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正午时,一队人来了栽植园,赤墨也在,她对我笑笑,使了个眼色提醒我好好割草。
我一边拨弄着草,一边伸脖子朝他们那边看去,两个平仙带着几个下仙背着竹筐进去后,好一会儿,筐里装满了果子,两个人抬一筐,吃力的走了出来。
看来今天又有新酿了,我叹了口气。
没想到白三也跟着一起叹气,幽幽抱怨道,“男怕入错行,灵怕跟错狼,没那个命啊……”
我小声道,“昨晚少你酒喝了?急什么,等他们酿好我们再去白爷那蹭,那老头肯定会给我们留的。”
“那个你!”一个平仙指着我,喊道,“休要偷懒!”
我嘟囔着,“老子没名字啊……”我抬头笑笑,“是是是,师兄教育的是。”
“那个你!先过来帮忙!”那个平仙又对我招下手,“说你呢!动作快点!”
我起身拍拍手走过去,“不知弟子要……”
不等我说完,他指着竹筐,“跟他们一起把这几筐果子抬去晾堂。”
第一天跟着白无染去晾堂时,看到晾堂外的地上铺满了半熟的果子还有粮食,期间还见到十来个平仙和上仙,围着那些果蔬坐一圈,不断的推送着仙力。
当时晾堂内酒香四溢,白三死赖着不肯走,因此我还没话找话的,问了好多白无染关于酿酒的方法,其实我对那些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过意外的是,我问出的一些问题,白三也答的上来,而且跟白无染的回答基本一致,以前只知道白三嗜酒,也懂品酒,却不知道它对酿酒也是小有研究。
到了晾堂,按照他们的吩咐,把一筐筐的果子抬进了堂室。
第一次来晾堂时,只是站在远处看着,今天是头一回进到晾堂的堂室中。
刚进来,就感受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三个巨大的砂锅立于堂室正中,每个砂锅前都站着两个上仙和一个下仙。
两个上仙中,一个人对着锅底推送灵力,一个人对着锅内输入仙力,下仙就是负责用软鞭剑搅拌。
我伸长脖子看了看,砂锅中乳白色的液体烧得滚烫,原来是在制作酒曲。估摸着推灵力的人,做的就是类似加柴升火的工作了。
白无染在三个锅前来回巡视,一会儿让推灵力的上仙收力或是速推,一会儿嘱咐输仙力的上仙不要过急,同时还要盯着往锅里倒粮食或是果子的下仙,告诉他们什么时候倒,什么时候停。
我看着他一个人要顾这么多人,却还是不慌不忙的能让这些人把自己的事做的有条不紊,难怪白爷会说他是白涣的良将。
“那个你!搬完果子速速离开!”平仙喊道。
我正准备走人,白三忽然道,“这一锅,废了。”
我停住脚,看了眼旁边的那个砂锅,顺嘴遛出,“这一锅废了?”
锅前的几个弟子听闻后一愣,纷纷看向我,我立马捂住嘴,白无染也走了过来。
我尴尬的对他笑笑正要溜走,被白无染叫住,“留步。”
我连忙解释,“弟子刚刚只是胡言乱语,请白无染师兄不要责罚。”
白三不满道,“你说我胡言乱语?”
白无染手一挥,堂室里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我心脏狂跳,没想到一句话,能气到让他罢工。说他酿的酒废了,不知道会不会要加刑啊……
白无染问道,“刚刚那句‘这一锅,废了’,何出此言?”
我正想道歉,只听白三道,“最后一波倒进锅里的谷物,沾到了污物。”
我怔住,也不知道白三这话靠不靠谱。不过眼下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照它的说,大不了浮扇宫这一年的草我全包了。
我回道,“刚才这位师兄倒进锅中的谷物,似乎有沾到污物。”
那个下仙听闻后,脸色突变。
白无染看向他,问道,“赤目所言是否属实?”
下仙立马跪了下来,惊慌失措道,“弟子知错,弟子昨日在浸泡谷物时打了个盹儿,没有察觉天降苦雨……”
我一听,白三可以啊!但是苦雨是什么?浮扇宫下的雨是哭苦的?
白无染冷冷的看着他,“曲乃酒之骨,试问,人若无骨,会如何?”
“弟子知错,弟子知错……求师兄饶恕……”那个下仙一直苦苦哀求,面色铁青,“求师兄念在弟子为浮扇宫效力千年,又是初犯,再给弟子一次机会!”
