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里全都是她的人,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这四个人是第一批萧定瑜送过来的人。后面妄作主张,跟了顾奚,还特别忠心耿耿地向萧定瑜汇报顾奚的事。
当时顾奚虽然厌烦这四人,不过转念一想,这不正好吗?他们不走心,对于她甩脱众人进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于是没让萧定瑜将人领回去重新回炉,反而继续留在身边了。
现在要用人了,萧定瑜自然是将前前后后送给她的人,全都一并带了来。
这四人前面的事没得到教训,浑然不觉自己有什么错。
加上山寨的情况颇为特殊,适龄女子里面,全部都是被强抢而来的,好一点的是像山寨那拨人,被某个人抽中带走做媳妇。惨一点,就是另外两个匪窝的女子。
都是受过难吃过苦,心里受过创伤的人,大家平时里相处得也还好,但总有一些心里苦闷过不去的。
偏偏这四人像个神经病一样,思想特别的迂腐,看不上你就闭嘴好了。但是他们不是。
肆无忌惮地以言语羞辱。
顾奚带人离开的时候,寨中事是由青殊说了算的。
青殊听闻这事,却顾虑着这些人是自家主子未来夫君送过来的人,颇是有些束手束脚,只是旁敲侧击地敲打了几句。
这四人却不以为然。自己不就是说了些实话么?有什么要紧?
本来说,若是这十二人之中,有一个领头的,她大可直接找上去让领头的人管一管这四人。可问题就出在这里了,萧定瑜是送了人过来,但他们要怎么用,自然是顾奚来安排。
可是顾奚当时一心琢磨进山寻宝,也没有作出明确的安排,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用着。这四人是第一批送过来的,后面过来的那八个人,就隐隐地敬着点。
这下出了事,顾奚却不在,青殊就麻爪了。xǐυmь.℃òm
她一边安抚女子们,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这十二个人各自的行事。
忍气吞声了一个月,等到了顾奚回来,当然就将这事报了上来。
顾奚寻思着,这要是她自己的人呢,她弄死他们就一了百了。但这是萧定瑜送过来的,不太好办。
思来想去,就先揍一顿出出气,回头再将人送回去让萧定瑜自己处置吧。
踏马的劳资费心巴力的想将这些人培养起来,收为已用,你们几个鳖孙在后面拼命拖我后腿,逼得人都快上吊了。
没受过苦特别得瑟觉得高人一等是吧?真想将他们去了势送进宫里去当太监,看他们还能不能说出受辱后就该自己找个地方悄悄死了,免得脏了别人的地这种话来。
另外八个人,在看到满载而归,特别兴奋的人群中,自己四个同伴格格不入,灰头土脸混在其中的样子,哪还有不明白的。
这是被未来世子妃收拾了。
此前他们委婉劝过几句,这四人以他们前辈自居,虽然不敢以领头自居,但也颇有点儿那样的意思了。
自然是不听劝的。
这八个人就知道他们迟早要糟。
观这位未来的世子妃行事,看似宽容慈悲,实则上都有其深意。别只看她待老弱妇孺极为宽仁的样子,就当她是没脾气的人。没见那群青壮,天天都在干苦力吗?
人家明明交待了,让他们过来,就是好好将人教出来,平时多注意一点寨里的动静,别让人祸祸了。
防的是谁啊?就是这群类似服刑赎罪的青壮啊!
你偏偏要去苛待她宽待的人?还觉得是为她好?
天灵盖都给你拧开!
果然,顾奚很快就将事情安排了下来,挑了两个萧定瑜送过来的人里面,青殊推荐的人。递给他们一封加了火漆密封的信,吩咐道:“你们跑一趟镜泉找世子爷,将这信给她,顺便将这四人送回去。”
两人恭谨应了,迟疑着问:“若是世子问起?”
“哦?若是世子问起,就说理念不合。”
两人心下凛然,悄悄交换了个眼色。
看吧,现在报应来了吧?
你让她一时不痛快,她能让你一辈子不痛快。
主子跟护卫有什么理念不合的呢?又不是谋士。这话说出去,就是护卫不听话,喜欢自作主张,眼里没主子。
顾奚又交待了他们一些话:“我们这次缴获的马匹和长刀,若是她要的话,给个合适的价钱,就都给她留着。”
信里自然不会说这些隐秘事,都是顾奚绞尽脑汁写的甜言蜜语,看了能将人腻歪死的那种。
好马和好刀,萧定瑜自然是要的。
她一听就知道了,顾奚不定是又跑哪去干了一票,还干死了一群马贼。
马贼之所以横行,是因为他们特别能打吗?当然不是!
他们的吃饭家伙就是好马与好刀,马够快,别人就追不上他,连追都追不上,就更别提能将他们逮住了。
刀够快,仗着马力,就能够一刀两断,少有人能挡得住一刀之势,速战速决,杀光抢完就跑。
顾奚他们在马贼身上摸不出来多少钱财,就是因为这伙人有了钱,大部分都是花在马和刀上面,毕竟这是活命的本钱。
不客气地说,大夏边军,军饷都经常发不齐呢,别说有多好的军备了。他们这些边军的马匹和长刀,远远比不上这些马贼的。
官兵装备还不如马贼,你找哪说理去?
