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层层的砖红色围墙,阵阵的风卷起金黄的枯叶,洋洋洒洒铺满宫内大道,青石板路已经看不到之前的颜色,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的橙红一片,稍不留意一踩,便吱吱作响。
宫人们忙着打扫这些掉落的树叶,小心翼翼的堆在不起眼的墙角处,而静心斋中,身穿黄袍的青年正手握奏折,指尖持笔,面容严峻望着桌上摊开的册子。
“皇上,您的茶。”隆福双手捧着茶盏递到桌上,正要低头退下,就听着座上的青年略带薄怒,开口自语道:
“田健峰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在中原那地方,还敢这么下狠手。”
语气中带着些意料之内的嘲讽。
虽然皇上早就知道这位贪官的品行,但毕竟是一手将他扶上皇位的人,知道的事情太多,顾忌也太多。
甚至就算自己要在朝中立一个宅心仁厚的形象,摆出个好皇帝的架势,也不能对这位太过苛刻。
所以田健峰贪了这么多年,他也不得不选择性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做出过分的事情,就任由他去了。
隆福抬起头,习惯性的和着稀泥:“田大人在朝中这么多年,就算偶尔有犯错,也是人之常情。”
“偶尔?”皇上讥笑了一声:“若这算偶尔的话,田健峰的经常犯错,是不是要把国库都给掏空了。”
这人能力不足贪念有余,心里大概也知道皇上对他干的事情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是碍着一层薄面没法动他,加之也没犯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错,在朝中可谓是一手遮天,兴风作浪。
但皇上还不能明面上对这位不满,否则多多少少显得有点过河拆桥,时不时就要给他派送些任务,告诉他在朝中依旧受到重视。
这次派他去中原赈灾,同样也是这个意思。
隆福唯唯诺诺道:“皇上,切莫动气,有伤龙体。”
“朕没什么可气的。”皇上在奏折上洋洋洒洒写了个阅字:“他贪了的钱,自会有人让他吐出来。”
青楼中。
周慎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片刻后,他犹豫接道:“中原,不是路将军的地盘么?”
路将军本名路字章,是中原地方军政的大都督。
路字章之前本也只是个掌管一队兵卒的小头领,因为身手好,训练人又十分有一套方法,逐渐得到了头上人的赏识,慢慢升到副将,再到现在中原地区的最高将军。
中原地区鲜少闹灾,经商也多,经济繁荣富足,当上那个地方的军官,影响力可谓是小不。
当时周瑛周慎夺嫡之时,这人便是周慎的铁杆粉丝。
后来当今皇上上位,周瑛忌惮他的兵权,加之这人又不归自己管,也没可能听从自己的话,这么些年竟一直未给他升官。
路字章便也在中原,安安心心的当着他的地方将军。
“是啊,也幸亏是路将军的地盘。”
非叔像是忽然出了一口恶气,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田健峰贪了的银子,最后几乎一分都没留下,就差自掏腰包了。”
田健峰爽快的答应去中原赈灾,所想的本来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大捞一笔。
却忘了有这位地头蛇在。
路字章折磨人可谓是十分有一套方法,难民没安置好,粮食不够派发,甚至连他们没了御寒的衣物,都要跑上田健峰住的驿站大闹一场。
先是派手下,不听话就亲自登门,再没办法就一封飞鸽传书送到京城,上面写了银两所用的明细,再让人拟奏折送入皇宫。
由于这效率实在太快了,快到鸽子都飞入了京城,田健峰才知道消息,火急火燎的给皇上写一道解释的奏折,然后不情不愿的拿出一点银子打发路字章。
银子很快就用完了,路字章便再重复一遍这个流程,田健峰再被逼无奈从兜口掏钱。
如此反复,周而复始,生生不息,朝中皇上的左膀右臂一时之间被个倔强大爷治的死死的。
田健峰简直人间迷惑,有苦说不出,这看上去年纪不小的将军怎么能一根筋到这种地步,还能有这般精气神,隔两天就来闹腾一次。
将军不愧是将军,真真是老当益壮,生龙活虎。
“把赈灾的粮食分给难民本就应是他的职责。”周慎接道:“但如此折腾这位大人,这几天他的日子,想必也没好过哪去。”
“若是从一开始就不起贪念,又何至于连个好觉都睡得提心吊胆。”非叔冷漠道:“自找的罢了。”
这么想,怕不是皇上从一开始就知道路将军不会善罢甘休,专门派田健峰过去接受社会的锤打。
“我行军回京,路经中原,见到了大将军,那边没什么人知道你在京城中的人设,都以为你现在和七年前没什么两样。”
“当然,我也没有瞒着大将军。”非叔笑道:“我告诉了他,田健峰就是先帝给皇上留下的人。”
路字章自然知道,当时立下周瑛为太子,必然少不了朝中的人帮他。
这么些年,这位皇帝不想着如何治理超纲,反而一门心思铺在权衡之术上,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让周慎将皇位挤了去。
毕竟,也只有他们这群人知道,自己的这个天子之位,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靠着不正当的手段得来的荣誉,从来都不会坐得稳。
路字章对这位皇上感官本就不好,现在闹灾之时竟然为了稳固自己的位置,派来这样一位贪官污吏来到了灾区,若不是他一次次去寻田健峰拿钱出来,中原的人们还得了!