我看着那人可怜,刚想开口替他说句话,白三忽然道,“闭嘴,别多事。”
我乖乖的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白无染缓缓抬起手掌,一团蓝色光晕悬在掌心之上,其他弟子见状后都向后躲闪着,我疑惑的看着他们,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吓成这样。
白无染对着那个下仙猛的推出一道仙力,那人当即惨叫连连,我吓得后退一步,只见那人没一会儿就昏死过去了。
白无染淡淡说道,“拖去诛灵塔。”
我呆愣的看着白无染,没想到白涣居然给了白无染这么大的权力,他竟可以直接下达让弟子去诛灵塔的命令?
我记的赤岸跟我说过,好像只有执行上仙才可以这样。而且这就要去诛灵塔?不过就是废了一锅酒曲,重新做就是了,就算沾到点雨水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最让我好奇的是,他刚才对那个下仙做了什么?
直到旁边的两个弟子,把那个下仙架起时我才发现,那个下仙身软如泥,就像……没有了骨头。
顿时,我的背脊一阵冷飕飕的感觉……下仙让酒没了“骨”,所以白无染让他没了骨。
看着那个下仙被拖走,突然觉得自己害了人,心里很不安,也许之前不该多嘴的。我从没想过,一句话会把一个人害成这样。
白无染吩咐道,“把这几锅酒曲全部倒了。”
弟子们得令后开始动起手来。
“全部?”我惊讶道,“只是那一锅废了,为什么要将全部的酒曲都倒了?”
白无染道,“弟子们在酿制时,内力是相通的,你可以将这里的三个砂锅,看作只有一个。”
我说道,“恕弟子多言,白无染师兄对刚刚那个师兄,是不是有点……”
“有点苛刻?”白无染问道。
我点点头,其实我想说的是残暴,无情,冷血,小题大做……
白无染道,“浮扇宫的苦雨不同于其它雨水,倘若送去蒸馏塔里的酒中,含有半点苦雨的成分,整座塔里的酒,都将全部作废。”
“是口感会变差吗?”
白无染道,“口感只是一方面,倘若那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最为严重的结果是,蒸馏塔需要重建。”
“连塔都会废了?这么严重?”我有些意外,只是沾了点雨而已……
白无染看着我,“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发现谷物里沾染到了苦雨,你似乎对酿酒和苦雨并不了解。”
我干笑两声,“这个,这个是为什么呢……”
白三道,“酒曲如果不香了,酒就不配入我的口。”
白三又拽上了,我清了清嗓子,回道,“只是弟子的嗅觉,对酒的味道稍微有些敏感罢了……”
“此等嗅觉岂能以稍微敏感概论?”白无染道,“今日你立功不小,若不出意外,刑期会提早结束。”
我松了一口气,这话我爱听!三锅酒曲和一个没有责任感的仙灵换我重获自由,值!
晚上去找白爷喝酒时,那老头笑道,“去浮扇宫三天,连着送了两个人去了诛灵塔!你没去白涣那时,别说三天,三年,三百年他们浮扇宫也没人进过诛灵塔,你再待下去,浮扇宫早晚得空了。”
“白涣要是也这么想就好了,趁早结束我的巡习期。”
白爷道,“你想得美!他不找理由给你延期就不错了,不过你今天的确是立了大功,不然以后整个仙灵界,少说得有几百年的时间,可能都要去黑市买酒喝了。”琇書網
白爷说,我现在在浮扇宫看到的那座蒸馏塔是第二座了。第一座报废时,是白昊杉还在的时候发生的。
浮扇宫下雨是常事,起初也许是他们幸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躲过了好几场苦雨。
浮扇宫里是专门有人测雨的,每一次下雨前,那人都会提前两个小时预算出来,然后通知大家把晾晒的东西收拾好,但是那时,他们并不知道苦雨对酒质和蒸馏塔有那么严重的影响。只是常人的逻辑,就跟下雨要收衣服一样。
后来有一次,测雨的人通知了大家两个小时后会下雨,当时几个负责给晾晒谷物推送灵力的弟子也没当回事,合计着晚点再收拾,即便是沾到点雨水也不碍事。
结果第一座蒸馏塔,就因此报废了。
那时白昊杉排查了很长时间,才发现是苦雨的造成的。如今这座蒸馏塔,耗费了白昊杉大半生的内力才重新建成,为此他自己也吃了不少苦头,“苦雨”也因此得名。
“浮扇宫还有能测雨的人?”我问道,“是哪个?”
“那人已经死了,不过她儿子你认识,而且你还跟他挺熟。”白爷看着我,不怀好意的笑笑,“赤夜。”
“卧槽……不会吧……”我的五官拧到了一起,“真的假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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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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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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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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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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