了你负责啊?”
另一个人声音很冷,是毫无温度那种冷,仿佛是从地狱里发出来的一般“不听话。”
“他不一直都这样,和他动什么气。”劝他别打人的男声说。
李莉冬送走谢子都很快走进来“你们怎么回事?”
地狱男松开少年的手,少年的呼吸很轻,手滑到了地上,被李莉冬扶起来躺在活动床上,听地狱男说“我负责。”
李莉冬瞪了他一眼“出去。”
气氛变得很奇怪,地狱男定定的看着李莉冬,待到李莉冬避开他的眼睛,他才开口“女人。”语气依旧没任何变化,明明只说了两个字,却仿佛说了许多蔑视,刻在房间里的每一处。
待到其余两人走出去,李莉冬替少年检查了一下身体,确定没什么大碍之后才说“你说你喊人做什么,有隔音玻璃他又听不到,而且真让他看到你,他们不会让他走的。”
床上的少年睫毛颤了颤,说“我有点晕。”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他们下手有分寸。”李莉冬没再管少年,而是去取了仪器,然后拉着仪器到床边,“现在要取样本,你还可以吗?”
少年看了李莉冬一眼,说“我想吐。”
李莉冬顿了一下“取了就让你回去。”
少年微微动了下,被李莉冬扶着侧身,然后说“我晚上要去看我小叔。”
李莉冬想拒绝,但是看着少年有些可怜的模样,确实应了“女人”这句话里所含的心软,她说“我不会往上报,上面没指示就让你去。”
少年“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少年大概是真的不舒服,在整个采样过程中都没再说话,采样过程持续了将近四十分钟,这是少年每天都必须做的事情,他们会记录他每日身体的所有数据,然后给他吃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药物,刚开始他也有反抗过,可是看看宝宝的b超片子,很快就又妥协了。
待到终于结束,李莉冬将所有数据记录完毕,扶着少年往外走,之前压着少年不许他反抗的两个男人就站在门口走廊里,谁都没说话,两人看着少年的目光都有些不以为意。
少年随着李莉冬往房间的方向走,才刚走两步,忽然就转身朝着地狱男冲过去,手里不知拿了什么东西,直直的往地狱男的脖子上扎,竟然还真的扎到了,但是扎的不准,只扎到了脖子和肩膀的连接处,一瞬间就见了血,听少年骂“傻逼玩意儿,你爹你也敢打!看你爹不弄死你!”
地狱男很快就将人甩开,才看清少年手里拿的是一支笔,他阴狠的看着少年“你找死!”
少年朝他叫嚣“我倒是看看你敢不敢弄死我!”
李莉冬将少年拉到身后“杜先生强调过很多次,不可以动他,你要和杜先生作对吗?”
地狱男看着站在李莉冬身后卖乖的少年,勾着唇笑了笑,然后说“怂货。”
少年听到这话就要出去和对方辩一辩,却被李莉冬拉走了,只听少年走在路上还不甘心的说“不好好打一架怎么知道我到底能不能打得过他。”
“你晚上不可以见你小叔了。”李莉冬直接说了决定。
少年不说话了,但是却没后悔。
晚上回学校的时候谢子都特意去丁溪漉买了几杯饮料,却没想到到宿舍的时候发现裴刻也在宿舍,他随口问了句“什么时候回来的?”之前裴刻出了一趟国,已经一周没看到他了。
裴刻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刚到。”
谢子都把饮料分了,听叶时雨问“你不是去星岩广场了吗?怎么想到去买饮料了?”
“在那边碰到了一个姐姐,在她单位正好看到丁溪漉的外卖,就绕了下去买的。”谢子都心里骂叶时雨不懂看人眼色,喝就喝吧,还问出来做什么。
不过裴刻也没说什么,晚上睡觉的时候谢子都看了看他桌上的饮料,果然没有动,但是也没有丢。
谢子都收回目光,对裴刻说“下周有个考试你还记得吧?”