再加上顾奚在信里写些好些腻歪话来哄她,萧定瑜被哄得挺开心的,当即吩咐了人去马场一趟,跟顾奚那边的人就在那里交接。吩咐完之后,她才摸着下巴琢磨开来。顾奚这一个多月是去哪里了呢?这么惊险刺激的?
这批马贼也是真够倒霉催的,哪不好去呢,偏偏撞到最近想暴富想得眼珠子都绿了的顾奚手上。
要不是她走不开,可真想跑去跟顾奚混一阵,再撞个两三批马贼,可不就发了吗?!
她想得倒是挺美的。
可惜顾奚已经暂时性金盆洗手了。
因为宋先生的信终于到了。
信里面对顾奚此前提起的,让他帮忙哄骗几个万生分院的先生过来的请求视若不见,只让她收到信之后,赶紧回摘星院一趟。
为了让她更有意愿回去一趟,信上还说了,万生分院是有几位先生静极思动,也喜欢研究这些,但他顶多给她引荐一下,至于她想怎么哄人过来替她扛活,他就不管了。
顾奚看了信,觉得山寨里一切事务都渐上正轨,还有萧定瑜都派人跟县令打过招呼多多关照一二。再不济,不还有青殊她们和几位教习么?出不了什么大事。
她就收拾收拾,准备等萧定瑜将买马和长刀的钱结了之后,就回摘星院一趟。
为此,她还让青殊给她准备一些礼物,给院里先生的,还有给姬蘅和秦嘉的。
她算一算时间,她跟姬蘅和秦嘉都快有两年没见了,值得好好备一份礼。
青殊含笑应了。
现在顾奚备礼,根本不需要花钱,就从匪窝里抄出来的好东西里挑一挑就行。
其他的东西不合适,但偶尔会有些字画孤本,还有好些未经打磨雕琢的宝石玉石,配个合适的匣子就挺体面的。
因为宋先生让她尽快,最好见信即行,似乎挺紧急的样子。没几天,她将事情安排妥当,就带了三个护卫,两男一女,快马加鞭,直奔摘星院。
她前一晚歇在客栈里,第二日递了贴子上去,山门处守着的人根本就没往里递,只瞄了一眼:“顾奚?”
“是。”
山门处的人便笑着道:“宋先生提前打过招呼,你过来了就直接到他院子里找他便是。”
顾奚心下便觉不妙。
旁人看来,只以为是两人约定拜访,提前知会山门处的人通行。可是她自己知自己事,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约定。
恐怕宋先生在信寄出后,估摸着时间,就事先跟山门处的人打过招呼了。
她不动声色地颔首:“多谢。”
山门处的人只微微一笑,挥手放行。
将将两年的时间,曾经熟悉的学院,看着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陌生感。顾奚一路缓行,尚末转到宋先生的院子,就先见着了熟人。
当时宋先生安排跟着她进入凤鸣山脉的四个人之一。如今这人眉头紧皱,面带急色:“顾姑娘,宋先生在褚先生那里,你随我来。”
顾奚心下不妙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在幽州的时候,一起呆了大半年,褚先生极少露面,宋先生也没有带过她去拜见。
如今看来,急信召她回来,难不成就是为了去见一见褚先生?
但有什么事,需要这么急切,不远千里,都要让她赶回见一面呢?除非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
摘星院失去褚先生会如何她不清楚,但是大夏失去大宗师的震慑,从此之后,唯有北疆蛮族有大宗师,那就不太妙了。
她快行几步,轻松地跟在前面的人身后半步,悄声问道:“怎么是要去见褚先生?”
来人深深看她一眼,并没有解释:“到时就知道了。”
果然是到了就知道了。
褚先生面如金纸,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油尽灯枯之相,距离闭眼,也就只差那么一口气了。
虎死不倒威,虽然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当褚先生的目光投过来的时候,顾奚还是感受到了压力。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的。
深遂幽沉,看似平和,平静之下,却暗藏了无数的厌恨与不甘。
他虽然就吊着那么一口气,能感受到生命在流逝,力不从心,几乎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眼力却仍在。
目光一落在顾奚身上,就凝住了,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闪闪发亮,哈哈大笑起来。
“老天有眼!天不负我!”
他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嘴角溢血,脸上都染了些淡淡的红色。
宋先生他们几乎魂都要吓掉了,赶忙扑上去,虎目含泪,无望而又徒劳地给他输送内力。
“褚先生!褚先生!”
不要这么激动啊!大喜大慈这下,吊着的这口气就要泄了。
褚先生却只盯着顾奚,声音发颤:“你们,全力助她,早,早日突破大宗师!”
顾奚整个人都懵掉了,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不知道知道应该先担心一下被褚先生指出自己已经突破宗师这事,还是应该担心褚先生要是因为看见自己一时激动吊不住这口气,先生们会不会撕了她。
他硬挺着一口气不散,努力想要将未尽事宜交待好:“萧定瑜,有,有,有……”
他气息渐弱,竭尽全力,却吐不出来最后一个音节来,但他还是努力做出了最后一个字的口型。
“救。”
然后,就像是完成了自己在这世上最后一件事情,眉眼舒展,嘴角含笑,仿佛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未来,溘然长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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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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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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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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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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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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