瞬间,好感值再次跌破。
反观非叔那边,去了一趟西部人黑瘦了一圈,皮肤也糙上不少,整个人蓬头垢面,疲惫万分,且不少人都在传这次受难最为严重的西部,情况基本已经被这位非叔控制住了,甚至比中原还快。
非叔是周慎的叔叔,这一层关系,年龄是周慎好几倍的爹粉当然一清二楚。
这戏年纪相差稍少的非叔顺路探望,路字章一看人恭敬有礼,清廉正直,这份好感自然也加到了周慎头上。琇書蛧
便这样寥寥数语,非叔一句不该讲的都没讲,一句假话也没说,轻而易举就挑起这位将军对皇上的不满。
周慎点点头。
如此这般,拿下中原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还有一事,非叔。”周慎道:“最近这段日子,我们约定地点怕是不能在花飞楼了。”
非叔先是应和了一声,反正在哪里布置也没有什么差别,答应后才想起来问一句:“为何?”
周慎一时语塞。
和江续事情发展过于繁琐,几句之间也解释不清楚。
良久,他憋出来一句:“您也知道我最近大婚,来这些地方的次数还是应该少些。”
非叔一脸震惊的看着他:“这不是周瑛赐婚的么?”
难不成还真看上那位马屁精江侯爷的庶女了?
“是皇上赐婚,但……”话还没说完,帘子后便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二人飞快对视一眼,非叔转身就要躲进拐角,下一秒门外传来锦南的声音:“王爷,出事了。”
听到是自己人,二人的动作顿了顿,非叔也不躲了,周慎也不往床上挤了,手轻轻点了一下帘子。
锦南看见了暗号,急匆匆推开门,一脸着急看着屋里的俩人。
“你慢慢说。”
“王爷,江……江侧妃过来了。”
花飞楼外,在各类人群目光奇异的注视之下,江续坐在一辆豪华的马车上,车身挂着面红色的“周”字旗帜,面色平静,望着楼内。
几炷香前,江续回到屋中,慢慢冷静回过味来,她知道,现在自己应该做的,不是在王府干等着。
她推测,周慎并不知道她是否发现他露了马脚,否则不会一句也不解释,更不会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得样子,这般平静去了青楼。
既然对方尚且以为她并未发现,那她自己也绝对不能提起这件事。
最好的方法,就是当成什么都没看见,继续原来的戏份演下去。
在从前的约定中,周慎在这段时间是绝对不能踏进风月场所,而这次明显违了约,在全城面前再次打了她的脸。
那么江续,也就不能什么都不作为,放任他去了。
当机立断她叫了马车,去了那所最为出名的花飞楼前。
锦南正守在门口,见着江续乘坐着王府的马车,大张旗鼓的过来了,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知道周慎和非叔就在楼上,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江续踏进去半步。
“侧妃,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于是江续身着素纱,立领的长衫典雅端庄,宛若不食烟火的人间仙子,立于这满是嘈杂污秽的青楼之前,两手交叉于胸,面色温柔平静:“夫君日日饮酒作乐,恐会伤了身子。”
“我身为唯一的侧妃,不得不爱惜王爷,关注他的饮食作息。”
她莞尔一笑,倒是真的像极了一位关注丈夫的贤妻:“江续冒昧,特来接夫君回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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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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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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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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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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