“知道。”裴刻靠在床头,笔记本放在腿上,头也不抬的说。
“千万得来,不然扣学分的。”谢子都说了句废话。
果然,裴刻没理他。不过谢子都也习惯了,裴刻现在比以前沉默的还厉害一些,让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太适应。
隔几日,阮月晚来学校参加一个高校贫困生相关的慈善活动,裴刻本来没打算去,但是活动进行了一半,阮月晚要求裴刻给她送样东西,裴刻送到的时候阮月晚在讲话,他没进教室,在外面等着。
阮月晚急匆匆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裴刻在抽烟,而且似乎不是第一支烟了,她接过东西,隔了好几秒才说“你少抽一些。”
裴刻灭了烟,将烟头丢进垃圾桶里“知道了。”
阮月晚站着没走“你再多等一会儿,中午一起吃饭,叫上子都他们一起。”
裴刻略微想了想,说“我中午还有事,你和他们一起去?”
阮月晚没好气的说“你不在,我和他们有什么好吃的?”她试图和裴刻讲道理,“儿子,妈妈是因为你才想要和他们搞好关系的,我听赵主任说你现在特别不合群,和普通同学的关系这么难处理吗?只要你肯,可以做朋友的人其实很多,你……”
裴刻打断她“没必要。”顿了下,又说,“也没那么多时间交朋友,妈,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每天有多忙?”
阮月晚皱着眉“你爸要锻炼你也不是这种办法,我和他说说,你这个年纪就该多和大家在一起。”她儿子原本性格就沉,又经历了宋遇星的事情,现在和同龄人几乎完全隔绝了,她并不觉得这是好事。
裴刻安静的听阮月晚说完才回答“妈,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知道自己要什么,您不用为我担心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裴刻就走了,阮月晚在走廊站了许久,其实裴刻以前也很少有时间在家里,他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被裴致臻拿走了,宋遇星在的时候也是她和裴刻相处时间最多的日子,现在裴刻却仿佛比以前时间还少一些,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时间又过两个月,到了五月天气越发的热,学校举办运动会,大家都穿上了短袖,谢子都报名了一个三千米,本来想让叶时雨给自己拍一张到终点时的照片,因为他有信心得第一,谁知叶时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临出门的时候看到裴刻,就随口问他要不要去给他拍照,裴刻没报项目,他本来以为裴刻不会答应,谁知裴刻竟然应了,而且非常认真的在终点等了半个小时给他拍了张照片。
一直到照片洗好,他和张亦弛提起这件事才知道裴刻为什么会愿意花这么久时间等着给他拍照片,原来是因为去年运动会的时候他没能给宋遇星拍,本来说好了今年一定给他拍的。
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也因为宋遇星这个人太重,他们平日都刻意回避,以至于谢子都再想起宋遇星都觉得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特别是裴刻,从来不提,遇到和宋遇星有关的东西也从不发表意见和想法,每当他们以为宋遇星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的时候裴刻又会以一种非常细微的方式告诉他们宋遇星其实一直都在。
谢子都在阳台上抽了支烟,这只欠揍的小毛驴大概是真的不会回来了吧。
星岩大厦。
少年半跪在床边摸着男人的肚子,摸完又把耳朵也放上去,听了半响没能听出个所以然,仰着头问男人“小叔,孩子怎么还不动?”
宋兴燮低着头,表情很柔软,大概是因为怀孕,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以前是书卷气,现在带了许多为人父的柔,他笑吟吟的看着少年“又不是一直会动,等他动的时候你再来听。”
顿了下又说“不过动了也没声音。”
少年还是很高兴“小叔,你说他以后也会是oa吗?”
“你喜欢oa吗?”宋兴燮反问。
少年摇摇头“我喜欢beta,oa总是受制于人,alha好一些,但是其实也是信息素的奴隶,beta最有人权,所以就让弟弟当beta吧。”
性别是早就检测出来的,但是将来会分化成什么他们都不知道,beta只是个美好的愿望。
宋兴燮看着少年,他印象里少年总是很张扬,哪怕被人欺负了也是昂着头,可是现在少年身上的那股少年气少了许多,高兴与不高兴仿佛都不再那么鲜明,他被迫学会了做出妥协,也被迫学会了选择,很多时候他不再随心做一些事情,而是先去思考,可这就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一样的是少年的心情依旧很多变,高兴的时候有很多,不高兴的时候也有很多。少年并不能经常过来看他,但是每次来心情都很好,宋兴燮会和他说很多话,也会讨论两人目前的状况。
少年比他懂事,要他不要做无谓的反抗,有一次他在少年的腺体上看到了许多针眼,少年还安慰他没事,为了证明自己没事,还在房间里跑跳了几圈。
但是两人不交谈的时候,宋兴燮就会发现他经常在发呆,整个人都会显得很失落。
宋兴燮赞同少年的想法“我也希望他是个beta,以后有个弟弟陪你我也放心。”说完他抓了下少年的手“小星,会好起来的。”
其实他们都知道不会,孩子生下来,不过是另一个要挟人的砝码,宋遇星听完笑了笑“肯定会好的。”停顿片刻,宋遇星又说,“我问了下,孩子应该就在这里生,小叔你别害怕,到时候我陪着你。”
宋遇星至今都想不明白杜清平是怎么做到的,从那么高的桥上坠下去,还能带着两个没有行动能力的人躲过救援人员把他们藏在这闹市里。
任由谁都想不到他们就在屏城,还在商业正中心的星岩大厦吧?
裴刻根本不知道他腺体的事情,杜清平为了掩盖这件事,还用了孙冕做幌子,任由谁也想不到他身上去,裴刻就算要查也不会查到这里,而且阮月晚应该也没和他提起这件事。
如果提了的话,裴刻应该会想到的。
想到这里,宋遇星又开始发呆,也不知道裴刻怎么样了。
时间这么久了,裴刻应该已经把他忘了吧?
说不定已经妥协于完美契合,毕竟宁宥也很不错,而且性格又是裴刻会喜欢的。
其实那样也很好,总好过裴刻一个人。
裴刻对他的感情有多深他不知道,但是应该也不至于是随随便便把他忘了的那种,他又不愿意裴刻因为他过于伤心,而且,他大概是出不去了,杜清平前期给他用了许许多多的药,他早已萎缩的腺体最近频繁的感到痒和痛,他明显感觉到了腺体在发育,他们曾要他腺体萎缩至无,现在又反着来,说白了,还是继续了多年前的实验。
这完全违背了人体的正常机能。
他应该是活不了的。
当年他是唯一存活的幸运儿,但是世界上哪儿来那么多幸运。
所以裴刻还是忘了他吧。
他只希望宋兴燮和孩子能够好好的,只是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出事的话杜清平会不会放过宋兴燮和小朋友。
宋遇星有些烦躁的想了一会儿,又开始生气,裴刻怎么还不来找他。
如果裴刻能够找到他,那还是不要忘了他,也不要和宁宥在一起吧。
他不是很能够忍受那样的画面。
如果裴刻一定要和别人在一起的话,还是等他死了之后吧。
刚来这里的时候宋遇星心里还是有很多希望的,杜清平把研究室放在闹市里,只要他们想,求助的办法是用不完的。
期间宋遇星试过许多办法,可是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多走几步,他的声音永远传不出去,他的叫喊消失在这个独立的空间里,他的求救也湮灭在希望里,连他想要抢人电话,都会发现这里每个人的电话都要经过三道验证才能进入主页,等你进去的时候电话早已变成了无连接状态。
而他只要不听话一次,宋兴燮就会受到惩罚一次。
后来宋遇星就妥协了,只希望宋兴燮能够过得好受一些。
没了希望,日子总是过得十分缓慢,他讨好着李莉冬,试图用一些根本不会被人发现的技巧和外界沟通,他求李莉冬点丁溪麓外卖的时候帮他带一份他经常会买的奶茶和甜品套餐,连续两个月,直到李莉冬厌恶了丁溪麓,他也没能等到任何消息。
那次看到谢子都,他整个人都颤抖了,他拼尽全力想要冲出去,可他身体用药太多,根本不是对手,他叫着喊着“谢哥”,可谢子都根本听不到,他们明明只隔着一道玻璃,谢子都甚至在拍着玻璃和他打招呼,可谢子都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的求救。
宋遇星本来不想再想这件事,但是随着宋兴燮预产期的到来,他越发的焦虑,孩子不能留在这里,宋兴燮也不能留在这里。
宋遇星已经有连续三四天睡不着,任他再聪明,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也都毫无办法。
他还曾试图和杜清平谈条件,只要杜清平肯让宋兴燮离开,他会全面配合杜清平要求他做的所有事情,可是杜清平只是反问“你现在不就是在配合吗?”
宋遇星的天秤上没有放任何可以让人心动的东西,他只能像刚开始那般幼稚的威胁对方“一个人要死其实是很简单的,如果我在你把你所谓的研究成果用在我身上之前就死了,你也会很心痛吧?”
其实这一招宋遇星用过一次,用自己的命帮宋兴燮换了一个相对好一些的生活环境,那次杜清平妥协了。
宋遇星逼问他“你准备什么时候用在我身上?下周?还是下下周?”
杜清平面上的表情永远都不多“你很聪明,怎么知道的?”
宋遇星不怎么在意的说“bhlc和ylk4的转录因子病毒载入,你们可没空去研究没用的东西。”所以他们是在试图基因载入病毒的方式实现逆转。
杜清平最后说“那就选在生产那天吧,看看你能不能熬得过去。”
宋遇星趴在床上翻字典,旁边放着纸和笔,原本干净的纸上没一会儿被写上了许多名字,宋遇星最近热衷于给小朋友起名字,誓要起够两百个,现在才114个。
待到宋兴燮生产的前一天,宋遇星终于攒够了两百个,然后两个人从这两百个里面选了一个,叫宋意。
意为取自于天意,宋意小朋友注定要来给宋遇星当弟弟。
宋遇星并没有和宋兴燮说自己其实并不会一直陪着他等宋意的出生,但他还是亲自把宋兴燮送进了研究室为了生产搭建的临时手术室。
宋遇星曾经提出过许多次异议,试图让李莉冬明白宋兴燮需要的是专业的产科医生和更靠谱的仪器设备,可李莉冬坚持研究室现有的设备足够支持宋兴燮的生产。
宋兴燮进去没多久宋遇星就被人引着往走廊尽头的一间手术室走,才走没几步,宋遇星的心跳不知怎的快了两拍,他快速转身往临时手术室跑,有人试图过来拦他,被他躲开,结果他还没跑到手术室门口就看到有人推开手术室的门,白大褂的下摆沾满了血,宋遇星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李莉冬疾声问发生了什么事,宋遇星听到那人说“病人□□出现不明出血情况,出血量很大,需要去医院。”
宋遇星没再往手术室去,而是看着李莉冬“那就送医院啊。”他声音有些颤抖,不等李莉冬回答,他又朝手术室跑,却没去看宋兴燮,而是目光在手术室巡视了一圈,然后把还没来得及用上的剪刀抢到了手里,然后看着赶过来的李莉冬和杜清平“送他去医院,不然我就毁了腺体。”
说完,他举起手,将剪刀对准了自己的腺体。
所有人都没动,形成了一个无声的对峙。
宋遇星拿着剪刀一点没怕疼,用了一点力,立刻有血顺着脖子流进t恤,他的手颤抖的很厉害,导致伤口的创面也很大,但是他没有迟疑,试图继续往下扎,然后听到杜清平忍着怒意说“送他去医院。”
立刻有人动起来,宋兴燮很快被人推出去,宋遇星站着没动,只目光紧紧的盯着宋兴燮,刚刚宋兴燮一直在喊他的名字,还和他说了什么话,他注意力不在那里,此时此刻才听清,可他也并没有机会和宋兴燮多说话,待到活动床被推远,宋遇星冲他喊“小叔你要好好的!”声音有些呜咽,再多说一个字都能哭出来。
待到宋兴燮被推远,立刻有人试图想要冲过去拿走宋遇星手里的利器,宋遇星站着没动,只抬起手朝自己的手腕划了一下,立刻有血急速流出,他抬起手腕任由血流在地上,看着要冲过来的人很冷静的说“再深一点,会割裂到尺动脉和桡动脉,你们准备了这么久,这手术今天做不出也会挺可惜的吧?再狠心一点,或许我现在就可以去死。”
“我要看到我小叔和孩子没事。”宋遇星觉得自己特别悲哀,从未想到有一天他会需要用到这样的方式去威胁一个人,他今年不过十九岁,前十八年遇到过最大的身体伤害不过是打架,现在面对的却是生死。
医院里,宋兴燮一直半睁着眼看周围的场景不断地变换,私立医院,人不多,医疗设施却不错,应该是专为有钱人服务的那种,也就意味着……保全措施不会差。
院子里,两个老人在悠闲地下棋,争执着对方到底该不该悔棋,忽然听到重物坠落的声音,两人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听到有护士的尖叫声,二楼窗口探出两个男人的脑袋,很快又收了回去。
再然后,他们听到有人喊“有孕妇坠楼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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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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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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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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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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